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場上的隊員有沒有亂了方寸沒人知道,但觀眾席上的燕大太太卻已是真的亂了,捂著胸口臉色發白,半晌才說出話來:“——方才那一箭——太危險了——太危險了!這要是射到驚波可如何是好!老天??!他方才險些從馬上掉下去!那樣的高的馬,掉下去可不得摔斷了胳膊!老天!老天!這樣的比賽如何再能參加!去——去把他拉出場——這什么綜武絕不能再參加了——來人——快去!” “娘,娘,您莫急,沒事的,”燕大少爺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他們都穿著甲衣呢,所有的武器也都是磨圓了頭和沒開過刃的,打在身上至多有那么一點疼而已,傷不到人的,您放心……” “疼?!都打疼了還能叫沒事?!還能叫傷不到人?!”燕大太太氣得發抖,“驚波騎的馬總不是假的吧?!那么高的馬,摔下來能沒事?!才剛對方的人上來就沖著驚波放箭,這簡直是——簡直是欺負人!” “娘,驚波自幼練馬,摔下來不知多少次了,那身rou早就摔瓷實了,再說驚波的騎術在錦繡可是一等一的好,已經多久沒見他摔過了?您就甭替他cao心了,人家沖著他放箭才證明他厲害啊,對對方威脅大,人家才要先把他干掉……” “呸呸!什么‘干掉’?!盡是亂說!”燕大太太瞪了大兒子一眼不再理他,轉而去同燕二姑娘說話,“驚春,有什么法子能讓驚波中途下場?” “娘,”燕二姑娘伸手握住她母親嚇得冰涼的手,“綜武比賽是勇敢者的游戲,只有夠聰明、夠強壯、夠優秀的人才有資格參加,書院里的每個孩子無不以能參加綜武比賽為榮,而凡能參加綜武比賽的人,都是會受到同窗們的敬佩與贊服的。娘,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如果說賢德是女人的招牌,那么榮耀就是男人的門面,娘想要讓驚波將來有個好前程,沒有一個漂亮的門面又如何能讓有助于他的人登門交好?且讓他試試吧,您若真讓他半途下場,他將來還怎么在同窗面前抬得起頭來?” 燕大太太一時無言,望著場內風雪中自己兒子騎在馬上努力奔跑閃躲的樣子,眼睛不由濕潤了起來,拿著帕子摁去眼角的淚意,悶聲道了一句:“早知如此,小時候便說死也不許他走這一途,哪怕將來經商做生意呢,好歹也不必這樣冒著危險拼死拼活……” 這么說著,忍不住看向旁邊自己丈夫所立的位置,見正認真地看著場中的比賽,唇角勾著淡淡的笑。 他是在看著誰呢?燕大太太順著丈夫的目光一路追到場上,驚天動地的呼喝聲突然四面八方地狂卷而至,目光所指處,燕四少爺正縱馬飛躍過一道半人多高的掩體墻,馬蹄落地緊接著一記急轉彎,正將追在身后的紫陽馬給甩了開去,那紫陽馬雖也跟著躍過了墻,可卻不似燕四少爺有著這樣高超的騎術,身下馬匹根本來不及轉彎,只得徑直向前繼續跑,而燕四少爺恰是抓住這樣的機會,手中馬球一拋,另一手揮桿便抽,這一擊勢大力沉,球速快到連殘影甚至都看不清,便聽得“噗”地一聲響,正中紫陽馬的后心——瞬殺! 紫陽粉們急了,瘋狂地吼叫起來,已經習慣了自家戰隊對別家戰隊碾壓性優勢的他們,很難接受己隊任何一次的戰斗減員,“干掉他!”“干掉錦繡馬!”“殺了他殺了他!”類似的喊聲匯成了一股狂流沖向賽場中的燕四少爺,燕大太太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在這股狂流中了,眼淚不由得簌簌地往下落,不敢看兒子的一舉一動,卻又不得不看,一顆心幾乎要疼出水來。 “好樣的!小四這小子真行!”大兒子在旁邊沒心沒肺地給小兒子喝彩,“看樣子這次錦繡有戲??!到現在錦繡一個人沒少,紫陽卻已經被錦繡干掉兩個人了!” “兩個?我怎么沒看到,除了四哥干掉的那一個,還有哪個?”燕五姑娘整張臉都縮在毛茸茸的圍領里,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那個紫陽兵,讓錦繡炮瞬殺掉了,真是厲害,還是個姑娘,不知是誰家的小姐?!毖啻笊贍斨钢鴪鲋姓罩軇又哪堑郎碛?。 “那是七妹?!弊谒赃叺难嗳贍敽龅?。 “哦對!我怎生忘了!七妹正是綜武隊的炮擔當!”燕大少爺一拍腦門,倒不是他記性不好,實在是這個二房的meimei平日在家里沒有什么存在感,話也說得少,更別提像自家小五那樣成日跟大家叨咕她參加的社團里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了,他知道七妹是綜武隊的炮擔當也還是聽同班里喜歡看綜武賽的同窗說的,燕大少爺對綜武比賽并不是很關注,就算到現場去觀戰,也基本都是跟著朋友去看一些精英賽上種子隊的比賽,且還是下了賭注的才會去,平時他自有他喜歡的活動和去處,因此這事只是當時聽了笑笑,過后就不甚在意了。 “——你說那人是七姐兒?!你確信?”燕大太太在旁邊聽見,十分驚訝地扭頭看向燕三少爺,燕五姑娘卻默然不語,只管死死地盯著場中人看。 燕三少爺笑了笑:“驚波說起過,七妹是錦繡綜武社的成員?!?/br> 燕大太太震驚地轉回臉去尋找場上的那個身影,炮擔當,那就是會用箭的,她知道她會用箭,也知道她在書院參加了綜武社,可她以為以燕七這樣的年紀和水平,頂多是在綜武社做個湊數的,她不關心這些孩子們的亂七八糟的社團,她是平民書院出身,平民書院雖然也有綜武社,可她不感興趣,她從來不去看那些粗魯無謂的比賽,所以她對綜武這種東西并沒有特別清晰的概念,也并不想去了解,今天是她第一次到現場來觀戰,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認識綜武比賽,第一次知道原來燕七參加的竟然是男子隊,第一次——第一次發現她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哪個是她?場上兩個錦繡炮,沒想到竟然都是女孩子,可哪一個是她?分辨不出來,她有多高?有多瘦?跑步的姿勢是什么樣的?形體神態沒有一點熟悉感…… “離我們較近的這個是?!倍厒鱽硌嗳贍數穆曇?,仿佛能窺得燕大太太內心的想法般,語氣里帶著似有似無的嘲諷,可惜燕大太太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場上,無暇他顧。 場上的燕七穿著白色甲衣,顯得分外輕靈又利落,她持著弓奔跑在迷宮一般的掩體墻間,速度飛快,有多快?快到紫陽隊身高腿長的男人全力奔跑都追不上她。不,不是男人不夠快,是她太靈活,她不跑直線,而是左拐右繞高跳低滑,這些掩體墻有高有低有長有短,有的下面豁口有的中間開洞,你完全不知道她會用哪種法子通過這些墻,前面是個直角的通道,你以為她要拐彎了,可她卻偏從墻頭翻,前面是個死胡同,你以為她要回身了,她卻突地滑倒,借著這慣性硬是從墻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洞口穿了過去。 