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門外的風雪尚未停息,如同北冥宗的風暴,越演越烈。蕭君越再度受傷的消息驚起不小的浪花,一些風聲還是混在謠言里透出來。單權作為蕭君越的跟班,事發當時被陳弦他們要挾,事后又被囚禁虐待,但最終被人找到,說出了事發的真相。 張橫,曾雄等帶頭鬧事的幾個二十五代弟子被葉寒棲逐出北冥宗,連外門弟子的資格也失去了。至于陳弦,因為和蕭君越的恩怨頗多,葉寒棲把選擇權交給了俞飛。 一邊是自己很看好的朋友,一邊是自己沒有盡到師父責任的徒弟,俞飛接了這個燙手的山芋。那一天,俞飛眼中溫順陰郁的弟子,在他的幾句詢問下突然失控,對他這個師父咆哮。 “師父,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對,我嫉妒,我嫉妒蕭君越嫉妒的都要發瘋了。他自己摔下通天橋和我有什么關系?葉師叔什么也不問,莫名其妙的打斷我的拜師儀式,讓我做你的弟子?” “我沒有不喜歡師父,我只是不甘心。蕭君越什么也沒有付出,就因為和葉師叔是道侶關系,輕易的擁有了我們這類人想要的東西?!?/br> 說到底,陳弦不過是個求而不得的少年,他曾有機會擁有光明,卻被人打入深淵。經歷過希望后的絕望更加的殘忍,讓嫉妒這種心魔越來越大,無可壓抑。 俞飛被陳弦發狂的樣子驚道,他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安慰的話來。他會安慰人,卻不會安慰掙扎的弱者。在他眼中,弱者之所以弱,不是因為他的力量不夠強大,而是他本身就是個只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的蠢貨。 或許就像陳弦自己說的,在俞飛心中,他不重要! 兩師徒的交談不歡而散,俞飛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輕笑一聲,有些諷刺的開口道:“蕭師弟和葉師弟不是道侶,那只是玩笑,他二人尚未當真,你們卻著了道?!?/br> 當初散播謠言的俞飛清楚的知道事實的真相,他只是開玩笑,誰知道會有人當真? 陳弦一震,頓時覺得渾身的怒氣都消失了。心里猛的坍陷了一塊,大腦也一片空白。 俞飛對陳弦的反應很失望,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蕭師弟哪里我會給個交代,算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師父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br>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陳弦是俞飛的徒弟,做出這樣的事,他這個師父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最起碼陳弦的一部分嫉妒來源于他的漠視和不關心。 很快,北冥宗的人都知道俞飛為了陳弦去刑堂領罰,執法人是葉寒棲。但行刑的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俞飛最終有沒有挨罰,沒人知道。 飄蕩輕薄的靈魂又一次感受到rou體的沉重感,蕭君越在床榻上醒來,房間里很安靜,乾鈞沒有在家里。 蕭君越盯著頭頂的蚊帳看了許久,這才翻身坐起來。心口的傷沒有愈合,刺痛感徹底驅散了蕭君越心里的那點迷糊。他齜牙咧嘴的拉開衣服看了眼胸前的繃帶,然后不客氣的對著虛無的空間比了個中指。嘴唇一張一合的說道:“系統,我草你媽!” 003嘆息一聲,他多想有個實體攤攤手,聳聳肩,表示自己的無奈。 因為僥幸筑基,蕭君越的傷勢好的很快,沒過兩天又生龍活虎的在院子里蹦噠。那天的事情發展他在走馬燈中看到一部分,另一部分也在單權哪里補完。