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羅剎女想掙扎,使不出半點力氣來,“我并不知道,外面那么多男剎你不去對付,難為我一個弱質女流,你要臉嗎?” 不要臉這種話,未婚妻之前也經常罵,令主都已經聽習慣了。但是別人罵,他不太高興,意念又扣緊半分,“一個鬼,扮什么弱質女流。你要真弱,外面也不會攢下那么多孤墳了。本大王沒空浪費時間,再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br> 尖利的鋒棱已經摳進皮rou,很疼,但尚且忍得住。羅剎女依舊嘴硬:“我不知道!” 令主脾氣再好,面對未婚妻的生死存亡,也顧不了那么多了。黑麒麟嘛,反正不是善類,令主心安理得當起了反派角色。勾勾手指,像剝枇杷一樣,羅剎女的頭皮支了起來,順著絲縷一撕,露出了白慘慘的骨頭,“快說,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br> 羅剎女的尖叫都困在了他設起的屏障里,不管怎樣驚天動地,院子里照樣一派靜謐。 翻滾、反抗、血流滿面……最后無力再堅持了,她躺在地上,翕動著嘴唇說:“等活山……在等活山中?!?/br> 令主沉吟起來,“等活山?和等活地獄有什么關系?” 羅剎女閉上眼睛,痛苦地嗚咽,“等活山毗鄰等活地獄……在大小兩座金剛山之間,是羅剎王創建的第二妙拂洲?!?/br> 令主豁然開朗,難怪他在九洲壇前沒能找到這處密境。大小金剛山之間窈窈冥冥,中間藏著十六小地獄。當初羅剎王就曾經被打入等活地獄,這么說來是對得上號了。 得來太不費功夫,其實他不是不懷疑。但未婚妻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局勢又陷入膠著,即便是個局,他比必須入了,否則永遠不會有進展。姑且拿這羅剎女的話當真,外面有璃寬茶和照柿,只要他們能調動羅剎返回小妙拂洲,對他來說,至少也算一份希望。 他收回法力,轉身欲離開,身后一片腥風血雨。那個羅剎女不肯認輸,化出了獠牙和利爪,向他飛撲過來。他只輕輕一瞥,轟然一聲,她的身體燃燒起來,眨眼便化成了灰燼。 打開門,門外有浩浩長風,把灰都吹散了。大管家在門外候著,見他出來朝里看了看,“羅剎女呢?” 令主比了比漫天飛灰,“到處都是……”轉頭看東方,天邊晨曦微露,太陽快升起來了,他問,“璃寬茶的事,辦得怎么樣?” 大管家道:“很順利,兩只羅剎鬼將信將疑,被他裝腔作勢一頓脾氣唬住了?,F在他已經暗中跟隨他們,一路會給主上留下記號的?!?/br> 令主頷首,“白天羅剎鬼不能行動,看來沒走遠?!甭綇奈堇秕獬鰜?,看看左右兩邊的墳頭,古怪道,“羅剎鬼吃人還能留渣,這鬼吃得很潦草啊。把墳地挖開吧,尸骨曬一曬太陽就不會尸變了,否則走了羅剎,又該來骷髏軍了?!?/br> 大管家得令,從檐下摘了把釘耙,三兩下翻開了一座墳。結果伸頭一看,臉都綠了,根本沒有尸骨,棺材里只有一坨大便罷了。 令主臉上五光十色,摸著鼻子道:“我就說了,羅剎鬼牙縫里還能剩東西?這個……恭啊,也算死者身上的一部分,埋回去,讓它入土為安吧?!?/br> 大管家手握釘耙,灰頭土臉。以前在魘都,這種粗活是不用他干的?,F在難得做一回體力活,結果挖出一盒翔來,真是出師不利! 既然第一個墳頭是這樣,那余下的也不用挖了。大管家把釘耙扔回去,跟著令主走出了院子?;爻痰臅r候坊院里慢慢有行人了,晨曦一露,就像陰曹和陽世完成了交接,這里暫時又是活人的世界了。 令主觀察入微,在墻角發現了璃寬茶留下的印記——很好,魘都的標志性建筑……順著走了半天,走出了長安城,遠遠看見城外有座荒棄的庭院,旭日之下門窗縫隙里都透出黑氣來,想必是羅剎鬼白天的落腳點。 璃寬茶悄悄潛過來,壓著嗓子叫了聲主上。令主點點頭,“問出具體位置了嗎?” 璃寬說是,“屬下沒有直截了當探聽,怕他們發現端倪,而是很迂回地詢問他們的行程,問幾天能把人帶回長安。照著他們的回話,那地方是羅剎王開辟的小妙拂洲,位置在大小金剛山之間?!?/br> 令主長出一口氣,分頭行事,問出相同的結論,那么至少有五成的可信度了。