燕大太太驚呆了,她盯著燕七從東到西從南到北,跑起來像是一陣風,穿起洞時又像是一條蛇,蹬踏著墻壁三兩下翻過墻頭的輕松樣子更像是一只燕,她或跑,或滑,或翻,或滾,行云流水,從容自信,明明是一場爭勇逞強的粗魯比賽,卻被她如此這般跑出了賞心悅目的景象,她有力地奔跑,輕盈地跳躍,踏著墻頭騰身而起,半空中靈活轉身,四肢修長舒展,腰背纖細結實,扭轉身體的同時挽弓搭箭,弓與身體組成了優美的弧線與輪廓,不同于男人的粗獷,不同于女人的嬌柔,這是力與美最恰到好處的結合,是飛天之姿,呈射日之力,如凌波踏鯉,欲攬月摘星。 持久的美叫華彩,剎那的美叫驚艷。燕七的這一跳,驚艷了所有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人。就是這么一剎那,跳起,轉身,挽弓,出箭,一匹素練劃過虛空,瞬間沒于緊追其后的紫陽隊員胸口,身體落向墻另一邊的地面,腳一沾地毫不停留,不知疲倦地繼續向前奔跑。 就是這樣的一箭,跳在空中轉身就射的一箭,就這么“殺”掉了一個看上去那般健壯兇悍的男子,如此的果斷犀利,以至于讓這一記驚艷的動作顯得分外冷酷狠辣! 燕大太太驚著了嚇住了,她駭然地看著頭也不回就去繼續下一次戰斗的燕七,她不敢相信這是她記憶里那個溫吞吞木訥訥的小胖丫頭,她這副樣子——她這副樣子哪里像是個閨中小姐,分明像是——一頭小狼!一頭兇殘冷酷的野狼! 第259章 周旋 錦繡兵vs紫陽兵 ——如果這不是綜武賽呢?如果燕七手中的箭尖不是磨圓過的呢?如果對手沒有穿著甲衣呢?如果對手真的與她為敵呢?她是不是一樣會如這般出手冷酷?她面罩下的那張臉是不是還是那樣木訥平淡? 燕大太太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想起從前對待燕七的種種,想起燕七看著她的眼神,她不敢確定那樣的時候這個孩子的心里是否已用箭將她射死了千百遍,太可怕了,這個孩子太可怕了!她什么時候學會的箭法?她怎么就能跑得這樣快、跳得這樣高?是一枝教的她?不可能!一枝平日都只在丈夫旁邊隨身伺候,哪有時間去教她這些!從小到大丈夫也沒有給她請過教射箭的教頭,她入學還不到一年,怎么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練出如此強悍的箭法?! ……所以丈夫才對她另眼相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因為……因為她不是個普通人?她從小就和丈夫談得來,兩個人有共同的喜好和話題,甚至往往連話都不必說,只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彼此心中所想——這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到的嗎? 燕大太太不禁想起九年前的那件事來,請來的郎中明明已說她沒了氣息無力回天了,偏偏要給她擦身子穿斂服的時候她就又醒了過來——丈夫說這種情況叫做假死,書本上也有記載過類似的病例,她當時也就信了,可現在想來未免太過離奇,尤其是這孩子一經醒來仿佛整個人都變了,以前是愛說愛笑又天真爛漫,醒來后就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副木訥臉,說話也老成了,溫吞吞的卻又極有主意,不肯把小九交給她指過去的奶嬤嬤帶著,偏要自己日夜守著伴著——才三歲的娃娃,怎就有那樣多的心思?! 燕大太太越想越害怕,兒時聽來的鬼狐精怪的故事一股腦地涌了上來,那些東西不就是一向好附身到才死之人的身上得以混跡于人間的嗎?