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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畫堂春深在線閱讀 - 第39節

第39節

    稻生還好,長相至少周正,野狐就真屬于歪瓜咧棗了,個子高到要竄天。另還有個叫余飛的,據說是出去跑腿兒了,不在家。

    寶如邊拿青鹽涮口,邊圍著墻角那株迎春梅轉,久不聞花香,心曠神怡。忽聽墻外一個婦人綿長長的聲兒:“馬齒莧蒲公英薺薺菜啦……馬齒莧蒲公英……”

    這是早起販野菜的人。二月里各類春草冒了頭,城外的鄉村婦人們剜了各類野菜入城,一天下來也能賣好幾文錢呢。

    早飯是野狐做的,嘀嗒菜豆腐餡兒的包子和紅豆大米粥。

    寶如兩手掬著包子吃,隔墻聽外面一個婦人輕輕的笑聲,是胡蘭茵,她年前就到長安了,一清早的,大概是知道季明德來了,也趕到曲池巷了。

    胡蘭茵已是京城貴婦人的打扮,棉綾對襟褙子,寶相紋的出風毛比夾,懷里抱著個小手爐,堵在路中間,說道:“娘自打入了京,身體好了許多,她整日歡喜,也巴望著你去見她一回,那是你親娘,你總該去見見她的?!?/br>
    季明德閉了閉眼,扔了兩個字:“沒空!”

    胡蘭茵再近一步,道:“我干爺爺今夜不必在御前伺候,夜里會回家,他也想見你呢?!?/br>
    季明德不說話,夾著本書,筆挺的個頭兒,就在路中間站著。

    胡蘭茵仰望著這松柏一樣瘦高高的男人,柔聲道:“他和榮親王的關系也非同一般,你若想認祖歸宗……”

    季明德臉色頓時青了,鐵青著臉一笑:“看來一回沒長記性,你這嘴巴不把自己害死,就消停不下來是不是?”

    她以為李代瑁會認他這個兒子,讓他一躍而成為皇親。天真婦人的天真想法,季明德靠近一步,唇幾乎要到胡蘭茵的耳畔:“這事兒和季白的死,你都告訴你那干爺爺了?”

    寶如啃著只包子,自門縫里往外瞧著,眼看外面兩人湊到了一起,一口包子差點沒把自己噎死,連忙轉身去尋水喝了。

    胡蘭茵連忙搖頭:“你沒發話,我哪敢呢?認祖歸宗是件天大的事兒,得找個合適的機會,遇見合適的人,才能說出來不是?!?/br>
    季明德面上的青意漸漸散去:“你倒還不算太傻?!?/br>
    所謂滴水穿石,鐵杵成針。胡蘭茵以為季明德果真有認祖歸宗的心思,而自己在長安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恰又忖了他這心思,大松一口氣,笑問道:“那今兒傍晚,是我親自來接你,還是……”

    季明德斷然道:“不必。我還有批貨要送他,傍晚我會自己去見他?!?/br>
    寶如吃了兩口粥,再奔到院門上,恰就聽見季明德這句,知道季明德今兒從李家讀書回來,晚上還得去見一回王定疆。

    她終于不必穿楊氏所衲那些脹騰騰的羊毛大棉襖了,換個薄棉花的半膝褙子,手里挎個小籃子,打算出去轉一轉,找個能生錢的門道回來。

    曲池坊在長安城的東南角上,這地方有座芙蓉園,園中的曲江池是皇家苑林,又再往東一邊的敦化坊,住著從天南海北來的各族使節,什么突厥人、回鶻人,還有那些被楊氏稱之為爪哇神油番子的天竺人,深鼻大眼的,細眉小眼的,黑黝黝的,卷毛兒的,無奇不有。

    這地方既什么人都有,當然商機也多。寶如提著個小挎籃一路逛過去,見什么都喜歡,見什么都想買,苦于囊中羞澀,不過看看便走。轉了一大圈兒,也沒找出個門道來,不由便有些心急。

    忽而一陣疾馬策過鬧市,寶如正在個調和攤子前站著,險險要叫馬匹撞上。這時恰有個婦人拉了她一把,她才不致叫馬撞上。

    馬鞭劈空啪啪,調和攤子那小販道:“我瞧著那像是齊國公府的二公子,今年的花朝節,看來是由他家主辦了?!?/br>
    為首的青騅上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身著米白色織金緞的蟒袍,圓領,衽口海棠簇簇,面白如冠玉,濃眉飛揚,兩目高視前方,疾馳而過。

