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梁瀟見到沈婉的時候,便知道梁澋為何昏了頭。 沈婉當真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詩書畫只是略懂皮毛,但是善歌舞。所以,就算言談舉止偶爾失了分寸,旁人也會因為她的美貌而忽略,覺得無傷大雅。 梁澋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女子:簡簡單單,沒有心機,只會取悅男子。男子應對這種女子容易,很容易就能得到滿足,不像有才情的女子,說起話來你興許還沒她有見識,會生出沮喪、自卑感。 梁澋分明是把沈婉當成了單純柔弱的小白兔,喜歡,并且信任,壓根兒不會懷疑她言行有無蹊蹺、矛盾之處。 梁瀟端詳她片刻,一句話沒說,就讓錦衣衛把她帶走了。 懷疑、質問甚至懲戒這女子,是梁澋的事。他自己惹出的事,理應自己承擔后果。 更何況這種女子最愛訴委屈告狀,說話多了,她摳字眼說他看中了她的美貌的事兒都可能做得出。 那種讓他反胃的事,能免則免。 隨后,他見的人是姜六娘。 那個千嬌百媚的剛走,這一個站在他面前,并沒給他略遜一籌的感覺。 這女子有才情,便因此有了獨有的韻味。有的人的書卷氣,會讓別人取笑書呆子,有的人的書卷氣,則是無形的光華。 姜六娘便是這種人。 錦衣衛都不曾對姜六娘用刑,梁瀟自然不會在人家的地盤喚人動刑,從頭到尾都是態度溫和地詢問。 姜六娘已不似昨日那樣慌亂、恐懼,一直平靜而鎮定地答話。 梁瀟問了半晌,她都沒有改口的意思,咬定是梁澋唆使她陷害程家人。 梁瀟無奈,委婉地威脅道:“那些刑罰,我不想用在你一個弱女子身上。確定沒有別的說法了?” “沒有?!苯锎鬼?,“不論怎么說,都是受皇室子嗣唆使。用刑的話,總能找到自盡的機會吧?”在有些人面前,她自知連死的機會都沒有,幸好,那種人是極少數。 梁瀟凝視著她,心頭一動,語氣愈發溫和:“不論怎么說,你都讓我明白,寧王做了一件糊涂事。等這件事了結之后,我愿意答謝你。你不要害怕,眼下是迷途知返,相信沒人會刁難你?!?/br> “多謝王爺開恩?!苯锩嫔届o,心想,我到底是死是活,真不是你說了算的事兒。 · 翌日,梁瀟說服梁澋,兄弟二人一同上了請罪折子。 梁瀟對這件事的建議是:梁澋登門給程閣老賠禮,隨后閉門思過半年。 梁澋自然也是這樣的態度。 皇帝想了想,對梁澋道:“你還愿意迎娶那個側妃的話,朕不會反對,只是要到明年再說。這兩日先去程府賠禮,程閣老真的釋懷之后,你去護國寺思過。寺里清凈,又有高僧,你安心住上幾個月,回來之后,性子會沉穩些?!?/br> 居然把人打發到寺廟去思過。 梁瀟、梁澋心頭驚詫,面上卻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叩謝皇帝開恩。 皇帝叮囑道:“那件混帳事,不得聲張。關乎皇家、首輔的顏面,你們丟得起那個人,朕也奉陪不起。寧王是辦差不力,在朕面前言行不當,才去護國寺反省。記住沒有?” 兄弟二人齊聲稱是。 皇帝的發落還沒完:“寧王府里的侍衛不知深淺,領了廷杖的那些,朕要安排人另行安置他們。寧王就別惦記他們了,日后少養那樣雜七雜八的人在府里。退下?!?/br> 梁澋面色已經有些發白,低聲領命。 這就是開罪程家的下場。 在皇帝心里,他們兄弟綁一起,恐怕都沒有程閣老的分量重。 遇見這樣一個偏袒臣子的父皇,真就是命。 梁澋走出養心殿的時候,分外頹喪。 對于梁瀟來說,這件事還沒完,他繼續道:“相關的那名女子,兒臣會讓她守口如瓶。到底是迷途知返,沒讓程閣老因為這等可笑的事卷入是非,換個人便不好說了。兒臣只是不知如何安置,是流放,或安排到皇家莊園服役,還是從寬處置,給她安排個去處?” “讓開林看著辦吧?!被实鄄⒉幌嘈帕簽t有那么好心,事情關乎自己和胞弟,任誰都不會善待給胞弟拆臺的女子,“開林從不是刁難女子的做派,此事由他安排,你只管放心?!?/br> “……父皇圣明,兒臣遵命?!?/br> 在皇帝心里,長子不如錦衣衛指揮使可信、牢靠。 到了這個地步,他沒辦法不怨皇帝。對女兒那么寬和,對兒子怎么就那樣嚴苛?庶出的兒子就該被這樣嫌棄?尋常門第都不會這樣打壓庶子。 梁瀟心說既然如此,您當初為何要讓嬪妃生下兒子? 皇帝也清楚,成年的幾個兒子都怨恨自己,遇到事情被他責罰的時候,恨得尤其厲害。 只是,他有什么法子。 身為帝王,沒有兒子是罪過。若是登基三年還沒子嗣出生,會被人絮叨死。 他也疼愛過幾個兒子,只是他們不愿意記得。到了近幾年,一個個的明里暗里結交官員,與各自的母妃一唱一和地跟他討差事、要好處,通過得到的這些,結交臣子、尋找謀士。 那些就算他們不要,他也會給,問題在于他們太心急。 寒心、失望是相互的。 就拿眼前這件事來說,程家人坐在家里,梁澋帶人找了過去,別說是胡說八道,就算確有其事,他也會這樣懲戒梁澋。 活該。 好端端的日子不過,為了個女子去惹他倚重的臣子,失心瘋了不成?想讓他丟臉,也不是這么個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