不論是鬼是狐還是亂七八糟的精怪,皆是靠迷惑于人并吸取人之陽氣來修練道行的,那么說——丈夫他——他是燕府的當家人,迷住了他就等于掌控了整個燕府!怪不得!怪不得她在丈夫那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怪不得丈夫如此寵她護她比親女兒還親! 燕大太太一身冷汗接一身冷汗地往外出,只覺得自己連頭發根都豎起來了,渾身上下控制不住地發著抖,一陣又一陣陰冷恐懼的感覺不住從腳心襲上來,像一柄冰涼的鋼梳一般刷過她的五臟六腑,將她的一顆心刷成了血rou模糊的碎塊。 ——太可怕了。燕大太太恐懼到干嘔起來,燕二姑娘和身后隨侍的貢嬤嬤連忙湊上來問:“身上不舒服么?是不是凍著了?要不要回去?” 燕大太太緩緩搖頭,這會子回去又能如何?還不是要跟她——它!要跟它住在一座府里!這府里有她的兒女丈夫,她怎么能由著她在她家里胡作非為!她的確很害怕,她怕得要死,可她是個母親,她要保護她的孩子,為此就算是與一個妖怪為敵,她也絕不退縮半步! 燕大太太重新打起精神,籠袖里的手狠狠攥著另一只手,她死死地盯著場上的那只妖怪,盯一陣妖怪,盯一陣自己的丈夫,他果然也在看著場上的它,目不轉睛地,全神貫注地,根本不去理會周遭的任何人任何事,甚至連他旁邊的那位都成為了他與它之間模糊的背景。 ——丈夫中妖毒已深,她得救他! ——這樣一只為禍燕府的妖怪,豈能容留! 燕三少爺從嫡母那張慘白且扭曲的臉上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絲淡淡地譏嘲的笑意,在這樣一個充滿著熱血與豪情的場合還能專注于陰私沆瀣心思的人,全場里只怕也只有他這位嫡母一個了。 燕三少爺有時候也是不明白為什么世人都那么討厭蠢貨,難道大家都沒有發現蠢貨們都有一個特別可貴的特長嗎?那就是: 悶聲作大死。 …… 在開場后不到一炷香的短短時間內,紫陽隊已經接連折損三人,本隊的帥也連失兩分,這在近幾年來紫陽所參加的比賽中實屬罕見,以至于一向比主隊隊員還淡定的紫陽粉都失了冷靜,那噓聲是一陣蓋過一陣,如同數股洪大的湍流,在風雪中幾乎要將錦繡的隊員們沖個七零八落。 盡管紫陽隊少了三人,也始終沒有改變錦繡隊員在場上被追壓得四處逃竄的境況。兩象兩士三個兵,逃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關鍵是地面還滑啊,才剛一開場雙方互沖的時候幾人就是幾步一滑勉強沖過去的,現在是在逃命,跑起來就更加緊張了,一路是連滾打爬外帶各種姿勢的花樣旋轉,好在錦繡眾距這片掩體墻陣比紫陽隊要近,率先進入其中后還有一定的時間隱藏身形或是跑得更遠。 士和象四個人本場比賽領到的任務就是逃和盡可能久的保命,于是只管發足狂奔,目標是那片假樹林,象的角色特征規定了對方無法對他們使用武器,只能以角抵形式進行攻擊,于是武珽給兩人的安排就是往樹上爬,上了樹,對方既無法進行遠程攻擊,也無法在樹上進行攻擊,唯一的辦法是把錦繡的兩個象從樹上弄下來,然后再采取角抵的方式對戰,只要錦繡象能在樹上多待一陣,就能多爭取些存活下去的時間。 而錦繡士除了可以拿一件武器之外還能再拿一面盾,于是兩人也不嫌沉,把金剛傘和盾全都帶上了,只要上了樹,把傘撐開把盾支上,然后蚌殼一般把自個兒夾里頭,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防止對手的遠攻,而如果對手追到了樹上,他們也可以居高臨下地用金剛傘和對手拼一把,再不濟就啟動自殺功能唄,手里有盾擋著,金剛傘崩掉也不會傷到己身,若運氣好些能干掉對手的話,就算手里已經沒了武器也可以用盾擊,說來還是占著便宜的。 