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沉了一陣子,周國公嗯了一聲。 周夫人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茶,放下杯子的時候,心里已經權衡出輕重,緩聲道: “不管是你有求于人,還是別人欠你的人情,這都是下下策。不論是哪一個妃子出面,都會使局面越來越復雜,而且,最終會讓你受到更重的懲戒。 “你聽我的,寫一道認罪的折子,把益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頭上。 “再不濟,皇帝也不會褫奪你的封號,至多是降職罰俸。 “你自請辭去官職——本就只有三品,降個三五級,你日后只能陷入任人踩踏的窘境。如此,還不如賦閑在家。 “只要能保住益安的前程,周家就還有翻身的機會?!?/br> 隨著她的言語,周國公面色越來越凝重,連生氣都顧不上了,“益安這些年都沒上進心,文武都不出彩,性子又魯莽急躁。不為此,我早給他謀個差事去歷練了……” “那些你不要管?!敝芊蛉藬[手打斷他的話,“等這件事的風頭過了,我自會給他謀個差事?!?/br> 周國公揚眉,“是憑你還是憑你的娘家?” “都不是?!敝芊蛉艘恍?,“憑我去求過的一位故人?!?/br> 怎么樣的一位故人,能幫她這樣大的忙?周國公難以相信。 周夫人說起另一件事:“益安的婚事,你做主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險些害死他。所以,這件事也要聽我的。 “等到來年開春兒,他與當朝首輔的次女定親。雖然是庶出,可門第擺在那兒,沒什么可挑剔的。況且,現在滿京都的人都知道益安的意中人是黎郡主,那女孩子又恰好是唐侯爺的意中人——能結親的門第已經不多了?!?/br> 周國公瞪大了眼睛。 她前前后后所說的這些事情,需要走不少章程,中間一環出錯,就會前功盡棄。 可她卻像是在跟他拉家常。 這女人到底是瘋了,還是真的胸有成竹? 他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心里直發毛。 “你——”他語聲有些沙啞,“確保所說的能夠成真?你得拿出憑據來,不然……”不然就是真瘋了,送去觀音庵陪清音是當務之急。 周夫人拉開炕桌上的一個抽屜,取出一封信函,“這是給你備好的請罪折子,照著謄一遍。做好這件事,別的都不要管,等待結果便是?!?/br> 周國公起身走到她近前,把信函接過,仔細看了一遍,再看向她的時候,目光驚詫。 寫折子最是需要下功夫,一句話不對,就可能讓皇帝光火,落得個與心愿背道而馳的結果。 這道折子寫得聲情并茂,皇帝看了,定會為之動容,生出惻隱之心。讓他寫,他自認寫不出,但眼力還是有的。 這個人很了解皇帝。而且,聽妻子方才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個人已經幫周家謀劃好了出路。 “誰?誰幫你寫的?”他問。 “周家的貴人?!敝芊蛉松裆迫?,“想知道么?” 廢話。周國公腹誹著,頷首嗯了一聲。 “那么,告訴我,你所求之人到底是誰,又因何而起?!敝芊蛉说?,“如此才公平?!?/br> “……” “告訴我,到底是誰給你出的混帳法子,葬送了我女兒的一生,又險些葬送了我兒子的前程?!敝芊蛉苏Z氣倏然轉為陰冷,“再有隱瞞,我明日就求見皇后娘娘,告訴她,你與宮里的嬪妃私通,多年來藕斷絲連,倒要看你如何自處!” 周國公瞠目結舌。 她這是把他當仇人來對待了吧? 第31章 羞辱(一更) 周夫人逼問道:“告訴我,是貴妃還是德妃?”淑妃是梁澈的生母,賢妃則是林同的jiejie,這兩個人可以排除在外。 “是誰真不重要?!敝車厣砺渥?,嘆息一聲,“原本的計劃,真就是天衣無縫,益安可以如愿娶到黎郡主,周家可以通過黎郡主承接工部一些差事,益安的前程也就有了著落?!?/br> 周夫人目光微閃,“通過黎郡主?你只說她,而不說平南王,何意?你們根本就沒打算讓平南王安然無恙地回京?” 周國公顧左右而言他,“平南王這些年與世無爭,但在文人心中威望頗高,不要說天下學子,便是官場之中,多半文官都對他敬重有加。除了皇上,他不可能為任何人所用?!?/br> 這就是委婉地承認了意欲除掉黎兆先。周夫人便又有了不解之處,“他那樣寵愛女兒,黎郡主就是他的軟肋。我不明白,你們為何舍近求遠。手段已經那樣卑鄙,還在乎做得更難看一些?” 周國公盡量忽略掉她挖苦的言語,只專心回答她的問題:“你不明白,他們父女兩個,在周圍筑起銅墻鐵壁的,是黎郡主。只有平南王陷入險境,才能讓黎郡主主動給人把柄,換取至親安好?!?/br> “……”周夫人攏了攏眉心。 “皇上、皇后對黎郡主的寵愛,是生來的緣分,并不是看在平南王的情面上。誰娶到黎郡主,只要利用得當,便得到了皇帝、皇后的認可和庇護?!敝車秸f就越覺得可惜,“原本真是做得滴水不漏,不可能出岔子,待到來年開春兒,便能收網。我到如今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岔子,平南王是怎么察覺的……” “貌美、才情,竟是女子的原罪?!敝芊蛉藝@惋一句,繼而搖頭,“橫豎已經結下了仇,日后想繞開黎郡主都不行。不,還有唐侯爺?!?/br> 益安、清音犯過的錯,黎郡主不可能忘掉,更不可能原諒。 這根本就不是論對錯的事。 她身為母親,已經失去了女兒,日后要竭盡全力保護、扶持兒子。 “這不是你的意思?!敝芊蛉苏Z氣篤定。 皇帝、皇后對黎郡主的寵愛,是出于真心還是情面,宮外的人無法下定論。 黎兆先出門時防衛上有漏洞,黎郡主身邊則有嚴密的防守,也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周家曾屢次前去平南王府做客的,只有清音——如果她知道這一點,就不會傻到派人算計黎郡主。 她一面思忖,一面繼續說道:“平南王此次破例遠行,應該是你們給他設下了一個陷阱吧?你要撒彌天大謊的時候說過,有一個人,與平南王夫婦頗有淵源。宮里了解平南王夫婦前塵舊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