他抬眼看看東方,時間還早,到天黑至少需要六個時辰,他有點等不及了,打算先行一步。 囑咐照柿,讓他鎮守麗水邊上的府邸,萬一宮里有異動,想辦法應付過去。璃寬茶依舊留在這里跟蹤羅剎,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今晚后半夜,應當會在等活山匯合。萬一他找不到出入的法門,有這些羅剎在,就不用愁了。 大管家有點擔心,“不知這些羅剎是不是事先通過氣,主上獨自前往,千萬要小心?!?/br> 令主臉上浮起了一點不屑,“羅剎王要是有本事變出一只假麒麟來,也用不著想方設法逼我來中土了?!?/br> 他拂了拂衣袖,頂著書生的臉返回城內,到集市上買了蜜餞,拿小盒裝著,珍而重之藏進懷里。 娘子啊……他的鼻子發酸,一面狂奔,一面淌眼抹淚。分開四天,感覺好像分開了好幾年。但愿中土和等活山沒有太大時差,如果人間一天山里一年,那他可不要活了。 ☆、第 60 章 等活山里, 依舊盼不來天明。唯一能區分晝夜的, 大概就是明顯的氣溫變化。外面太陽升起來了,這里略略暖和一些;外面是黑夜, 那么這里便嚴寒刺骨,饒是無方這樣體溫偏低的煞,也有些堅持不住。 似乎來了好久了, 他們想了很多辦法, 找不到通往外面的路。洞外的草地,很像是羅剎的游樂場所,每每看到一男一女出來, 先是打上一架,如果羅剎女獲勝,男剎被狠狠鄙視一番,不歡而散;如果男剎獲勝, 那就有后續了,齜牙咧嘴的女剎被壓在身下,男剎揪著她的頭發, 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過程之慘烈,從女剎響徹云霄的哀嚎就能感覺出來。 這時候一般都很尷尬, 他們在不遠處尋找出路,兩只羅剎在這里完成求偶儀式。異類做這種事, 沒什么羞不羞的,他們只得隱忍,蹲在草叢里等他們完事。 當然兩只鬼交/配, 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嘈嘈雜雜殺豬似的。無方計較著,是不是應當找個羅剎跟蹤,這山不可能提供任何生活資源,他們要活命,得出去覓食。 她轉過頭,想和身邊的明玄通個氣,他卻一直怔愣著。起先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可她拿手戳了他一下,才發現他身上燙得很,好像是發燒了。 這個時候生病很麻煩,她拖過他的手號脈,再看他兩頰緋紅,輕聲道:“病得這么重,怎么不說話?” 他搖搖頭,“以前也病過一回,忍忍就過去了。這種境況下,哪容得人生病?!?/br> 無方回頭看了看,他們曾經返回洞內,上過山頂的水獄,也下過山腳的刀輪海,一點發現都沒有。這地方固若金湯,如果她的金鋼圈還在,破壞性地砸一砸,也許能砸出出路??上КF在金鋼圈都下落不明了,走出這里的希望變得十分渺茫。 無論如何要先治病,那兩只羅剎盡興了,交著頸回去了。之前他們沒有生過火,連捕到魚也是靠無方的法力弄熟,現在看來沒有火不行。就算明玄是意生身,軀殼總是凡人的軀殼。冷了要取暖,病了得醫治,否則沒等他君臨天下,可能就死在這里了。 她站起身,定住心念,建設起了一方屏障。不像令主的廣大無邊,她的修為不夠,只能拱出五十步方圓,但抵擋百八十個羅剎不成問題。 燃起火堆,煮上熱水,她渡他一點靈力作為支撐,待水燒熱了給他擦拭手心腳底。他掙扎著說不用,被她一眼瞪住了,“趕快好起來,就不用拖我的后腿了。你看見遠處那片黑影了嗎,應該是另一個山頭。這里不行,咱們就想辦法去那里看看,說不定那里有出路?!彼а狼旋X地說,“我一定要出去,我不能被困死在這里?!?/br> 篝火照亮了被黑暗遮擋的美麗,她的眼神堅定,因為目的明確,泛起了冷冽的光。 明玄沒有見過這樣的她,她為他降溫,落手有點重,擦得他生疼,他也沒有吭聲。良久忽然問:“我瞞騙了師父這么多,師父還在生我的氣嗎?” 這點小事在大環境面前,似乎也不值一提了。她環顧四周,喃喃道:“我只想出去?!?/br> “因為外面有你惦念的人嗎?” 他這么問,她手上略頓了下,想起白準那張臉,心里便升起壓迫式的疼痛來。 