知道俞飛為了陳弦領罰,蕭君越只是深沉的看著天空,一言不發。 他傷好后,葉寒棲未曾來探望過,只是讓單權帶了句話,告訴他不用再參加早課。 一直來都想逃避早課的蕭君越聽了這句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想起在飛掠而過的場景看到的東西,心里就發堵。 又一個早課,蕭君越沒有去參加,而是算好早課結束的時間,去演武場堵到了葉寒棲。 幾日不見,葉寒棲清俊的樣貌更加耐看。他一雙漂亮的眼睛平靜的看過來時,蕭君越狗血的想起鏡湖山的水。清而澈,閃閃發光。 “葉師兄,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談?你當初要我參加一句話壓死我,現在不要我參加就讓人帶個口信,這也太沒誠意了?!?/br> 演武場已經走的只剩下葉寒棲和蕭君越兩人,一如那天的清晨。只是比起那天,今天的氛圍要詭異的多。蕭君越痞子一樣的態度,抽了一根不知名的枯草,用火烤去冰霜叼在嘴里。頭發簡單的扎了一下,雙手擱在腦后。 “你已經筑基,該和乾長老學習煉藥。煉體沒有必要了?!比~寒棲說道,他的態度更加冷淡,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不給蕭君越一點見縫插針的機會。 短短幾日,他終于把自己那零星的一點溫情收回殼子,有了幾分冷酷男主的感覺。 這一點,蕭君越輕易的察覺到。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葉寒棲良久,沒有不識趣的湊上來。 他意識到自己終于能走劇情了!因為葉寒棲此刻的態度有了一丟丟男主的影子。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離雀 初次煉藥是一個痛并快樂著的過程。 流焰閣有專門的煉藥場所,也有專門的煉藥指導師。筑基后成為煉藥學徒的弟子們都要到這里來上課,和眾多師兄弟們在一起練習煉藥,交流經驗。 閣中有名望和經驗的前輩會輪流來這里教學,此地和火炎閣有相似之處,不同在一個講理論,一個動手實踐。 同窗修行是學習煉藥的一種形式,師父教學又是另一種形式,兩者相輔相成,并不會造成沖突。 而且作為一個煉藥學徒,想要成為煉藥師,第一步是先要有自己的丹爐!有些時候丹爐的品階會影響煉藥的品質,高階丹爐和低階丹爐練出來的同一個藥也會有好次之分。 越高階的丹爐越難駕馭!不僅對煉藥術有要求,對修為也有要求。 像蕭君越這種煉藥學徒,前期要技術沒技術,要修為沒修為,選擇的丹爐很少,大部分都是流焰閣提供。偶爾也會有師父疼愛弟子,私底下為弟子找好合適的丹爐。 乾鈞作為一個溫柔體貼的師父當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疏忽,只是得到了丹爐的蕭君越并沒有那么高興。雖然乾鈞給的丹爐品階也不低,但是蕭君越卻惦記著那個屬于自己的天階丹爐,黑市上都排的上名號的‘三尺寒’。 此丹爐就像它本身的名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是一個冰屬性的丹爐,聽起來和煉藥師的火屬性完全相克。 事實的確如此,這個丹爐本身有著很狂暴的冰屬性,爐內的寒氣能夠冰凍天下的一切東西,而這個丹爐的作用也正體現在它的寒氣上。 火本來就是世界上最狂暴的屬性,頃刻間能將一切化為烏有。三尺寒則能夠為那些火屬性過剩,木靈根微弱,或者借助外力來煉丹的人壓制多余的火性,為煉藥提供一個合理的溫度。 這樣一來這個丹爐就變的有用多了,可實際上并非如此。早已洞察未來的蕭君越知道,這個丹爐適合小眾。因為它的屬性也能讓火靈不強的人點不燃丹爐,無法煉丹。 前世的蕭君越在機緣巧合下做了回黃雀白撿了這個丹爐,一開始吃了很多苦頭,經歷了數次失敗才找到制服丹爐的法子。后來他也因為這個丹爐,順利的成為藥圣,雄霸一方。 不過這已經是大后期的劇情,離此刻的蕭君越還太遙遠。所以乾鈞此刻給的丹爐,是個不錯的練手選擇。 