第56節
他把車停在路邊,不敢再深想下去,那種心慌和恐懼,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 法院門口聚集了許多記者,陸景琛的車一出現,就有眼尖的記者看到,一聲高呼,所有人都圍了過去,爭先恐后想要采訪他。 陸景琛重重甩上車門,寒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從一堆人的圍堵中穿了出去。 陸懷承正好從里邊走出來,身邊跟著司機,陸景琛趕緊走過去,神色緊張擔憂:“爸,你沒事吧?” 陸懷承人看上去精神還算可以,見他來了,當下還很驚訝:“景???你怎么來了?”說完,立刻看向身邊的司機,沉了臉色:“不是早吩咐了你,這事別跟他說嗎?” 司機很無辜地趕緊搖頭。 陸景琛在旁邊冷冷開口:“不是他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看見新聞知道的?!?/br>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陸懷承,咬牙切齒地:“出了這么大事你都沒打算告訴我,你真的有把我當你兒子看嗎?” 陸懷承知道他是真生氣了,自知理虧,訥訥地說不是。 旁邊有記者趕緊湊了上來,舉著話筒往陸懷承跟前塞,問話的語氣咄咄逼人。 陸景琛正在憤怒的當口,胸口郁結著一大團怒火沒處撒,被那記者這態度一激,當即就情緒爆發,一甩手把他的話筒打掉在地,惡狠狠地說了一個字——“滾?!?/br> 旁邊還有想要湊上來采訪的記者被這一情形嚇到了,想上前采訪可又怕他再次發脾氣,躊躇著不敢上前。 恰好后邊有原告律師和吳勇兵他們出來了,記者們趕緊都轉移目標,去采訪他們,挖□□消息去了。 陸懷承往陸景琛身后瞧了瞧,問他:“你從哪兒過來的?許沐那丫頭……沒跟你在一塊?” 陸景琛聞言一怔,脫口而出:“她今天沒出庭?” 陸懷承搖頭:“沒有?!?/br> 不僅沒有作為要求翻案的原告出庭,甚至連聽眾席上的家屬區都沒看到她。 許沐今天壓根就沒出現過。 陸景琛心頭一跳,當下有點慌了。 陸懷承還想再問什么,陸景琛已經先開口,“上車吧,我先送您回去?!?/br> —— 把陸懷承送回家,陸景琛沒多呆,直接又開車回了公寓。 家里頭空無一人,門口的鞋架上,她的鞋還在。 客廳里一切如常。 糖糖聽到動靜,從自個的小窩里跑出來,熱情地沖他搖尾巴。 陸景琛摸了摸它的腦袋,哄著它自己去一邊玩,等糖糖走了,他迅速上樓,打開臥室的門。 沒人。 但屋里的擺設看上去也并沒有什么不同。 陸景琛慢慢走到衣柜前,猶豫了幾秒,終是伸手,把衣柜門拉開。 衣服都還在。 她沒離開。 只是出了門,還沒回來罷了。 陸景琛那根緊繃著的神經終于松懈,像是卸下了肩上所有重擔,長長地舒了口氣。關門的瞬間,他的手不小心碰到頂格上的一個盒子,紙盒‘啪’地掉在地上,里頭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是一個文件袋和幾張半對折的白紙。 他彎腰去撿,剛要放進盒子里的時候,視線不經意瞟到白紙上的內容,陸景琛一驚,立即把那張單子攤開,從頭到尾讀了個遍,表情從最初的不確定,到最后的不可置信,憤怒,克制,甚至還有……絕望。 陸景琛死死地捏住那張紙,就這么維持著半蹲的姿勢一直不動,許久許久,才終于回過神,手蓋住臉,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 許沐從墓地回來后,先去了趟超市,買了陸景琛喜歡吃的幾樣菜,打算晚上親自下廚,跟他示好。 兩人這種冷戰的狀態持續幾天了,沒有電話,微信,短信,更別說見上面了。 就算真要分開,至少也要談一談,好好說一聲再見。 天還沒有完全黑,許沐估摸著他下班的時間,打算到家后再給他打電話。 上了樓,她按下密碼鎖,把手里頭的幾個袋子放在門口的地毯上,彎腰換鞋。 屋里的窗簾拉得很嚴實,幾乎沒有光透進來,客廳一片黑暗。 許沐換好鞋,打開燈,剛把袋子提起來,一抬頭,就被沙發上躺著的人給嚇了一大跳。 陸景琛身上鞋沒換,西裝外套沒脫,人橫躺在沙發上,側著身,手蓋在臉上,就這么睡著了。 許沐提著袋子又走近了兩步,看到茶幾上的煙灰缸里全是煙頭,一吸鼻子,濃重的煙味彌漫整個鼻腔。 她把袋子放在地上,拿過一旁的毛毯,剛幫他蓋上,陸景琛就醒了,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臉上浮現出她看不懂的迷茫和疲憊:“許沐?” 許沐任他抓著自己,順著蹲下身,“是我?!彼⒀鲱^看著他,眼底明顯有意外的驚喜,“你回來了?” 他沒回答。 許沐沒深想,繼續問他:“餓嗎?