她在這里叫天天不應,他在外面又是怎樣一番景象呢。以他們先前相處的種種,她知道他是個有擔當的人,這時候絕不會棄她于不顧的。她懷抱信心等了又等,可是這地方實在讓人絕望,有時她又懷疑,擔心他會像當初對待守燈小仙一樣,覺得她既然走了,他象征性地傷心一下,又去找他的下一春了…… 他應當不會這么笨,覺得是她拋棄了他吧!轉念一想,他的智商那么低,誤會了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很著急,她想出去?;厝ズ蟮谝患戮褪侨フ宜?,如果他還在魘都優哉游哉過他的日子,那她就暴揍他一頓,告訴他這門婚事黃了。 想得太多,眼淚盈盈,她怕明玄看見,扭過頭在肩上蹭了下。然而眼淚蹭不斷,很快又盈滿了眼眶。 她不再掩飾,點頭說是,“我太掛念他了,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br> 一個女人能為你哭,說明她是真的在乎你。明玄看著那眼淚,浮起了若有似無的笑,“沒想到,師父對令主的感情已經那么深了。我記得初見你時,你是無欲無求的,一心向佛,不問俗世間的事。我以為你會一直這么下去,然后有一天飛升,上銅色吉祥山,當上空行母??赡阒型痉艞壛酥鞠?,為什么呢,難道愛情比正果更有吸引力嗎?” 她聞言,答得一點都不圓融,甚至棱角畢現,“把我和白準牽扯到一起的,不正是你嗎,你怎么會沒有想到呢?人畢竟不是草木,日久會生情的。我甘愿為他放棄修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因為我不覺得正果比愛情高尚,現在在我看來,愛情才是正果。你可能理解不了,你是意生身,信念堅定,非常人可比。我呢,當初中土小城滿城的怨念造就了我,我的身體里,七情六欲從來不缺乏。遇見白準,不過是把它們都激發出來了,沒什么值得驚訝的?!?/br> 明玄怔了怔,“師父還是怪我……” “別叫我師父了?!彼嫠┥狭诵m,把水潑進草地里,側臉看上去有些冷漠,“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師徒的情誼,你到我門下,是你計劃的一環,何必當真呢?!?/br> 他被她說得無法反駁,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悻悻別開了臉。 無方并不在乎他的想法,撥了撥火,揚起一片細碎的星芒。半晌聽見他突兀地說:“師父有沒有想過,倘或出去后一切已經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果白準沒有想過來救你,甚至已經把你拋到腦后了,你打算怎么辦?” 長你九千歲的老麒麟,真的沒心沒肺的話,你確實不能把他怎么樣。只是明玄的話也戳痛了她的心肝,她苦笑,“那就回十丈山,繼續修行?!?/br> “已經動過的凡心,還能夠靜得下來嗎?”他枕在大石上,目光灼灼地望向她,“我曾經說過,希望你將來跟我回長安,這句話說出口,就沒有想過要收回。這地方……”他長吁了口氣,“我們一定能離開,到時候我去中土,我想帶你一起走。讓你和白準牽扯上是我的錯,做錯了事就要彌補。你是煞,世上很少有人能抵御你的煞氣,麒麟是一種選擇,你還有另一種選擇,就是意生身?!?/br> 真正的佛和上師,即便選擇明妃也是有門檻的。比如當初的剎土金剛,因和煞糾纏而涅槃,修成正果的以身試險,幾乎不可能。意生身就不同了,初地菩薩的化身,他的出現可能僅僅是菩薩一瞬間的心念,但他是最接近于神佛的人,煞氣當然也傷不了他。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化解,如果她煞氣日盛,后宮可能寸草不生。這倒也不難,只要她愿意,有一千種辦法安置她,只要不走出長安,讓他常??吹剿涂梢?。 這是他第一次向她表露心跡,因為他知道,再不抓緊,就沒有機會了。作為命定的帝王,他從來不會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后悔,善也罷,惡也罷,都是他回歸正統的墊腳石。