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誰知道一會兒待她審完,得跟他置多久的氣。兩輩子了,算起來做了三年夫妻,可真正有過的次數數得出來,這祖宗,那一回不是千方百計的哄著騙著…… 這一整段是必須的,但我不敢放了,移步吧諸位。 寶如是夠傻,但季大爺這騙人的伎倆也是沒誰了,所以……這一段有情節,有情節,但情節牽扯,所以…… 寶如見季明德一直不吭聲,傻乎乎的擔心他,悶聲問道:“還疼不疼?” 一只手怔在那兒,她總算明白過來了,這廝是在騙自己了。 回回上當,回回就沒長過記性。 轉念想想,季明德其人,在給過同羅綺砒霜之后,還能心平氣和,理直氣壯的娶她,在一起這么久都沒有露過一絲螞腳,便到如今她威逼利誘,使了多少手段也不肯承認的人,她這樣笨的人,如何能玩得過他。 季明德以為寶如要哭,要鬧,至少要發脾氣,誰知她卻一直沉默著不說話。這才真叫嚇怕了他,有過那么一回,腦子清明了,可也傻了,他本是想哄她歡喜的,但似乎徹底把她給惹毛了。 “你還是在哄我,你拿我當孩子哄,你一直拿我當孩子一樣哄?!睂毴鐨獾牟恢涝撛趺凑f,悶氣半晌,滾進了另一邊的被窩里,躺了半晌,摸下枕頭下的匕首抽開,暗夜中明晃晃的利刃:“你殺了我姨娘,你還,你還那樣那樣她,你怎么有臉,你那兒來的臉,就憑著我懷著你的孩子,你就這般作踐我?” 持匕首的孕婦,跪在床上,哭的稀里嘩啦。 季明德嚇的恨不能立刻將搓板抱進來,也是嚇壞了,亦是跪在床上:“祖宗,乖乖,放下匕首,放下匕首咱們慢慢說成不成?” 寶如道:“我把路走到今天這一步,便父母家人的生死,責任全在我,罪我擔著,你給她砒霜我那罪我替你擔,老天有眼,報應在我身上就好??赡阍趺茨芨菢幽菢??” “哪樣哪樣???”季明德簡直要瘋了,按理來說寶如不該氣成這樣的。但即便他是土匪,也是個光明磊落的匪,那里能想到尹玉釗和余飛兩個,會用世間最毒的法子來離間他。 寶如氣的手都在發抖,卻還顧及隔壁的楊氏聽到,不敢大聲兒,咬牙切齒道:“你睡了她,你是不是也這般哄著她,你惡心不惡心?”哇的一聲,她便哭了起來。 這才叫當頭一頓悶棍。 季明德險些就要跳起來:“我何曾睡過任何人?除了你,我何曾與人……” 他總算趁著她不注意,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我是曾經護送過那么一個女人,當然,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母親,若知道,我絕不會殺她??勺鐾练艘灿型练说牡懒x,我怎么可能去睡一個年齡大到近乎能做我母親的女人?”季明德不竟也有些生氣:“尹玉釗竟然這樣離間你,他知不知道你懷著身孕,是個孕婦?” 也就難怪寶如能氣成那樣。好在她性子緩慢,腦子呆笨,不算多思多慮,若是心性敏感,脆弱些的婦人,聽到這樣的離間,也許當時就瘋了。咬牙切齒,季明德心說,我一定要宰了尹玉釗這廝才行。 寶如還在床上跪著,與季明德兩個僵持,氣到腦袋發暈,忽而不知什么東西咯到腿,似乎是個木匣子,格外的咯人。 她摸了一把,手觸到了,這是白天緋心偷偷塞在她枕頭底下的那只匣子,匣子里裝著牽機,是無色無味的毒,能要人命的。 寶如總算緩過來了。 尹玉釗可不就是要借這么個巧機。 季明德剛剛回來,她在氣頭上,事情沒有說清楚,倆人一起犯混,她若是腦子不清楚,一包牽機下進茶杯里,或者匕首扎過去,季明德就死了。 