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節
“姓陳?!闭乒竦拇?。 燕九少爺便請之代為引見,然而在見過姓陳的后,稍加試探即知有假。 老鸚鵡對于姓陳的沒有絲毫親近之意。 這家店真正的老板不是他。 是誰呢?會是誰?在這個地方,在這個位置,蓋了一家鳥店,把步星河的鸚鵡養在這里。 燕九少爺去找了崔晞。 崔晞的父親崔淳一在工部任職,朝廷撥發給官員的宅子,其建筑設計圖皆在工部資料館內留有存檔。 燕九少爺捏了個假借口,請崔晞幫忙向崔淳一要來了郁木坊所有官邸的建筑設計圖,并從中找出了當初步府的設計圖紙。 賣鸚鵡的歸去來居,正建在原步府內一處應住有主人的院落的位置。 步星河在家中行三,就整座步府后宅建筑的主次、大小、前后順序來看,這座院落,很可能就是他步家三少爺的住處。 歸去來居,建在了步星河原住處的位置,養了他曾經養過的鳥。 鳥店的名字,叫歸去來居。 所以,歸去來居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誰? 燕九少爺動用自己過目不忘的頭腦,翻查自己的記憶。有這么一段記憶,記下的是他四叔燕四老爺在某次請安日家庭聚餐時同老太爺閑聊的話,燕四老爺提到他在京中有一個把兄弟,在商會里任重要職位。 燕九少爺摸出去塞北前四叔塞給他和jiejie的信物,拿著這信物去找他的把兄弟,必定都會伸手幫忙。 于是燕九少爺便拿著這信物去尋燕四老爺的那位把兄弟,請他幫忙在商會的資料檔案中,查出歸去來居的東家履歷。 京都的商會,是由官家任命管理的民間商業組織,主要職能是促進商業發展、維護市場秩序、幫助扶持商戶經營等,它的主要管理者都是平民,然而皆由官家出面指定,并受官方監督和約束。 燕四老爺的把兄弟也是平民,但因在商會中位居要職,享有申請進入政府部門內查詢相關商戶資料的部分特權。 于是應燕九少爺的請求,這位把兄弟去了喬樂梓的衙門,找了個正正當當的借口進得戶事房,調閱了郁木坊甘棠街花鳥市場個別商戶的注冊資料。 “歸去來居的老板,是子愷的大哥,燕子恪?!?/br> 冬日的天黑得早,燕九少爺散了學乘車來到甘棠街后,太陽便已落到了天邊,此時慢慢地由街頭走到了這花鳥市場,夜色已然降臨。冬季的花鳥市清冷得很,花兒禁不得寒,全被移進了暖房,鳥兒也抵不住風,關在生了炭火的屋子里,每日除了吃便是睡。 燕九少爺敲開一家賣蛇蟲寵物的店鋪門,半百的掌柜將他讓進屋內。 “又來了小伙子?”掌柜的笑呵呵地回身,倒了杯熱騰騰的茶遞給了燕九少爺。 這家蛇蟲店里只有他一個人,他既是掌柜也是東家。 燕九少爺接過茶杯,握在兩手間取暖,臉上帶著絕不似平日高冷的微笑,看起來更符合他這個年紀的人畜無害:“家里的幾條蛇愈發懶了,想是到了冬眠時候,我才頭一年養,還沒帶著它們度過冬,怕哪里出了差錯,所以趕緊過來向您請教一二?!?/br> 掌柜的極喜歡這小伙子,生得干凈俊美不說,人還良善禮貌,這幾個月時常到他店里來,買過他幾條蛇,還幫著他一起清理養蛇的玻璃缸,一來二去兩人便熟了,十分聊得來,成了忘年交。 掌柜的姓李,家里祖輩都住在甘棠街,不僅見證了時代變遷,也經歷過累世風雨。 聊了一陣子蛇,喝過幾旬茶,再話半晌家常,燕九少爺只作不經意地說起書院即將舉辦每年一度的畫展和畫藝競技之事,并取下了身上背著的畫筒,笑著和掌柜道:“晚輩畫了幾幅人物小像預備拿去參賽,只不知哪一幅更好些,李伯不若替晚輩過過目?!闭f著便將那幾幅人物畫像在桌上鋪展開來,不動聲色地立在一旁細觀掌柜的臉色。 掌柜笑呵呵地逐一打量這幾幅畫,口中則道:“我這老頭子可不懂畫,依我看著你這些畫張張都好!這可教人如何從中只挑出一幅來嘛!瞧瞧,這些臉兒畫的,跟真人兒似的,真真像是活了一樣!嗬嗬嗬嗬!” “可惜參賽作品只能有一幅,”燕九少爺微笑,“您就挑您看著感覺面善的那一幅吧?!?/br> “面善的……”掌柜的依言認真細看,面善的意思就是面熟、有眼緣兒,看來看去挑來挑去,忽然“咦”了一聲,指著其中一幅畫像上那人的面孔,目含疑惑地道:“這個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br> 第430章 更好 一切都會變得更好……嗎?