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第46章 拒絕 “蕭雋這是在做什么?他瘋了嗎?”顧渝對榮親王府的案子不太熟悉,可蕭雋登聞鼓都擊了,三十廷杖也都挨了,有什么不能交給蕭明川處理的,非要自己動手殺人。 蕭明川聞訊也很驚詫,他見顧渝比自己更茫然,就把大致情況跟他說了說。 誰知顧渝卻道:“蕭雋這樣做沒道理的,真是榮親王殺妻,只要他能說出理由來,按律也就是罰俸貶爵,可要是白側妃下的手,殺人償命那是必須的,他完全沒必要自己動手?!?/br> 蕭明川嘆了口氣,頷首道:“皇后所言有理。朕原本想著,給榮親王府一個面子,等王妃的頭七過去再來審理此案,不想他們卻是不給朕面子。朕也不必等了,明日就提審蕭硯堂父子?!?/br> 見顧渝沉默不語,蕭明川又道:“皇后別多想了,明日你也過去,什么情況不就都知道了?!?/br> “我也去?”顧渝偏過頭,愕然地看著蕭明川,遲疑道:“會不會不太好?” 蕭明川搖搖頭,滿不在乎地道:“有什么不好的,這也算是皇室的家事?!逼鋵嵤捗鞔ǜ胝f,顧太后涉政也不是當了太后才開始的,但是想到顧渝可能不會高興聽到這個話,就沒有說。 顧渝想了想,點頭答應了。開國迄今,就沒哪家王府出過榮親王府這樣的事,說他一點都不好奇真相,那是不可能的。 還是那句話,蕭硯堂以往給顧渝的印象太溫和了,他不敢相信他有那么狠。 “時辰不早了,我們早些安置吧?!鳖櫽褰袢栈貙m頗早,馬車上顛簸,想來也休息不好,蕭明川不想再提榮親王府的事,打算讓他早些歇下。 誰知顧渝躺是躺下了,眼里卻沒有一點睡意,無奈道:“我下午陪著嶺兒睡得太久,這會兒睡不著了?!焙眯┨鞗]見著兒子,顧渝整個下午都在陪著蕭嶺玩,先是講故事,講著講著就睡著了。等顧渝醒來一看,蕭嶺坐在他身旁,安靜地自己翻著小人書。小人書上字少圖多,蕭嶺雖然不識字,可只要有人給他講過上面的故事,倒也都看得懂,后來就變成蕭嶺給顧渝講故事了。 蕭明川脫下外袍,在顧渝身旁躺下,輕笑道:“睡不著就陪朕說會兒話。但是……不要說榮親王府的事兒?!彼滋煲呀浛毂凰麄儫┧懒?,不想臨睡了還要想著他們。 顧渝失笑,隨即道:“陛下,我想跟你討個人,可以么?” “什么人?”蕭明川好奇地問道,他不怕顧渝找他要人要東西,他怕的就是他什么也不要。 “在尋梅山莊時,陛下給我兩個小太監施可和段以,我覺得他們還蠻機靈的,就暫時讓他們照顧青鸞去了,我想……”青鸞情況特殊,好容易才和施可段以熟悉了點,顧渝不想再換人。 不等顧渝把話說完,蕭明川就笑道:“他們的名字都叫可以了,還有什么不可以的?!?/br> “這樣的話,臣就謝過陛下了?!币皇乔帑[野性太重,顧渝真想讓他陪著蕭嶺玩。 就在顧渝暗自惋惜的時候,蕭明川不知不覺湊了過來:“皇后,朕有件事想和你商量?!?/br> 顧渝納悶地看著蕭明川,驚詫道:“什么事?” 長久以來,蕭明川要做什么哪里需要和他商量,小時候他怕他不高興,什么事都答應他,后來他是皇帝,有事就更不用過問他的意見了。 蕭明川的表情有些猶豫,他略頓了頓,小聲問道:“皇后有沒有覺得嶺兒一個人太孤單了?” 蕭明川話音未落,顧渝腦海中警鈴大作,他微微瞇起眸子:“然后呢?”好端端的,蕭明川怎么說起這件事了,當年太醫說過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還是說…… 顧渝有心懷疑蕭明川想要另納新人,可葉錚他尚且能讓顧太后松口,更何況是其他人,他有必要找自己商量嗎。大周的嬪妃君侍進宮,并非只有選秀一條路可走,還可以是皇帝直接召人。 “太醫說的話,不見得都能當真,我們還可以再努力試試,要是實在不行……”顧渝似乎很抗拒喝藥,就是有神醫能治好他,他愿不愿意配合治療也還是個問題,蕭明川沒法不躊躇。 意識到蕭明川并沒有給嶺兒增添異母弟妹的打算,顧渝的心情稍微好了點,他面無表情地問道:“要是不行的話,陛下打算如何?”