    不過一眼,果真是熟人,齊國公尹繼業府上的世子尹玉釗,也就是尹玉卿的二哥。

    趙放一族人的尸骨,還是由他斂回秦州的。

    每年二月十五開始,芙蓉園中會舉辦為期五天的花朝節,當初先帝未喪時,此事皆由當時還是皇后的白鳳親自主持。

    其間的斗花大會,是貴家少女并夫人們最喜歡的節日,原本培于名廷的各類奇花異草皆被帶入芙蓉園,宴餮加上賞花斗花,每每到最后一天,還會選出一年一度的花王來。

    自打寶如八歲那年開始,年年參加花朝節,有李少源在,無論誰都比不過她,李少源搜盡天下奇珍異類,每一年象征著花王的那早春第一朵紫斑牡丹國色天香,厚顏無恥恬不知恥,最后都是她的。

    方才解救寶如的那個婦人道:“前年的花王是他meimei尹玉卿,去年也是。今年花朝節由他家主辦,那國色天香由她得了,定然還是他家meimei的。

    不過到時候芙蓉園開,大家可以進去擺攤兒,我得趕早占個好位置,去年我那餛飩燒餅賣的頂好,今年肯定也能賺一筆?!?/br>
    自打前年趙氏家族蒙難,寶如再沒了入芙蓉園的資格,曾經被李少源厭棄的,永遠都叫寶如壓著不能翻身的尹玉卿成了榮親王府世子妃,白太后面前最得意的第一人,那花王的稱號,自然也就是她的呢。

    寶如倒不為這個而傷神,開門七件事,座吃山空的滋味可實在不怎么好受?;ǔ澥莻€頂好的商機,但她本錢不多,又不會包餛飩,也不會做燒餅,要賣什么才能賺些銀子回來才好呢?

    怏怏回到家,寶如才到巷口,便見二月里的寒天中,李純孝家那兒媳婦張氏坐在拐彎處,面前一只大木盆,正在里頭撈撈搓搓的洗著。

    她兩只手兒凍的痛紅,正在搓洗沙棗核兒,搓出一大堆的核兒來擺在個小挎籃里。

    沙棗核兒質極堅硬,是做串飾的良品。張氏前些年還曾送過寶如一串棗核雕的佛珠,雖價值不比名木料,但也是好東西。

    寶如撈了枚沙棗出來,笑問張氏:“嫂子這棗核,一枚能賣多少銀子?”

    張氏笑道:“那能用銀子算它?一斤干棗核也不過二十個銅板,我掙的都是辛苦錢?!?/br>
    這是去年的陳棗,寶如拈開皮,里面沙黃黃的棗rou足有一寸厚。整個長安城,鮮少有這樣大的沙棗。她道:“這樣好的棗兒,將那棗rou生洗了也是可惜,嫂子就沒想過賣它?”

    張氏搖頭,笑道:“沙棗這東西,原就不是咱們長安風物,南桔北枳,嚼起來苦苦澀澀的,味道不好,我也賣過幾年,可是沒有人肯吃它,于是我就改賣核兒了?!?/br>
    寶如拈著一枚枚胖大的沙棗,卻是尋到了個好商機。她樂的眉眼彎彎,抓了把沙棗道:“嫂子你且等半個時辰,我定把你這沙棗做到可口好吃,若你覺得好吃了,咱們趕明兒也上芙蓉園里擺攤兒去,賣出來的銀子一人一半,好不好?”

    這沙棗樹,是當年住在此的西域商人們留下的,長安人不會吃它,張氏不信寶如能將自己陳積的沙棗賣出去,還未說話了,她已經轉身跑了。

    過了果真不到半個里辰,寶如捧著只碗,又匆匆跑來了。

    張氏看她一臉的炭灰,滿額頭的濡汗,拈起她碗里一枚熱乎乎的沙棗兒。聞著一股酒香,和著淡淡的蜂蜜清甜,張氏道:“你拿酒和蜜將這棗兒給蒸了?”

    寶如眼兒巴巴,自己也還未嘗過了,舔著唇道:“嘗一口,好不好吃?!?/br>
    張氏嘗了一口,那綿沙沙帶著澀感的棗rou叫她蒸糯了,淡淡的酒香,再加上蜂蜜清甜,棗rou又軟又糯,嚼之回味綿甘,好吃到叫人流口水。

    拿酒和蜂蜜蒸過,沙棗的風味才算出來了。張氏拍了寶如一把,道:“我怎的早沒有想到還有這個法子?這棗兒叫你一蒸,風味十足,真真兒好吃。我那庫里還有幾百斤的棗兒,寶如,咱要發財了?!?/br>
    寶如眼兒巴巴:“我會幫你洗棗兒,燒火蒸棗,跟著你一起擺攤兒,若不能對半分,賣出來的銀子,給我一成也使得?!?/br>
    張氏自己的沙棗,這技法又非密傳,她若自私點兒,自己蒸了棗去賣,寶如分文得不到。所以寶如退而求其次,想賺個辛苦錢。

    第61章 好奇心

    張氏再吃一枚拍了寶如一把道:“既是你的技法這財當然要一起發。我瞧你相公是個能耐的賃了院子恰在我家隔壁要不這么著咱就在你家蒸棗趁著五天花朝節進芙蓉園發趟財去?”