我回來的時候在超市買了你喜歡吃的菜,等會做給你吃?!?/br> 陸景琛唇線緊抿,定定看她,眼睛猩紅,眼底涌動著她看不懂的情緒,臉上表情嚴肅而凝重。 許沐奇怪:“怎么了?” 他終于動了。 松開她的手腕,坐起來,語氣很冷淡平靜—— “許沐,我們談談?!?/br> 第59章 (三更合一) 他終于動了。 松開她的手腕,坐起來, 語氣很冷淡平靜—— “許沐, 我們談談?!?/br> 他一開口,許沐就知道, 今晚這頓飯, 估計又吃不成了。 她恍惚地想,錯過這一次,大概以后也再沒有機會,能跟他一塊吃餐飯了吧? 許沐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 表情了無波瀾,就這么靜靜看著他, “好,你要談什么?”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調查你父親跳樓那件事的?” 許沐睫毛顫動,沒隱瞞:“幾年前,我奶奶去世后?!?/br> “你當初選擇進景陽工作,也是為了查這事?” “對?!?/br> 陸景琛嘴角溢出冷笑:“所以你一早, 就知道我爸跟這件事有關, 甚至...還以為這一切都是他做的?” 她一直都怕聽到的話,還是被他問出了口。 可是她也知道, 其實他心里頭早就有了答案, 會問出來,只是還抱著一絲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她能給他一些不一樣的回答,讓他能夠心安理得的,去推翻自己心里邊原來的想法。 但是真的沒必要了。 許沐挺直背脊, 迎上他的目光,冷淡地:“是?!?/br> “那我呢?” “我算什么?” 許沐很平靜:“一個意外?!彼D了頓,補充道:“我沒想到你會跟陸懷承有關系?!?/br> “意外?”陸景琛憤怒地冷笑: “許沐,你敢摸著良心說,你跟我在一起不是為了能更好的調查當年那件事嗎?” 許沐抬頭:“為什么不敢?陸景琛,一開始認識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跟陸懷承,還有景陽的真正關系,是你一直在瞞著我!” “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 “既然你這么恨我爸,恨景陽,第二次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卻還是選擇跟我在一起了,你心里真的坦蕩得一點都不虛心嗎?” “許沐,看我被你騙得團團轉,你是不是很開心?” 許沐沒說話,過了好久,才恨恨地開口:“陸景琛,你別把所有的錯都歸到我身上。講道理,當初說想復合,說心里放不下的人,還裝失憶騙我,逼我承認的人,到底是誰?!” 陸景琛定定地看她,情緒一下就冷靜了下來。 “是,是我,是我他媽的自己犯賤,腆著臉求你跟我復合,正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利用得我更心安理得是嗎?” “所以你在明知道蕭亮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我跟他之間所有過節的情況下,你為了報復,還是跟他勾結,把景陽的機密泄露給他?!?/br> “許沐,你還有心嗎?” 許沐哆嗦著嘴唇,想辯解,但想到什么,最后只訥訥地說了句:“陸景琛,我沒跟蕭亮勾結?!?/br> “真的沒有?!?/br> 陸景琛卻像沒有聽到似的,嘴角溢著殘忍的笑,不管不顧地,像是豁出去所有:“不,你哪有心???我忘了,你根本就沒有心?!?/br> 他把口袋里那張滿是皺褶的單子掏出來,攤開在她面前,指著它,恨恨地,咬牙切齒:“這張紙,還眼熟嗎?” 許沐把視線從他臉上轉到面前的紙上,只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當初預約做流產手術的單子。 她握緊拳頭,震驚看他,臉上流露出難以言說的痛苦和絕望:“你怎么……” “我怎么發現的是嗎?” 他捏住她的下巴,死死地:“許沐,我沒看錯吧?你竟然也會難過,會傷心?” “這件事,你敢做,還怕我發現嗎?” “你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報復我,報復景陽嗎?” “許沐,我可以接受你跟我在一起,是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也不介意你在我身邊,心里頭懷著其他的心思??墒俏艺鏇]想到,你竟然會恨我們恨到這種地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