反正他自己,對這件事已經不抱什么指望了。 “皇后知道的,嶺兒一直很羨慕顧夏有meimei,要是皇后不介意,朕愿意效仿先帝?!笔捗鞔ㄟ@話可不是說來玩的,他想來想去,就覺得這個法子最可行,搞不好還能幫他一舉挽回顧渝的心。 誰知顧渝聽了蕭明川的話,好半晌沒有反應,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放空的狀態。 蕭明川等了等,伸手戳戳顧渝的肩膀,低聲道:“皇后,你別不出聲,快給個回話?!?/br> 顧渝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他猛地翻身坐起,毫不客氣地撲到蕭明川的身上,兩手掐著他的肩膀急促地問道:“你是開玩笑的是不是?你已經服了那個丹藥了?” “君無戲言,朕當然不是在開玩笑?!笔捗鞔〒u搖頭,隨即補充道:“還沒有,朕不是和你商量嗎?”要是顧渝不愿意,他還能強迫他不成,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不好玩了。 “真的沒有?”顧渝有些不信蕭明川的話,進一步追問道。 蕭明川點點頭,肯定道:“沒有?!辈皇悄闱槲以?,那多沒意思。 顧渝長長地松了口氣,慶幸道:“幸好沒有?!庇幸F君的前車之鑒在那里擺著,蕭家的男后男妃根本不敢亂打皇帝的主意,要是皇帝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看著顧渝避之不及的眼神,蕭明川心里略不爽,叫屈道:“皇后,朕是認真的?!?/br> 顧渝居高臨下地看著蕭明川,正色道:“臣就是怕陛下是認真的?!币鞘捗鞔ㄖ皇请S便說說,他無所謂,笑過便罷;若是他是來真的,顧渝才有得頭痛,他寧愿只要嶺兒一個。 “真的不要?”顧渝想也不想就否決了自己的建議,蕭明川頗有些失望。 “絕對不要?!鳖櫽鍞蒯斀罔F地說道,他沒有被蕭明川嚇死的打算。 蕭明川無奈地嘆了口氣,沉聲道:“好吧,皇后不愿意,朕暫時就不提了。不過皇后什么時候后悔了,隨時可以告訴朕,只要不是太晚,朕不會反悔的?!?/br> 重活一回的好處就在這里了,他和顧渝都還足夠年輕,只要顧渝不是二三十年以后再反悔,嶺兒想要的meimei,估計還是有指望的。 顧渝困惑地眨了眨眼,伸手去摸蕭明川的額頭,皇帝沒有發燒啊,為什么一直在說胡話。 蕭明川很無語,一把將顧渝攬入懷中,在他唇上輕啄了下,啞聲道:“皇后不愿意也就罷了,可你不能懷疑朕的心意,朕沒有和你開玩笑的?!闭f真話沒人信,做皇帝真失敗。 顧渝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姿勢太像投懷送抱了,他別開臉,在蕭明川的凝視下從他身上爬了下去,回到自己的位置躺好,再把臉朝向床鋪的里側,再也不看蕭明川了。 蕭明川在他身后輕聲道:“時辰真不早了,皇后快睡吧,明日還得早起呢?!?/br> 許是由于蕭明川說了那席話,當天夜里顧渝做了個噩夢,他夢見自己多了一串女兒。團子狀的公主們紛紛扯著顧渝的衣襟,這個說那個搶了她的珠花,那個說皇兄多抱了這個一會兒…… 每個小團子都在嘰嘰喳喳,不是哭鬧就是告狀,然后嶺兒跑過來,手上還拎著兩個…… 顧渝活生生地被嚇醒了,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窩在蕭明川的懷里。抬手擦了把額上的冷汗,顧渝莫名感到慶幸,幸好他們只有嶺兒一個,要是真像夢里那樣,他會被吵瘋的。 翌日,蕭明川把榮親王父子三人全部傳進了宮。原本只是蕭雋告蕭硯堂殺害王妃的,現在又多了條蕭雋殺白側妃,事情的復雜程度,直接翻了兩番。 “蕭雋,告訴朕,昨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蕭明川怒道。