    寶如恰也是這個想法,喜的連連兒點頭。抿著兩彎紅唇笑的像月牙,她伸著兩只手道:“蜂蜜和酒由我來置,既要賣蜜棗兒,肯定還得有油紙包兒這些也由我來置好不好?”

    張氏這才算明白寶如的意思,可憐見的大家閨秀落了難住在這小巷子里頭不哭不鬧還會自找生計她有些佩服寶如輕拍了一把道:“行了,賣出銀子來咱們對半分?!?/br>
    季明德這是頭一回見王定疆。

    從寶如的嘴里,他以為王定疆是個又丑又老混身異臭的閹貨見了才知其實不然。

    此人也就季白的年齡,身高八尺,濃眉大眼的方頜臉,除了喉節不顯之外,全然是個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有股很怪的味道,以季明德常年治藥的經驗,當是常服紅老虎的原因。紅老虎在伽藍中也是上等品了,但它香味很不穩定,有時奇臭,又有時奇香,所以此人身上味道變幻莫定。

    季明德所送的貨,看著是一截子通體發紫的枯木,卻是伽藍中極品中的金老虎,不用說,就是去年他截胡季白的那一塊。

    王定疆拈了一塊在手中搓著,搓了片刻,滿室油潤綿長的香氣。

    他輕輕彈了手中之香,望著立于側的季明德和胡蘭茵,笑道:“季白拿這東西當長生不老藥,也虧他想得出來。殺王朝宣,怕我追查而逃到土蕃,真真是個慫貨,虧你不替他隱瞞??蠈|西還于我。

    至于土蕃馬匪在秦州劫掠一事,朝中幾位王爺都知道了,也往秦州派了兵,季墨倒好,憑此要躍做一方諸侯了?!?/br>
    自稱爺爺,可見季明德攜大禮入京,第一回就入了他的眼。胡蘭茵抿唇一笑,伸手在欲推季明德一把,叫他上前表個忠心。誰知手撫過去,卻碰到一枚銀針上。

    見匪說匪話,見官說官話。見了王定疆,當然不能說季白是做生意去了邏些。當初季明德千里路上劫季白的伽藍,恰就是為了有一日殺季白時,在王定疆面前能遮過去。

    王定疆濃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盯著季明德:“既是一家人,咱就不說兩家話。我這大都督不過幾位王爺給的虛職,尹繼業才是真正掌兵權的那位。他想要趙寶如,太后娘娘都不敢拂他的意,你說怎么辦?”

    季明德一笑,燈下酒窩深深,與榮親王李代瑁極肖。李代瑁是攝政親王,也是他主子,是這天下唯一能叫他心驚膽寒的那個人。

    “于季某來說,頭可斷,發可落,妻子不能讓人。齊國公既領涼州都督,應當不是那種強搶人婦的豬狗之輩?!奔久鞯聰嗳坏溃骸巴醭€曾說,干爺爺也想要我家寶如,當時我便罵他,干爺爺何等胸懷,豈會搶自己的孫兒媳婦,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因為一塊黃金伽藍的大禮,王定疆總算沒有當面戳穿這秦州小舉子那顆不知天高地厚的心。遠遠瞧著他一件直裰出門而去,招過胡蘭茵道:“這小子果真是季白的種兒,怎么瞧著生的不像?”

    “兄弟一胎,怎么可能不是親生的?”胡蘭茵訕笑道:“明義您是見過的,他們恰是一胎的雙胞?!?/br>
    她叫季明德攥在手中,不敢亂蹦噠,當然要替季明德瞞的好好兒的。

    回到家,季明德在院門上站了半天,直到寶如在廚房里直起了腰,才敢相信這果真是自己買來那所院子。

    滿院子一股甜蜜蜜的酒香,寶如還在廚房里忙碌,灶頭上幾只一尺多高的大木桶,桶里盛滿了黃燦燦熱胖胖的沙棗。

    她見他來了,鼻尖上還沾著灰了,一臉的笑,提著滿滿一銅壺的水已經跑了出來:“我家相公讀書一日回來了,辛苦辛苦,快快兒到西廂坐了,我替你洗腳?!?/br>
    自打成親以來,只有他給她洗腳,她連那腳盆放在何處都不知道,今兒這份外的殷勤,季明德猜不出她為何這樣高興,瞧那一桶桶的棗兒像是李純孝家的東西,也知她瞧著憨,嘴上卻像抹了蜜,最擅與人拉關系,猜她是要跟那張氏一起做點小營生,遂將她壓在床上,褪了她那厚騰騰的鞋子,替她在水里揉著一只只的小趾丫兒。