…… 在冬天野營拉練, 實在不是什么美好的事,衰草連天, 北風呼號, 腳下的土地都凍得比石頭還硬, 趁機賞風景是不要想了, 人別凍傷風就已是萬幸。 更何況本次野練的地點定在了千島湖上的某個未經開發的島, 四面來風不說,島上還到處都是光禿禿崎嶇不平的沙巖,找個平坦的能搭帳篷的地方都不易。 然而對于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們來說, 以上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從登上這野島的第一刻起,武長戈就意識到自己貌似是到這島上放羊來了——一群小伙子大姑娘直接把他丟在了島邊嚎叫歡呼著四散沖了出去…… 對于天朝人民來說, 有的玩兒、有地兒玩兒, 就是最美妙的事。 “喂!咱們可是來訓練的!”錦繡兵們嘻嘻哈哈地沖上了一塊高高的沙巖, 伸開臂膀迎接咆哮的冬風。 “懂個屁!咱們這叫以玩樂的心享受訓練!”一兵笑道。 “沒錯沒錯!人生苦短, 何不及時行樂!”大家附和。 柯無苦背后靈似地飄上來傳話:“教頭說, 訓練現在開始,你們幾個的訓練內容就是從島邊到這塊沙巖之間疾速跑, 往返一百趟, 最后一名罰十組俯臥撐, 每組三十個?!?/br> “……” ——人生真是一點都不美麗了! 殺一伙儆一隊, 眾人再也不敢隨意放飛自我, 老老實實地從船上把宿營的東西搬下來,找了個四面環巖的避風之地,開始搭帳造營。 這次來大家帶的是小帳篷, 兩人一帳,便于在地勢復雜的地方搭建。燕七武玥自是要在一起,拎著行李四處找較平坦的石面,找到一處沙巖,表面雖然平滑,卻是有些傾斜,不過這也已算是好的了,其它眾人也都找好了各自的搭建地點,于是紛紛撂下行李開始搭帳篷。 今天的風很有些大,盡管四面環巖也擋不住見縫就鉆的冬風,忽地一陣狂烈吹過,幾頂搭得不怎么結實的帳篷就被吹塌了,被蓋在帳篷里的人一番吱哇亂叫,還有直接把帳篷吹跑的,里頭人正打開著行李包袱收拾衣物,被風一吹直接就來了個天女散花,巾子帕子汗巾子飛了漫天。 營地一時亂成一團,追衣服的,搶救營帳的,起哄湊熱鬧的,一派鬼哭狼嚎歡聲笑語。 燕七武玥還在跟帳篷上的繩子較勁,風太大,兩人拽著繩子東拉西扯綁不對位置,燕七正仰著身子用力往后拽,仰著仰著就仰進了一堵熱乎乎硬梆梆的rou墻里。 一只手從后頭伸過來拽住了她手里的繩子,嗤地一聲笑響在耳邊:“可憐巴巴的小身板兒,讓人看著怪不落忍的?!?/br> “請繼續保持這種覺悟?!毖嗥叩?,松手將繩子交給元昶,見武玥那邊也有武珽接了手,便留在元昶旁邊打下手。 “鋪蓋帶得夠厚么?”元昶一邊輕松地擺弄帳篷一邊問燕七。 “帶了狍皮筒被,睡雪地里都木有問題?!毖嗥叩?,狍皮筒被是從塞北帶回來的,在京都家里基本用不上,不過是個紀念品,沒想到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場,用狍子皮做的,暖和得緊,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氣光著身子鉆進被筒里睡在雪地上都完全不成問題。 元昶當然也知道這個露營神器,笑著捏住她腦后的四股麻花辮輕輕扯了扯:“倒是不傻,還知道心疼自個兒?!?/br> “必須的,我是女孩子啊?!毖嗥呖钙鹨淮缶戆偈畞斫镏氐暮駳痔壕豌@進了帳篷。 元昶“……”真踏馬是個有男子漢氣概的女孩子。 和武玥將帳篷里面布置妥當,燕七鉆出來時見元昶已經在門口用石頭給她們壘好了一個簡易的避風燒火灶,武玥開心地表揚道:“元三你還有這樣的手藝哪?看上去很結實嘛!” “在塞北行軍時候學的,”元昶輕描淡寫地道,看了眼燕七,“我的帳篷就在旁邊,有事就招呼?!闭f著指了指,見距此處不過十來米,中間也沒有隔著其他人的帳篷,和他做帳友的是……燕四少爺,此刻正從帳內鉆出來,一眼瞅見燕七和武玥,開心地揮動胳膊向著這廂打招呼。 “和我們住這么近干嘛?”武玥意有所指地壞笑著問,別以為她看不出元昶的心思,見天兒那倆眼就在燕老七的身上粘著,她又不瞎。 “燕四不放心他妹?!痹泼娌桓纳氐?。 燕四少爺繼續開心地沖著這邊揮手。 燕七也沖著她哥揮了揮手,不知道元昶是怎么跟人家搞到一起去的,這家伙……真是費了心思了。 “好吧好吧,”武玥攤手,“燕四是個好哥哥,我也想我的哥哥了,我去找他聊天!”說著就跑了,把燕七和元昶丟在帳前。 “她倒是比以前聰明多了?!痹剖栈厮妥呶浍h的目光,轉回來挑起眉尖看著燕七。 “喂……”給你創造機會你就夸人聰明,太現實了好嗎?!澳阌袥]有發現你最近臉皮越來越厚了???”燕七無神臉看著他。 “冬天的緣故吧?!痹评碇睔鈮训芈柭柤?。 ……所以長厚點好御寒嗎? “你嘴角的淤青是怎么回事???”燕七只好岔開話題。 “你爹打的?!痹普Z氣里是不以為意。 “……你又摸他虎臀了?” “……就不能是揪虎須?”元昶瞥她,“再說他也不是虎?!?/br> “好吧,為的什么?”燕七問。 “我哪兒知道?!痹频?,“一陣兒一陣兒的,上了年紀的人是不是都這么情緒不穩?” “呃,世事無絕對,你看我大伯?!毖嗥叩?。 元昶:“……”這個例子舉得好,她大伯情緒就沒正常過。 “七妹,我來找你玩兒了!”正說著話,見燕四少爺高高興興地向著這廂過來。 “離章兄,這島上風大,一會子集訓起來,怕是要對你的擊鞠有些影響,”元昶忽和他道,“看樣子你訓練前的重中之重是掌握風向和風力?!?/br> “說得沒錯!”燕四少爺一拍手,“不能等訓練開始了,我先去拿球試一試,免得一會子用起來傷到人?!闭f著轉身就又跑回了自己帳篷取擊鞠用具去了。 燕七:“……” 元昶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哪有表情,”燕七道,“我面癱臉你忘了?” “當我看不出來?”元昶探下肩把臉壓到燕七的眼前,“心眼兒里又說我什么了吧?!” “瞧你說的,”燕七道,“怎么能說得這么準呢?” “……”元昶叉腰無語地瞪了她一陣,最終還是沒忍住,慢慢地揚唇笑起來,“臭小胖!怎么就那么欠揍?” “你這表情和說話內容搭配起來太違和了?!毖嗥咛岢雠u。 “……我高興不行???”元昶發現自己和她在一起,想不翹唇角是非常困難的事。 “太好了,所以不帶高興的時候揍人的啊?!毖嗥叩?。 “傻小胖,”元昶瞪她一眼,邊搖頭邊把頭偏過一邊,低聲道了一句,“我哪兒舍得揍?” 他不舍得有人舍得——武長戈待眾人安置好營地后分秒必爭地開始安排訓練內容,不管男隊員還是女隊員,一律在這滿島呼嘯的冬風里踏著崎嶇不平的沙巖路開始了摸爬滾打。 這座野島面積不算小,只因島上百分之八十的面積都是沙巖,想要改造成能住人的地方肯定是要耗費不少的人力和財力的,皇家對這島興趣不大,權貴也不想多花這份兒錢,因此這島就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野孩子,撂在這里長期無人涉足。 來此集訓前的幾天,武長戈特意到此島上勘查了一番,發現比較適合野外集訓,因而地點就定了這里,還因地制宜地提前擬定了訓練計劃,帶著隊伍上來后一點時間都沒耽誤,充分利用起時間,把手下這幫家伙們cao練得鬼哭狼嚎。 一上午的訓練下來,先不說累成啥樣,單被西北風吹得屁股上都有高原紅了,一伙人又累又冷地還要去島上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的叢林地帶去拾柴,好在島上有條小瀑布提供清澈的水資源,用水具舀回營地,升火燒水煮飯。 因下午還要繼續訓練,大家也就沒有搞什么集體聚餐,只各自在帳前升了火堆燒上水,再把從家帶來的干糧咸菜熏rou干等物取出來,就著水湊合著果腹。 元昶和燕四少爺則湊到燕七武玥的帳前圍著火堆一起吃。元昶在塞北參軍時跟著艱苦慣了,此次出來集訓就只帶了一袋子不怕放壞的燒餅和幾塊咸菜頭、熏rou條子,熱都不用熱就要冷著吃,倒讓武玥攔住了:“別急啊,有小七在還能讓你吃冷的???” 燕七一看這位帶著這么多的燒餅,就剜出一大塊牛rou湯凍凝成的油凍來放進鍋里,而后把元昶的燒餅切成條,把自己從家帶來的牛rou干切成丁,湯沸了統統丟進鍋,往外舀的時候再給每人碗里撒上一撮干蔥花。 “野外簡易版牛rou罩火燒?!毖嗥邽槲顼埫?。 “香!”元昶先就一聲贊。 武玥側目他:意圖太明顯了好嘛,你根本還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