她穩了穩息,拉過引枕靠著坐下,拍了拍枕頭:“坐到這兒,把你當初護送過同羅綺的那一路,一點一滴,皆講給我聽。尤其在烏鞘嶺那一夜,你跟她說過什么,做過什么,細細講來,講給我聽,但凡有一丁點的掩飾,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br> 昨天在茶樓聽余飛講述整件事情,是寶如第一次知道同羅綺去涼州一路的經歷。那時,她以為余飛還是季明德的人,所以全聽全信。 后來知道他是跟尹玉釗在一起,心中便存了點疑。 一件事情,一段經歷,各人有各人的講述,若同羅綺活著,也會有屬于自己的講述,也許跟余飛和季明德的完全不同。 寶如想聽聽季明德的講述,她需要從中判斷,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 屋外大雪無聲而落,倆夫妻靠在一處,季明德千瞞萬瞞沒能瞞住,于是將那一路,當做一個故事緩緩講了起來。 “喵嗚……”是小西拉,雪白雪白的波斯貓,雖略有串種,但瑕不掩瑜,一雙藍瞳,幾根細須,瞧著圓滾滾的,卻莫名有種慵懶冷艷,臥在只漳絨面的錦墊上,冷冷看著尹玉釗。 尹玉釗緩緩伸手:“曾經你也是趙寶如的心肝小寶貝兒呢,如今連丟了都沒人問一聲?!?/br> 俗話說的好,貓戀食,狗戀家。小西拉整日吃的,都是尹玉釗給的東西,貓么,沒心沒肺的東西,喵嗚一聲,就跳上了尹玉釗的手,順著他牙白色的袍面勻勻兒伸了個懶腰。 蟲哥喲的一聲,笑的眼睛眉毛都擠一塊兒了:“瞧瞧,這東西和趙姑娘一般的招人疼?!?/br> 忽而哇的一聲,小西拉一爪子便將尹玉釗袍袖上的刺繡勾了幾根起來,一朵層層繁蕊怒艷的牡丹,隨著它的爪子刺啦一下劃成了半拉。尹玉釗一怒,一把捏上便打算將它掐死。 小西拉隨即打個滾兒,又是喵嗚一聲。 尹玉釗臉白了白,手上一只貓,甩都甩不掉,直接就到了外書房。 齊國府自他之后,便換了一群人來捧。如今守在外書房的,是宰相顧密府的嫡長子顧麒,和中書陳宸等人。這一派,是虔心忠誠于小皇帝的,尹玉釗在灞河校場殺尹繼業,獲得了他們的支持,見他進來,嘩啦啦全站了起來。 尹玉釗白衣,琥珀冠,一臉寒森,半揚的手上坐著一只同樣厲目凜凜的白貓。 “李代瑁愈漸猖狂,三十要祭太廟,他連袷祭一職都委派給了李少源,可見是想一步一步,推立李少源為帝?;噬夏暌咽?,不能親政也就罷了,國公爺,如此下去,只怕他的性命都難保,怎么辦?!鳖欦枭锨耙徊?,道。 陳宸年紀最大,一直坐在太師椅上,見尹玉釗不語,忽而冷笑:“事情未能成吧?!?/br> 。。。。 第221章 重孫 尹玉釗垂了垂眼眸薄唇微抽:“另找機會吧?!?/br> 陳宸吹著山羊須兩眼的不屑:“女人是條狗誰日跟誰走侍衛長英明一世竟連這個都不懂?千說萬說你若真想哄轉她的心意拉來睡一回比什么都管用?!?/br> 按理來說,分別已有三個月,寶如又得知季明德強暴過同羅綺還撞破他欲要殺人滅口的現形,以她之怒,今天夜里就該下毒弄死季明德的。 可是她沒有她連那包藥都不知藏到那兒去了。叫季明德哄一哄倆人又并做一頭,親親熱熱的睡了。 半是為自己一直以來的無用功而開脫半是為寶如解釋尹玉釗道:“朝事還得大丈夫來寄希望于一個弱女子也不是男子該有的胸襟氣度。關于季明德你們是怎么商議的?” 陳宸一聽,就知道尹玉釗妄圖讓趙寶如謀殺親夫的事情未能成拍著椅背道:“我們怎么商議?我們不過文臣,頂多在朝堂上臭罵他幾句還能怎樣? 榮國府三子如狼似虎想要一個一個攻破,還得全看侍衛長的?!?/br> 說著,一眾文臣起身,怒氣沖沖離去。 尹玉釗緩緩坐到椅子上,閉眼塌眉,一下又一下往外呼著氣,卻沒有力氣吸進去一口。