    寶如自窗前的小書案上抽了張油紙過來,泡著一雙腳丫子,兩只手兒極靈巧的疊著,不一會兒,疊出來只比巴掌略大的小官帽出來,放在季明德的頭上試了試。

    兩扇子的小官帽,檐子一扇一扇,她笑道:“大官人,財源廣進,金榜提名呀?!?/br>
    她這是要為明兒頭一回做賣買預演了。再疊一枚官帽兒出來,仍是往季明德頭上一套:“少夫人,百子千孫,吉祥如意呀?!?/br>
    季明德邊笑邊搖頭,粗手搓著她雙綿綿的腳掌心,道:“若是那未嫁的二八姑娘來買棗,要怎么說?”

    他那黃繭粗粗的手揉著腳掌心,揉的忙碌了一天的寶如舌頭打著得得兒直叫舒服。歪著腦袋想了想,她道:“小娘子,早覓佳婿,進士登科呀?!?/br>
    季明德故意挑刺兒:“天下最好,莫過女兒未嫁,嬌養閨中,你勸她們早覓佳婿,她們會惱你的?!?/br>
    寶如疊了七八只小官帽兒,一只只摞在一處,待季明德揩干了腳,盤腿坐在床上,笑的眼兒彎彎:“怎會,成家過日子是頂好的事兒,她們怎么會惱?”

    話說到一半兒,她又是一笑:“我也是傻,婚婚姻姻,都是撞天昏了,我是嫁對了人,若有那等嫁了白眼狼的,成親不如作女兒,那就改一句:小娘子,吃了我這蜜棗兒了,保你閨中生活甜如蜜,年年是二八,人比花姣?!?/br>
    她說她嫁對了人,可見對于這場撞來的天昏,還是滿意的。

    季明德揉罷了腳,再添些熱水進來,挑紙挽起她的灑腿褲管兒。

    兩枚玉管似的小腿,脂膚透蜜,從膝蓋處整塊整塊的淤青,與米白色的肌膚囧異,有幾處甚至磨破了皮,滲出斑斑點點的血痕來,是昨天夜里她跪的太久,壓出來的。熱水淋上去,她疼的上下牙直打顫兒。

    早起看帕子上有絲絲血痕,他就知道昨夜自己怕是有些過了,不呈想她的膝蓋淤青成這樣。

    罷了他仍是一塊青磚習字,寶如對燈折著小官帽兒。

    做蜜棗生意不比繡補子是悄悄兒掙個快錢,寶如打算拿它當掙個往后做生意的本錢出來,燈下兩手翻著花兒,笑嘻嘻道:“明兒就是花朝節,趕早兒我和張嫂就要去占個好攤位,在芙蓉園里賣棗兒。

    你可能不知道長安的花朝節,非但京中各家的貴女們,各地來的舉子們也可以入芙蓉園,賞花,吟詩作對,投壺吃酒,好不熱鬧。不過,我不想你去?!?/br>
    季明德道:“為何?”

    寶如笑的有些難為情:“秦州總共三十來個舉子,都曾見過我,我怕萬一他們撞見我在賣棗兒,要笑話你養不起娘子?!?/br>
    季明德提筆而書,水隱青磚,過后不見:“既怕我丟人,你不就該呆在這家里,橫豎家用的銀子我會給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去賺那幾個銅板?!?/br>
    寶如吐出點紅紅的舌尖兒來,端詳著自己疊的小官帽:“你待我那么好,夫妻一場,我總得表示點兒什么,回報你的恩情。夫妻能做一日,我便掙些銀子養你一日,這也是我僅能做到的?!本尤豢跉馊绱酥?,想要養他。

    蘸筆的水定在青磚上,一捺久久劃不下去。季明德胡茬隱隱的下頜微抽著,欲要問一句:夫妻一場,果真只有恩情?

    話到嘴邊他又生生止住,搖頭苦笑,繼續去書字兒了。

    從上輩子沉在胸膛里那無可消解的分恨,到這輩子一門心思田螺姑娘一樣想回報的恩情,他雖不能叫她愛上他,卻也改變了她的心境。

    寶如非但快活的有點兒過頭,殷勤的也叫季明德全然不適應。疊官帽疊到眼看三更,躺到床上還偎了過來,手揪了過來,像摸著朵花苞兒,悄聲兒問道:“要不要?”

    這還是寶如頭一回主動提及,想要來一回呢。季明德心中頭一股暖流滑過,抑著聲調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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