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碧菩藓庥謯A了一個小rou包，入口只覺面皮松軟，湯汁不多不少，很是鮮美，又稱贊一句，“你做面食的確有一手?！?/br>
    “這也算是手藝活?！鞭杯囍皇沁z憾，“豆腐腦搭配油餅會不會更好吃一些？可惜，我還不會做油炸的面食?！?/br>
    “這就挺好?！彼惺秤臅r候，親人給他做什么都是美味；沒食欲的時候，怎樣的珍饈美饌都像白開水似的沒滋沒味。

    薇瓏支肘撐著桌子，素手托腮，笑盈盈地看他用飯。

    太夫人說，最怕他懶得吃飯，最喜歡看到他大快朵頤的樣子。

    她也是。

    唐修衡把手邊的冰糖燕窩端到她面前，“別閑著，陪我吃兩口?！?/br>
    “這是特地給你準備的?！鞭杯嚱o他端回去，“我吃半個燒餅就行?！?/br>
    “我才不吃這種東西?！碧菩藓庥职蜒喔C送回到她手邊，“別羅嗦?！?/br>
    “怎么不知好歹呢？”薇瓏又氣又笑，“你也要好生調理著?！?/br>
    “不吃。味道古怪?！碧菩藓獾?，“湯藥都比這東西可口?！?/br>
    “……”薇瓏笑起來，“冬日里我得多看些醫書，請王太醫過來一趟，讓他給你開些藥膳的方子?！?/br>
    “嗯?！?/br>
    薇瓏無奈。他這脾氣，估計沒人治得了。

    “快吃?！碧菩藓忭?，“昨晚的賬還沒跟你算呢，居然把我晾在一邊兒，睡在娘房里?！?/br>
    “你不是有事情么？”薇瓏道，“而且娘房里好舒服，我一覺睡到快天明的時候?！庇谒闶翘貏e難得的好覺。

    她今日倒的確是神采奕奕，唐修衡笑了笑，“這次就算了?！?/br>
    飯后，兩個人相形去了蘭苑，告訴太夫人，要傍晚才能返回。

    太夫人只叮囑他們午間用飯不要將就，笑著送他們出門。

    路上，唐修衡跟薇瓏說了昨日的事。

    薇瓏聽完原委，問他：“接下來是如何打算的？姜六娘是不是還有用處？”

    “沒錯?！碧菩藓忸h首道，“不需人提醒，順王就會分外留意姜六娘。等到事情在皇上面前了結之后，姜六娘才會告訴順王、寧王，她與姜五娘是梁湛的人?！?/br>
    薇瓏思忖片刻，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

    這事情一定要這么做：

    梁澋與程閣老生出是非，惹得皇帝懲戒梁澋；

    梁澋、梁瀟在此事之后，要擔心程閣老對此事耿耿于懷，從而尋機整治，雙方就此結下梁子；

    隨后，梁瀟、梁澋知道幕后的人是梁湛，憤怒之后，便會揣度梁湛的用意——是挑撥他們與程閣老生罅隙，還是蓄意打壓他們兄弟二人。

    而讓他們最憤怒的是，梁湛一直在他們面前做好人。

    在皇帝面前，他們還是會繼續兄友弟恭，離開皇帝視線，則一定會下決心把梁湛除掉。

    但是，這樣一來……

    思及此，薇瓏蹙了蹙眉，“那兄弟兩個設法刁難梁湛的話，梁湛一定會設法讓皇上知情。如此一來，他在皇上眼里就是處于絕對的劣勢，皇上對他的態度會有所緩和，慢慢的，他應該就又會成為皇上的好兒子?！?/br>
    唐修衡嗯了一聲，并沒接話，是知道她在一面敘說一面分析。

    薇瓏繼續道：“可是，順王、寧王絕不會讓他得勢，他得勢的話，他們興許就要落入凄慘至極的處境。就算明知會惹得皇上生氣，還是會處心積慮地算計梁湛——皇室子嗣會陷入明爭暗斗?！钡贸鲞@結論，她笑了，“到了那時候，情形已非任何人可以控制?！?/br>
    唐修衡笑道：“到那時候，是三敗俱傷，有人推波助瀾，就能讓皇上早下決心，冊立儲君?！?/br>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中意的儲君人選，只有自己嫡出的幼子。之所以不干脆地下旨，是作為一個父親的憂心、懼怕——他害怕自己眼睜睜地看到骨rou相殘的情形，便想先給幼子找到盡心扶持的權臣、站穩腳跟，之后再下旨冊封太子。

    皇帝一定也害怕意外：萬一他忽然重病不起，那就只能從成年的四個兒子之中挑選一個，繼承皇位。他最疼愛幼子，但他也是帝王，不能意氣用事。

    小孩子登基的前例擺在史書里，大多數會引發禍患，不是后宮干政，便是有人謀朝篡位。哪一種情況，對于朝廷來說，都是走向滅亡的轉折。

    事實上，前世的皇帝就是遇到了意外，暴病而亡，之后梁湛登基、首輔遠走天涯、山河陷入戰亂。

    雖然到最終還是五皇子登基，皇帝也算是如愿以償，但期間太多人都付出了過于慘痛的代價，包括他自己。

    皇帝的顧慮太少，不是好事，顧慮太多，也不是好事。

    前生不難想見，不論程閣老、唐修衡，都跟皇帝一樣，沒料到梁湛有膽子弒父，便沒想過建議皇帝早立儲君。

    今生要想得到一世的安穩，儲君之事，也是重中之重。

    不然的話，唐家、程家的前程還是不好說。

    而要促成這件事，談何容易。好端端提出來，皇帝便會生疑，得不償失。

    時機很重要，主張這件事的人尤其重要。

    幸好程閣老在今年就意識到了梁湛其人的陰狠卑劣，也意識到了梁澋對他心存忌憚，否則昨日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是有了這些前提，程閣老才早下決心，要與唐修衡合力打造那個時機。

    要到這時候，薇瓏才知道，看起來瑣碎紛雜的事情背后，是兩個男子這般深遠的考慮。

    至于眼前這件事，以梁湛手里的女子為開端，以梁湛手里的女子為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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