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點一點,不敢坦露自己邪惡的欲望,就那么慢慢的靠近她,分明在碧水書齋的時候,她都已經被他拉過來了,靠在他肩上,信任他,憐憫他,也在恨季明德的,可季明德一回來,整件事都變了。 殺母之仇可以原諒,連強暴過母親這種事情,也是能原諒的? 尹玉釗試著哭了一聲,就仿佛在秦州時,跪在趙放墳前的寶如一樣,哭聲無比刺耳,麻木干澀,他哭不出來。 再回想小時候趴在同羅綺身上,唆著奶睡覺時的幸福,也回憶不起來,他腦海中只有寶如,撫著她圓圓的肚子,坐在地毯上,那么悲傷。 這一回,是他主動把她拉入修羅地獄的,可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想讓她痛苦。他想她殺了季明德,并跨過他的尸體,他可以給她快樂,讓她重新開心起來。他們皆是西海畔那個傻丫頭的兒女,本就該在一起,回憶著那個可憐的女人,彼此相依偎,給予對方快樂和愛。 一遍又一遍,尹玉釗在心里自辯著。外面大雪紛紛,西拉臥在他的袍面上,適時揚頭喵嗚一聲,是個極好的聽眾。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 楊氏怕今天的炮要吵到寶如腹中的孩子,如臨大敵,自己在外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不開眼的小子丫環們帶了炮進來,在這院子周圍亂竄亂放,驚到寶如。 季明德二更便入宮了。大年三十要祭天,要迎歷代先帝們入宮,親王并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皆要去太廟的。 王府里的下人們,在昨兒領了新的冬衣與賞銀,今兒進來回話的婆子們,都是一身鮮艷的綢衣。 寶如晨起便往盛禧堂去,要給老太妃拜年。 尹玉卿還和她置著氣了,比她去的更早,待寶如和李悠容兩個到盛禧堂的時候,她已經出來了,一陣風似的,問也不問寶如一聲便走。 李悠容頗覺得難堪,悄聲道:“三嫂總歸心胸不夠寬闊,不就那么一句話而已,我聽說昨夜一直鬧到,三哥答應兩只海東青都留給她,她才順了心。怎么這會兒又這個臉子? 這日日相見的,難道要三哥縫上嘴才行?” 寶如道:“咱們小聲些?!?/br> 剛到盛禧堂大門上,老太妃居然就出來了。佩菱捉著,銜香扶著,后面還跟著幾個小丫頭,其中一個手里拿著支線香,似乎老太妃是要去那里燒香。 但大年三十不燒單柱香,別人倒還罷了,苦豆兒自幼是個小子性格,兩眼分外警敏,總覺得這小丫頭那根香有點不對勁兒。 剛掃過雪的地上,便要磕頭也沒有蒲團,李悠容笑道:“奶奶這是要折煞我們,年三十的,我們給您拜年拜的太晚,您都出來了?!?/br> “你這丫頭要干嘛?”苦豆兒忽而指著老太妃身后那個丫頭道:“拿根線香點炮杖,沒瞧見咱們二少奶奶在這兒呢不是?” 她說著便沖了過去,連腳兒的踩著,將雪地里一串油紙包著的鞭炮踩了個稀爛。炮就在寶如身后的雪堆里,要燃起來,她立刻得被嚇栽了去。 老太妃似乎也大吃一驚:“這丫頭想必是瘋魔了,怎么在這兒放起炮杖來?” 那小丫頭也是傻,還拿著柱香,回過頭便撇嘴:“老祖宗,不是您想聽兩聲炮響,叫奴婢拿香燃著引線的嗎?怎的能怪奴婢呢?” 寶如一看,便知道這又是老太妃這又是要玩她那一手害人的把戲了。 她道:“祖母,炮這東西,按例都是孩子們放的。