火脈縱橫的煉丹室,蕭君越跟著其它長老門下的弟子一起修行,大家各自起火煉丹,互不打擾。偶爾能聽見幾聲爐內丹藥爆炸的聲音,或是藥材被煅燒的噼里啪啦聲。 蕭君越小心的掌控火候,沒親自動手實驗之前,他是迫不及待。等真正可以實踐,他卻沒有得意忘形,反而冷靜下來,一步一步都格外小心。 實踐的部分往往是最有趣的,提煉藥材能夠鍛煉對火候的掌控靈力,也鍛煉自己的精神力。周圍的環境嘈雜喧囂,蕭君越還要學會怎么凝神。 一旁負責授課監督指導的孫長老若有所思的摸著山羊胡,對蕭君越的表現很滿意,心道乾鈞找了個好弟子。 “砰!” 一道不小的爆炸聲在角落里發出,像一個彈錯的音符,打亂一屋子的節奏。只見一人咳嗽著從角落里站起來,抖了抖身上那件破爛袍子上的灰,走到孫長老的面前行禮道:“孫長老,可還有合適的丹爐給我?” “你這個小瘋子,你這個月都毀壞多少丹爐了?”孫長老把心思從蕭君越那邊收回來,rou疼的掃了眼被炸毀的丹爐,捶胸頓足道:“就算我們流焰閣丹爐多,你也不能這樣敗家??!” 瘋子滿不在乎的伸出小手指掏了掏耳朵道:“孫長老你說什么?剛才丹藥爆炸的時候我耳朵受到了沖擊,這會兒聽不清楚?!?/br> 典型的裝瘋賣傻氣的孫長老吹胡子瞪眼,他的手用力的都快把自己的山羊胡扯下來,額角青筋暴起。就算面前這小子身份尊貴,他也忍不住對他這煉丹就炸爐的行為罵娘。 “砰!” 不等孫長老打發走面前的小瘋子,又是一聲爆炸挑起他脆弱的神經。 蕭君越錯愕的看著面前碎成幾片的丹爐和灑了一地的黑色藥粉,抬手拍去衣袖上的火苗,僵硬的抬頭看向孫長老道:“抱歉,沒控制好火候?!?/br> 孫長老雙眼一黑,差點背過氣去。他剛才還覺得蕭君越是個可造之材,這會兒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覺得他就是個蠢材。 煉藥是一個不斷進步的過程,對于新手來說更是如此,煉藥途中燒毀藥材,融丹不成功,火焰過大等等都是可能存在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就是一旁的長老或者導師需要給弟子們講解的。 比起這些小問題,炸爐就嚴重的多了。要知道北冥宗的丹爐最少也是玄階低級,要這種丹爐爆炸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煉藥的人本身力量過于強盛,煉制丹藥品階過高,導致玄階丹爐無法承受。另一種就是煉藥的人根本就不懂藥性,將藥材胡亂融合,導致藥性沖突形成沖擊波毀壞丹爐。 蕭君越和瘋子兩個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第一種,那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孫長老拉長了臉,突然對藥閣的未來充滿了擔憂。因為他面前這兩個人都是被寄予厚望的種子選手,可是出場方式真的爛的毫無說服力。 蕭君越已經從失敗的陰影里走出來,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爆炸,突然慶幸自己用的不是乾鈞給的丹爐,不然就辜負了師父的一番好心。 趁著融丹的感覺還在,蕭君越打算在拿一個丹爐來繼續煉藥??墒沁€不等他開口,孫長老先一步著急的叫道:“今天拿的丹爐已經用完了,你們兩個想要繼續,也只能等明天,或者回去找你們師父?!?/br> 聞言,蕭君越有些失望。他初來乍到,對煉丹房的事情并不了解,不知道孫長老是在敷衍他。沒了合適的丹爐,蕭君越沒有多留,抬手行禮告退。 倒是一旁的瘋子饒有興趣的盯著蕭君越看了半晌,方才回頭對孫長老說了句小氣,然后吹著口哨離開。 送走了兩尊大佛,孫長老禁不住松了口氣,為自己又一次保護了流焰閣的財產而高興。 煉丹房外是一條綿延的青石板路,冬季百草枯黃,道路兩邊也沒有什么好看的。偶爾窺見一點綠色,也被冰霜凍成冰條。