就算是白側妃對王妃下的毒,案子到了他的手里,蕭雋是怕他徇私枉法還是怎么地,竟然自己就動手了,簡直是不可饒恕。 蕭雋雙膝跪地,垂目看地,沉默不語。直到蕭明川不爽地輕咳了聲,他才抬起頭來,啞聲回道:“白氏公然侮辱母妃,臣一時沖動,就……”言語間,蕭雋沒有否認自己殺人的事實。 一時沖動?! 蕭明川蹙起眉頭,蕭雋像是這么沒頭腦的人? 不待蕭明川開口,跟在蕭硯堂身后的蕭隼就撲通一聲跪下,膝行幾步上前,磕頭道:“陛下明察,蕭雋他是胡說的。我母親沒有侮辱王妃,她說的都是事實,蕭雋就是王妃……” “隼兒閉嘴,陛下面前不得胡言亂語?!笔挸幪秒y得嚴厲地喝住了小兒子。 蕭隼卻不服氣:“我沒胡說,蕭雋就是王妃和人私生的野種,他根本不配當世子?!?/br> 第47章 狗血 蕭隼此言一出,蕭硯堂的臉色立即變了,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尷尬。 蕭雋跪在原地一動不動,面上的表情也是絲毫未變,仿佛沒有聽到蕭隼的話。 而堂上的皇帝夫夫、顧太后和南陽王,除了年紀尚輕的皇后,哪個不是見多識廣的老狐貍。然而此刻,不說顧渝驚訝到不知該說什么,就是蕭明川,也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 當爹的不愛嫡子反而愛庶子,說起來挺沒道理的,但在大戶人家卻是司空見慣的事兒。畢竟,正妻是家長做主娶回來的,住持中饋cao持家務孝順父母養育兒女沒得說,可男人喜不喜歡……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在蕭明川一生的所見所聞里,沒幾個男人是對自己的妻子一見鐘情的。 妾室的出身和正妻肯定沒得比,就是在皇室,除了皇帝的后宮,能有幾個王爺的側妃是官家女出身。便是有,往往也是七品以下低品級官員的庶女之類的,正經人家都是不會讓女兒去做妾的。 對大多數男人來說,妾室存在的意義就是泄欲的工具,老婆安排了哪個是哪個,只要不缺人給他睡,他對具體人選根本不在乎,反正就是個玩意兒,不喜歡了換了就是。 但是也有那么一部分人,他們死活看不上門當戶對的妻子,非要把妾室當成真愛。 如果真愛有了兒子,更是恨不得把全部家業都給了真愛的兒子。 在民間,有宗族家法壓著,有妾室不得扶正的規矩攔著,一般人還不能做得太過分。官員有死對頭盯著,寵妾不要緊,滅妻不是給對方遞把柄是什么,也會比較收斂。 在寵妾這件事上,最沒下限的就是皇家?;实垡瞧珢勰膫€妃子,那是要連江山都給她的兒子的?;始疫€能母憑子貴,只要兒子當了皇帝,身份再低也能撈個太后,比如說宮女出身的丁太后。 在蕭明川的理解里,榮親王府的情況大致也是如此。他一直以為,蕭硯堂只是單純地不喜歡個性強勢的王妃,連帶著不喜歡王妃生的兒子,才把關注和寵愛都給了側妃和庶子。 誰能想到,世子竟然不是榮親王的親生子,這個消息來得太震撼了。 “蕭隼,你把話給朕說清楚!你說蕭雋不是蕭硯堂親生,可有證據?若是沒有,朕可要治你的欺君之罪?!睒s親王府不是普通宗室,他們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混淆皇室血統,乃是死罪。 蕭隼年少,今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平時被蕭硯堂和白側妃保護地很好,性情比較單純,也有些沖動。他揭穿蕭雋身世的時候毫不遲疑,可再被蕭明川問話,就顯得有些猶豫了。 蕭隼扭過頭,去瞄蕭硯堂的神情,直到他微不可見地輕輕點了頭才轉了回來。 身為男人,被人戴了綠帽子已經是很尷尬的一件事,再鬧到皇帝面前,那就更尷尬了。不過其中牽扯到榮親王妃和白側妃兩條人命,蕭硯堂的事再不好說,也必須交代清楚。 蕭隼想了想,輕聲道:“回陛下的話,臣說蕭雋非父王親生是以前偷聽父王和母親說話時聽到的,臣沒有證據。