艷無方,當初選中她,始于她過分美麗,萬年光棍必定無處可逃。后來白準果然上套,解了藏臣箭上的咒。他竊得弓箭,拉開了,中原的歷史在弓弦繃緊的一霎那重新改寫,他的名字,也永遠鐫刻在了天地的帝王冊上。 唯一算漏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心。作為男人,真的很難抵御煞的美麗,她心性又不壞,思想也純粹,長時間的相處,一廂情愿地動了真感情,并不是災難,是必然。和自己的麒麟喜歡上同一個女人,古往今來的帝王,可能從來沒誰有這樣的經歷。如何平衡,如何避免兩敗俱傷,是他目前最需要考慮的。眼看時間不多了,這幾天的相處,她沒有表現出一點動容和猶豫。為她才走的這些彎路,多費的這些手腳,漸漸似乎變得多余和可笑了。 他說得很委婉,話里沒有逼迫她的成分,只是想讓她考慮。結果她面無表情,沒有喜怒,也沒有姑娘聽見男人表白該有的羞怯和惶恐,寒聲問:“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他噎了下,“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 “白準不是你的麒麟嗎?”她冷冷轉過頭,“你應當盼著他來救你,這樣你就能轟轟烈烈回朝,名正言順當你的中土霸主了?!?/br> 不哼不哈,其實她心里都明白。連他自欺欺人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竟也被她無情地點破了。慶幸的是她沒有發現這小世界的由來,至少在她面前,他還能自然平順地完成兩個身份的過渡。否則他是怎么忽然從剎土消失,怎么轉眼變成了中土皇帝,迫使麒麟入世來證明自己……這些都會化作他和她之間橫亙的天塹,讓他永世無法跨越。 他深深吐納,再把心里的一切都放空,有些固執地說:“不管我的真實身份是什么,我都有喜歡你的權力?!?/br> 無方覺得無所謂,他喜歡是他的事。喜歡她的人多了,她阻止不了,也不會感覺有任何負擔。 見她完全無關痛癢,他漸漸負氣,“如果我們一輩子出不去,你再也見不到白準,那怎么辦?” 她認真想了想,即便沒有白準,她也不會將就他,“我沒關系,我可以活很久,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樣。你就可惜了,意生身會變老,這一世當不成皇帝,中土也會被羅剎王變成第二個羅剎鬼國,這么一想你的擔子比我重多了?!?/br> 明玄已經無法和她交流了,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被她堪破了什么,她才字字誅心? 他不得不轉變態度,懊喪地說:“師父,你一定要戳我的痛處嗎?” 她也浮起了笑模樣,“開個玩笑罷了,我是想激勵你別放棄,外面還有大好的江山,等著你去執掌呢?!?/br> 兩下里沉默,火光熊熊,最終引來了山里的羅剎。一抬頭,結界外已經圍了一大圈,個個怔愣著兩眼,大概想不通他們為什么這么明目張膽吧。 無方皺了皺眉,“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那個打過交道的女羅剎興致高漲,“看,我說得沒錯吧,一男一女,rou質甜美?!?/br> 甜美大家都看出來了,可是上頭點名不讓動的,光看看是可以,下手到底不太敢。 “你們這么做,想過全體羅剎的感受嗎?”領頭剎左右瞥了兩眼,身邊定力不夠的,口水滴滴答答流了滿地??简灹_剎的忍耐極限,不光是對他們自身安全的漠視,也是對羅剎一族自制力的挑戰。獵手看到獵物,有非常直接的條件反射,瞳仁聚焦,心跳加速,唾液開始急速分泌……領頭剎把腳挪開了一點,因為鞋底都快濕透了。對于這種明知自己很好吃,還公然在他們面前晃悠的人,他表示十二萬分的唾棄。 “我覺得……既然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我們就不必替他們考慮太多了吧?!币恢涣_剎嘴里說著,把臉貼到了結界上。 