一高一低的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石板路,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蕭君越筑基以后,對周圍的環境越發敏感,更何況跟在身后的瘋子一點掩飾自己行蹤的意思都沒有。即使背對著瘋子,蕭君越也被那赤裸的視線煩的不行。 又走了一段路程,那瘋子還沒有收斂的意思,蕭君越猛的停下腳步,打定主意要給對方一點苦頭。 “這位師兄一路跟著我,可是有什么指教?”蕭君越自認還算客氣的轉身拱手行禮,口氣平和的問道。 “沒指教,我不過和你同路罷了?!悲傋诱f道,貪戀的視線依舊沒有收斂。他這人不修邊幅,亂糟糟的長發下,一雙危險細長的眼直勾勾的盯著蕭君越。 蕭君越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他壓抑著心底的反感道:“此路通向追云閑居,師兄可是要去哪兒?” “正是?!?/br> “還請恕師弟冒昧,不知道師兄師承何人?” 追云閑居住著乾鈞,乾鈞只有蕭君越一個弟子。這人大言不慚的說他要去追云閑居,讓蕭君越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 “哦!原來我還沒說。我叫離雀,家師灼華。小師弟,很高興認識你?!?/br> 離雀,離家之云雀。 蕭君越怔住,迅速的掩去眼底的驚訝。 離雀其人,一如外號瘋子,其性之古怪,常常不按套路出牌。生活隨心所欲,從不畏懼人言,畏懼權勢。他的眼中只有丹道,一生都在追求丹道的終點。 他身為灼華的大弟子,平日瘋瘋癲癲,可一到正式場合往往大出風頭,眾人對他是好奇多于嫉妒。在整個北冥宗,無人知其來歷,背景,渾身上下充滿了神秘色彩。 而正是這樣一個詼諧的人物,作者居然寫著寫著就寫丟了,成了蕭君越心中好久的疙瘩。 如今真人在面前幻化,蕭君越深感現實和想象的差距。他描繪中不拘小節的人和這個不修邊幅的人相差甚遠,讓他備受打擊。 離雀不知道蕭君越心中所想,只是覺得這個小師弟變化莫測的臉色十分有趣。他摸著自己耳邊唯一能看的一根小辮子,琢磨要不要給這個小師弟一個大大的見面禮。 比如他珍藏許久的春宮圖、瞎捉摸的春藥、黑市倒賣的雙修功法以及逍遙堂各個女修的獨家秘聞。 離雀在心里比較了這幾眼東西那樣更適合,突然間電光一閃想起北冥宗之前的謠傳,嘴角陰笑一閃而過,有了樣好東西能給蕭君越。 承衍大陸不拘世俗,男子雙修時常有之,雙修功法也多不勝數。離雀不好此道對功法毫無研究,但一次機緣巧合得到一卷丹方,所練之物乃是男子交合所用,于雙修有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炸爐 周嵬回來的第一天就聽到了蕭君越受傷的消息,本來想當天就過來探望,又怕自己過于殷切而引起別人的注意,只好私底下打聽狀況。知道蕭君越已無大礙,周嵬稍微放寬心,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妥當后才到追云閑居探望。 等蕭君越跟離雀一前一后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周嵬和乾鈞兩個人在廊下喝茶論道,其樂融融。 周嵬一向是個健談的人,謙遜有禮,對上對下都沒有架子,不卑不亢,在北冥宗的聲望水漲船高。加上平日里乾鈞的院子就很少有人來,就算有也只是那幾個固定的人。這次難得來了個不熟悉的面孔,乾鈞心里很是高興。 一番天文地理說下來,兩個人之間的疏離感不知不覺就淡了。乾鈞對周嵬很是欣賞,不禁道:“你這樣的人才居然在北冥宗埋沒了數十年,真是讓人惋惜?!?/br> “長老說笑了,沒有這數十年的歷練,我只怕也走不到今日?!敝茚洼笭枺骸拔姨熨Y不夠聰慧,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才走的踏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