錦繡的三個兵比別人都要忙些,跌跌爬爬地進了掩體墻陣,立刻分散開來,躲到墻后從背上的工具箱里往外掏東西,今兒背的工具箱比以往任何一場比賽都要大和沉,箱蓋兒一開,從里面吭哧吭哧地拽出個白乎乎的東西來,拎起來抖一抖,讓這東西顯得蓬松一些,卻見是一整套的白色甲衣,里面塞著布條棉花,硬是將這套甲衣給撐了起來,若不定睛細看還道是個大活人,甲衣背后甚至還繡著個“兵”字! “嘩——”紫陽的觀眾們登時又炸鍋了——太猥瑣太卑鄙了啊錦繡的家伙們!居然特么的帶著假人上場比賽!還能不能更無恥??! 錦繡兵一聽觀眾這聲音就知道這伙子被震住了,呣哈哈哈哈!為了這一招他們幾個兵湊一堆兒可想了好幾天呢!嘛叫無所不用其極?這就是了嘛!今兒就讓你們開開眼,別把兵卒不當象棋兒! 這位箱子里還帶著小棍兒呢,小棍兒從假人的衣袖里穿過去插進墻里,正能把假人整個撐起來,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站在那里一手撐在墻上正悠閑地歇大晌,這還不算完呢,又從箱里拿出牛皮筋和一卷細長的繩子來,左纏右繞一番布置,手腳麻利得很,也是平時練熟了的,繩子一端握在自己手里,布置完畢迅速閃人,從前面拐角處轉彎繼續跑,繩子也是足夠長,還沒等把繩子跑到抻直,那邊的假人就已經發動了。 紫陽兵眼瞅著錦繡兵跑往這個方向,一路大步追來,一拐彎,嚯!跟這兒壁咚誰呢哥們兒?吃我一刀吧,走你!紫陽兵反應多快啊,眼里剛一印進個白影兒刀就已經下意識地砍出去了,這一砍發現錦繡兵真走了——不,是飛了!“啪”地一聲像是打彈弓時牛皮筋彈出去的聲音,緊接著這“錦繡兵”就特么騰空而起姿勢詭異地上了天,紫陽兵嚇了一跳,眼睛只顧著往半空看,不防這“錦繡兵”人飛走了東西卻留在了原地——一架固定在地上的牛皮筋彈弓,弓上繃著一枚燕四少爺所用的那種帶尖的馬球,假人一飛走,正好撥開了固定牛皮筋的機簧,馬球彈出,打了仰頭分神的紫陽兵一個措手不及! 可惜沒法兒瞄準,只打中了軀干,紫陽兵丟一分。 然而這假人可也不止這一個作用,才剛飛上半空,紫陽炮的箭就追過來了,正中假人心口五分區! 紫陽炮箭才出去就后悔了——唾嘛的反應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才剛瞅見穿白衣的人上了天就立刻條件反射地去攻擊,攻完了才發現那個“錦繡兵”有鬼——哪個用輕功飛在半空是那樣的姿勢??!兩臂平舉著飛是特么在裝鳥嗎?下半身向后擺到和身子都成直角了,這腰功也是醉人,更甭提右腿和左腿都特么纏成麻花兒了,小兒麻痹都不帶肢體角度這么刁鉆的,這要是真人擺成這樣的造型在天上飛那還不得嚇死爹???! 白浪費一支箭! 紫陽的兵和炮這個時候才明白了錦繡兵這一招猥瑣在了什么地方,介似一石二鳥之計呀!——等等,還沒完!那假人身上還拴著繩子,假人彈出去之后那錦繡兵就開始瘋狂的收繩子,這是還特么打算回收利用呢?! 這么一來不僅假人被回收,連紫陽炮的箭也一并被收了去。 吃虧上當一回,紫陽兵覺得自己已經窺破了錦繡兵的底,下一次再不會重蹈覆轍了,立時循著假人落下的方向追了過去。拐過兩個彎,見那假人被拋棄在高高的一堆積雪旁,想是那錦繡兵慌著逃跑已經顧不上再拿這假人,看樣子他應該還沒逃遠,追! 