但是臣想……父王肯定有證據,不然他不會想廢掉蕭雋的世子之位?!?/br> 更早以前,蕭隼是沒有肖想過蕭雋的位置的,哪怕他的母親白氏經常抱著他說,他才是蕭硯堂最心愛的兒子,他理應繼承他的一切,可蕭雋是兄長,又是王妃生的,蕭隼不敢妄想。 蕭隼十歲那年,糾結多年的蕭硯堂終于上了請封世子的折子,正式立了蕭雋為世子。 那時的蕭隼毫不在意,他對好友葉錦說,日后蕭雋繼承了王位,他就自由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葉錦笑他是笨蛋,除了晉陽王開拓南洋的不世之功,大周立國后就沒有新的鐵帽子王。 蕭隼和葉錦自幼交好,被罵了也不生氣,還反駁他說,自己也沒想過要那么高的位置,他就想當個衣食無憂的閑散宗室,然后把自己喜歡的地方全部去一趟,愛玩多久玩多久。 葉錦聞言笑得更厲害了,笑蕭隼胸無大志,真是對不起他的名字。 蕭隼的幻想是在一年前被打破的,他無意中知道了蕭雋的身世。蕭隼當時整個人都被嚇傻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他做夢都沒想過,從小就看不順眼的哥哥,竟然不是自己的親哥哥。 由于榮親王妃和白側妃不對付,兼之八歲的年齡差距,蕭隼從小就和蕭雋的關系很一般??墒窃僖话?,蕭隼也當蕭雋是他哥哥的,蕭雋日后繼承父王的王位,他也沒有絲毫的不甘心。 但是…… 蕭雋不是父王的親生兒子,情況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 蕭隼可以接受嫡兄壓過自己,那是出身和年齡的雙重優勢,他輸了無話可說。 可蕭雋連蕭家的人都不是,他憑什么繼承王位,蕭隼想不通了。 那日,白側妃也是這樣問蕭硯堂的,她說蕭隼是庶出又如何了,他可是王爺的親生兒子。蕭雋是王妃生的不假,但他卻是野種,王爺就該立即上書,廢了蕭雋,改立蕭隼。 蕭硯堂什么也沒說,至少在蕭隼偷聽的那段時間,他沒給出任何回應。 蕭隼不是不好奇蕭硯堂的做法,難道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可他不敢去問。因為他知道,這個問題對蕭硯堂來說太難堪了,那是最疼愛他的父王,他怎么能當著他的面說這個事。 今日,若不是蕭雋殺了自己的母親白側妃,蕭隼也不會說出這番話。 “蕭硯堂,蕭隼的話可是屬實?若是屬實,你又是什么時候知道蕭雋非你親生的?證據何在?”如果蕭硯堂是在請封世子以前就知道真相的,混淆皇室血統的罪名,他也跑不掉。 當然,蕭明川更傾向于他不知情,所以蕭硯堂在不喜歡的嫡子和偏愛的庶子中間猶豫了很久,最終迫于各方壓力——主要是王妃娘家和顧家——立了嫡長子蕭雋為世子。 要是蕭硯堂早知道蕭雋的身世,他大概就不用猶豫了,直接立了親生兒子就是,誰施壓也沒用。偏偏他就是知道真相太晚,蕭雋的表現也還可以,他除非說出真相,否則沒有換世子的理由。 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自己后宮的嬪妃君侍敢出墻,還給自己搞個私生子出來,蕭明川也不愿意鬧得眾人皆知,肯定是私下里就處置了,不然豈不是里子面子全沒了。 蕭硯堂面色蒼白,過了很久才微微點了點頭,低聲道:“蕭隼的話屬實,證據都被臣毀了,陛下若是要驗證,可以滴血認親?!笔碌饺缃?,他也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顧渝抿了抿唇,皺眉道:“榮親王,你是何時知道真相的?一年前?還是更早?為何那時你不對王妃下殺手,卻要拖到現在,其中可有什么蹊蹺?”蕭隼偷聽到父母的對話是在一年前,蕭硯堂知道真相只會更早,他若是氣不過,那么長的時間為什么不動手,是因為最近又發生了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