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聽得德妃急匆匆進門的腳步聲,他連看都懶得看,神色慢慢變得冷漠。 德妃快步走到桌案前,要說話的時候,留意到他的態度,便什么話都堵在了喉間。 “我只是閉門思過,沒生病?!绷赫恳幻鎸懽忠幻娴?,“安平還有些咳嗽,你不去看看?” “她不肯見我?!钡洛Z聲沙啞,“她從你這兒回宮那日起,就再也不愿見到我?!?/br> 梁湛唇角上揚,笑容透著冷意,“如今是你,等她醒過神來,就輪到我了?!?/br> “這樣說來……”德妃周身的力氣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坐到就近的太師椅上,“你知道了?” “對?!绷赫可裆l冷漠,語氣仍是平靜無瀾,“周夫人告訴我的。她說過的一些話,我這輩子恐怕都忘不了。她說,從沒這樣厭惡過一個女子。你知道她厭惡的是誰吧?” “……”德妃心口很明顯地起伏著,臉色漲得通紅。在女兒面前,她還能勉強端著架子,但在兒子面前,底氣全無。 梁湛道:“你不需擔心,沒人會用你那些爛帳做文章。只要提起這種是非,就會惹來禍事?;噬显傩膶?,也容不得這種事,知情的輕則離開京城,重則大禍臨頭。你平平安安這些年,就是這個原因?!闭f到這兒,他抬眼凝視著德妃,“不,你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直有恃無恐?!?/br> 德妃抿了抿干燥的唇,“那些事……” “我不想知道原委,更不想知道原因?!绷赫看沽搜鄄€,繼續寫字,“我想要的,只是你別再自作主張。日后安心留在宮里,像以前一樣,過你與嬪妃勾心斗角的日子就行。我與安平的事,你再別干涉?!?/br> “但是你跟周家結親的心思,太荒唐?!钡洛恼Z聲像是重病之人一般微弱,“安平若是到了周夫人跟前,周夫人會怎么待她?暗下毒手要了她的命也未可知?!?/br> “要安平的命有什么用?”梁湛諷刺地笑了笑,“在別人看來,你可不像是會為兒女擔心、傷心的人?!?/br> 德妃的眼淚簌簌地掉下來,雙唇顫抖著,哽咽道:“你又何苦說這樣傷人的話?!?/br> “要我打消這心思也行?!绷赫亢敛辉谝馑目奁?,“你幫我把黎郡主娶進門?!?/br> “不行!”德妃深深呼吸,“而且,她又怎么肯愿意嫁給你?黎兆先又怎么肯答應這門親事?更何況,黎王府與唐家已經定親?!?/br> “若沒有這些阻礙,我又何必求你幫忙?”硯臺里的墨汁將近,最后一張紙也寫滿了。梁湛放下筆,揉了揉手腕,語氣閑散地道,“你不就擅長這種事么?” “……”德妃站起身來。 她不能再逗留下去,甚至根本不該來。 兒子心里恨死了她,除了誅心的話,再不肯說別的。 梁湛看著德妃顫巍巍地走出門去,臉色慢慢變得陰沉。 現在可真是流年不利,一件順心的事都沒有。 母親是這樣的一個人。 安平知曉了那些是非之后,讓他打消與周家結親的心思,“不要跟周國公有牽連,那個畜生,我寧死也不會嫁到他們家!你要是真娶周家女,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哥哥,求父皇把我發落到千里之外!” 安平這條路已經不通。 至于他自己,怎么可能真娶周家的女子?跟安平那樣說,當時只是為了說服她。 這些已經讓他心里暴躁至極,區區幾日光景,手里的幾個營生又先后出了岔子,虧了不少銀子不說,往后的路也斷了。 是誰所為,不難猜出。 到了這地步,燃眉之急就變成了得到皇帝的原諒,提早結束禁足的日子。 許多事,他不親自出面的話,不知會惡化到怎樣的地步。 可他在等的那個好消息,遲遲不來。 日復一日的煩躁、焦慮之中,進到二月,外面的消息紛沓而至: 這個月,柔嘉與薇瓏隔三差五結伴出門,要么去公主府看看工匠的進程,要么就結伴出門游玩,日子很是自在; 寧閣老受唐家所托,隔幾日就去平南王府一趟,為的自然是早些定下婚期。 到了二月末,薇瓏與唐修衡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 梁湛聽了,反倒笑了。 到了春暖花開的三月,梁湛情緒平靜下來,不再急著設法提早結束禁足的日子——橫豎只還有一個月的光景,熬過去最好,想別的法子再出錯的話,等于自尋煩惱。 這個月,平南王府、唐府無新事,周家倒是出了一件事:周益安與程家二小姐定親。 那個女人說過的事情,真的做到了。 第39章 更新(雙更) 傍晚, 陸開林走在城東的柳蔭巷中。 霞光籠罩的巷子悠長、安靜,有清甜的槐花香氣。 有賣花的老嫗迎面走來, 對陸開林露出謙卑的笑容,但并沒有駐足的打算。 陸開林已經見過她幾次?!袄掀牌??!彼麊咀∷?,走過去,從籃子里取出一束顏色鮮艷的花,拿出一塊碎銀子, 放到她粗糙的手里, “拿著,今日早些回家吧?!?/br> 老嫗現出感激的笑容,千恩萬謝。 陸開林回以一笑, 走開去。 每當在街頭看到一把年紀還為生計奔波的老人, 他都會主動照顧他們一下。每一次看到他們樸實、謙卑又感激的笑容,心里就有點兒不好受。 世態萬千, 不盡人意之處頗多。 陸開林低頭看了看那束花,用細繩扎著,很香, 但是叫不出名字。他對花花草草的了解,僅限于它們變成藥材的樣子,鮮活的時候,大多數混淆不清。 他到沈笑山的住所門前,叩了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