無形的殼,看不見,觸得到。悄悄伸手摸兩把,涼涼的,很光滑。曲起食指敲擊,居然發出篤篤的輕響……不方便揮舞手里的鐵錘砸破它,動了點死腦筋,使勁把頭往前拱。只要腦袋鉆進去,結界破了,到時候全民共享盛宴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從里面向外看,被擠壓得變了形的羅剎臉,著實很叫人惡心。明玄支起身子道:“別忘了你們大王的命令,不許你們動我們一根寒毛?!?/br> 大多數羅剎的臉上露出了畏懼的神情,是啊,rou雖美味,萬一大王怪罪下來,那可是要吃不完兜著走的。有必要為了這均分下來還不夠塞牙縫的一點rou量,冒那么大的險嗎? 但也有被沖昏了頭腦的吃貨,提出了個餿得不能再餿的建議,“這樣吧,我們先把人吃掉,如果大王問起來,就說他們掉進刀輪海淹死了。尸體放著也是發臭,為了不浪費糧食,我們在變質前燉了一鍋湯,大家分了,怎么樣?” 眾羅剎眼睛頓時一亮,好辦法啊,真是個無懈可擊的好辦法!起先害怕不能交代的,在有了解決方法之后也動心了,他們隔著屏障躍躍欲試,甚至和他們打起了商量:“你們自己出來,可以保證你們無痛死亡。如果頑抗,最后活活餓死,rou都餓沒了,你們死得痛苦,我們吃不飽,多沒意思?!?/br> 所以互惠互利的方法是放棄抵抗,老老實實走出去讓他們吃掉嗎?到底高估了這些羅剎鬼,美食當前,大王的話根本不管用,他們想到的只有他們自己。 口腹之欲,千古難題啊。無方已經做好了準備,其實沒法從這里走出去,最后終究難免一戰,早一天和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別? 她看了眼明玄,他提著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行至最后了,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結界恐怕不能支撐多久,羅剎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把他們包圍住。那些嘴臉丑得千奇百怪,但卻有同樣鋒利的獠牙和利爪。無方看見屏障的邊緣出現無數細小的裂縫,像春天河面上的碎冰,變得薄而脆弱。無數的手爪按壓上來,結界終于消失了。她吸了口氣,從腰間抽出骨鞭——大殺一回吧,也不負今生為煞。 外面的羅剎蜂擁而入,只看見烏泱泱一片,前面走得慢的,被后面趕超上來的一腳蹬開了。她咬住牙,揚起鞭子蓄勢待發,正欲搏命的時候,一道藍色的光從地平線上升起,竄到了半空。那片光帶起先只有三寸來寬,扶搖直上,忽然光華大作,迸發出耀眼的輝煌,照亮了整個草原。羅剎大軍有點慌,紛紛頓住了步子,眼睜睜看著穹頂逐漸龜裂,像磕破的琉璃盞。轉身欲逃回山里,然而來不及了,天塌地陷,陽光穿破夜空傾瀉而下,如千澗的水,瞬間將世界填滿。 黑暗里呆了太久,乍見陽光,覺得分外刺眼。無方捂住雙眼,只聽見周圍哀嚎聲四起,那些羅剎不能見太陽,大概都被燒焦了吧!她心里知道,一定是白準來救她了,越急切,越睜不開眼。好不容易適應了,迷茫間見兩山并起的低谷間,有人身披金芒背光徐來,辨不清眉眼,只看見他的輪廓,寬肩窄腰,下裳因身量頎長,拉得修竹一樣挺拔。 ☆、第 61 章 周圍的嘶喊漸漸趨于平靜, 空氣里彌漫起腐rou的味道, 一陣陣熏人欲吐。 強光封住了她辨別的能力,她看不清, 只是很用勁地細打量。這身形像他,這出場氣氛的渲染也像他,尤其臂上那柄異形的弓, 那么強悍有力, 她記得它,曾經不止一次見過它。羅剎王的世界堅不可摧,也許世上只有一樣神兵能破開魔咒, 這神兵就是他的藏臣箭吧。 無方向前迎了兩步,盼得太久,很害怕是一場夢。她不敢走得太近,努力控制情緒, 唯恐夢醒了,自己還在無邊的黑暗里。 他走過來,起先步步沉穩, 不疾不徐。漸漸步子加快了,快一點、再快一點……然后奔跑起來, 越跑越快,猛地化作流光到她面前, 還沒等她開口便一把將她摟進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