您若想要熱鬧,家里就得有多多的孩子,有了孩子,便有人放炮了不是? 您若實在饞聽炮響,長安城里許多光著腳無家可歸的窮孩子,領進來幾個,叫他們放一放您聽,多好?” 老太妃道:“傻孩子,孩子總要自己生,那窮孩子也不是咱們親的,看他們放,我又豈能高興?” 寶如柔柔聲兒道:“王府年至三十年個放炮的孩子都沒有,難道是因為咱們家兒不夠富裕,還是兒子不夠多,生不出孫子來,竟連個放炮的孩子都沒有?” 老太妃往前走了兩步,因沒人扶著,一屁股就摔倒在了地上,恰也是這一摔,竟就把她給摔明白了,拍著自己的大腿,悲從中來:“王府如此冷清,竟然連個放炮的孩子都沒有,如此齊全個人家,連個孩子都沒有,這可不是我的過失?” 銜香和佩菱兩個連忙來扶,指著寶如道:“咱們二少奶奶正懷著呢,可不馬上就要生了?” 整整迷于事中半年,再一聲炮響,老太妃略動了動,骨頭咔嚓一聲響,她竟幡然醒悟:“可不是嘛,王府連個大孫子都還沒有,大年下的連個放炮找熱鬧的人都沒有,我可真是昏了頭了,竟干出這種傻事來?!?/br> 炮聲劈哩啪啦響起來,沿路的丫頭婆子全圍了過來,抬人的抬人,請御醫的請御醫。大年三十兒的,大家都認為老太妃是太歡喜才摔斷了骨頭,豈不知這一摔,才摔出老太妃心頭的鬼來。 若非她當年親自逼著朱氏跳水,一個大孫子就不會死。如今府中人丁凋零,不知行善積福,竟還一回回害重孫不能出生,老太妃恨不能伸手搧自己一個耳光。整日謀劃著害寶如落胎的事兒,到今日才從她心頭熄了。 當然,她摔斷了股骨,從此之后,也就徹底成了個癱老太太,自死,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寶如親自選的綢料,替楊氏裁了一套沉香色的軟稠綿襖,再套一件本黑色的褙子,她也不過三十八,這樣一打扮,經長安的水息養過,比在秦州時年青了不少。 楊氏換了件新衣服,怎么都覺得不舒服,幾番鬧著要脫下來,又叫寶如死活拖住。 寶如自打懷孕之后就不施脂粉了,早起見苦豆兒和秋瞳兩個脂粉妝扮了一新,一張臉兒要多水靈有多水靈,本就是絕色的大姑娘,越發的漂亮,心癢癢,哄著替楊氏敷了些粉,還想替她點點胭脂。 楊氏捂著臉便是一陣叫:“再叫你們這樣折騰,我豈不得成個老妖婆?男人死了,婦人的半個也就死了,若叫明德他爹知道我這個樣子……” 下午的第一聲炮竹聲遙遙傳來,楊氏想起自己年青俊貌的丈夫,他死的早,永遠停在十八歲的年紀,在她記憶里,夢里,千山萬水的追逐中,依舊是十八歲的容樣,可她已經老了,一臉褶子,丑到自己都懶得看一眼。 掃了眼銅鏡中的自己,再回想回想丈夫的容貌,一想到自己死后要變成個老太太,而丈夫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不由悲從中來,又怕叫兒媳婦瞧出端倪來,要煩自己大節下的哭,轉到后罩房,躲到苦豆兒的房里,一個人哭去了。 年三十的摔壞了府里的老太妃,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寶如還挺著個大肚子,和尹玉卿,李悠容三個趕到盛禧堂,去照料老太妃了,便滿府的仆婦們,也全涌到盛禧堂,自然沒人估及楊氏心頭那點小傷感。 楊氏趴在苦豆兒的床上,哭了個天昏地暗。 第222章 史書 除夕皇帝帶著宗親們拜罷太廟之后便在陳列高宗皇帝當年御用兵器的武德殿內設宴與宗親文武大臣們共飲宴席一開殿前便設起儺舞共君臣們同樂笑飲時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