紫陽兵大步向前追去,速度快得驚人,看臺上的觀眾爆發出瘋狂的吶喊——一定是快追上了,紫陽兵判斷,愈發加快速度向前沖去! 觀眾們都快急死了:別往前跑了!快回去!往回跑!剛在雪堆旁邊趴著的那個就是那踏馬的錦繡兵!——太猥瑣了??!居然裝假人!居然還追求完美地硬是擺出那么扭曲的姿勢!居然還沒忘在腰里纏上一根繩子做偽裝!居然還把自己半拉身子埋在雪堆里使得乍一看上去像是個扁扁的假人! ——猥瑣死了??! 這會子人早爬起來從雪堆里刨出自己的工具箱和真正的假人連滾帶爬地從另一條路逃竄了!這演技也是沒sei了好嗎! 紫陽兵跑了一陣就發覺自己上當了,立刻調頭往回跑,然后就特么看見前面的丁字路口處一名“錦繡隊員”以四肢并攏、臉朝下、全身貼地的姿勢飛快地滑行了過去…… “……” 這是連人類的正常姿勢都已經懶得讓這些假人偽裝了嗎?你們還能更湊合事兒一些嗎?!你們踏馬的不會以為連這樣我們紫陽都分辨不出那玩意兒是真是假吧?! ——欺人太甚啊混蛋!今兒不揍得你和你的假人兒抱頭痛哭爺就臉貼地滑出綜武場! 紫陽兵一提氣,以迅雷之勢狂追了過去,轉過丁字路口便見剛才滑過去的那假人脖子上拴著繩子被人這么拽著在地上拖行,看起來簡直是慘絕人寰令人發指,而拖著它的那人已經跑過前面的拐彎處了,紫陽兵手中刀向下一砍,先將那繩子砍做了兩半,順便認真檢查了一下這個假人,確認它確實不是真人假扮的,這才發足繼續向前追去。 再拐過一個彎,正瞅見那錦繡兵一腿搭在墻頭上想要往另一邊翻,沖上前一刀砍過去——“啪!”又上天了。 好在紫陽兵這一回早有準備,以神乎其神的反應迅速偏身躲過牛皮筋射來的這一擊——麻痹的你們錦繡到底帶了多少個這樣的假人上場???!那工具箱能塞得下嗎?! ——當然塞得下??!沒見上場的時候錦繡兵們背后背的箱子跟特么圣斗士的圣衣箱一樣大嗎!尤其是背著箱子沖著紫陽沖過去的樣子簡直就是圣斗士動畫的開場畫面有木有! 紫陽兵又沒砍著正主,正要左右尋找,卻見遠處路口處又一個臉貼地滑過去的假人,這回他可不上當了,干脆不理,耐下心就在附近尋找起錦繡隊員的身影來,卻不知道剛才滑過去的那“假人”一過了路口立刻跳起身往遠處跑去了——地上的冰也不是全無好處的,助跑往前一沖,臉貼地滑個十數米不成問題??!雪也有用,藏好工具箱,一會兒再跑回來拿。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紫陽幾個追逐錦繡兵的隊員差不多已經被繞進去了,從開場到現在,竟是連錦繡兵的一個正面都沒見到! 可錦繡兵也并不輕松,甚而比與其他隊的正面交鋒時更加辛苦,因為他們不僅要不停地跑動,而且還必須要一直狂奔,為了能夠爭取到時間來布置這些假人機關,爭分奪秒地布置完畢就又要趕快跑離危險區,他們不能停也不敢停,他們需要時刻轉動腦子來思索要將假人機關布置在什么樣的地方,以及要怎樣間錯開真人與假人才能有效地混淆對方的判斷。 累啊,真的很累,身上背著超大超重的工具箱,天上刮著狂風,腳下有一不小心就會滑倒的冰面,全身的神經絲毫不敢放松,要一直一直地這么周旋與消耗下去,可錦繡兵們無比清楚,對方和他們的距離正在一點一點地接近,總有會被追上的時候,可還是要咬牙堅持,死撐到最后一刻,要拼死地保住最后一滴血,要盡可能地拖延存活的時間,要等他們的強力隊友在這段時間里多多地干掉對方的隊員,要等他們趕來援助! 勝負就在這里了,不在他們的強力隊友有多強力,而在于他們這些拖后腿的人能否放開后腿去拖住時間。 就算我們不能有功于隊伍,至少我們不能在神一樣的對手面前做豬一樣的隊友。 錦繡兵們拼命地在這一片掩體墻迷宮內跑動、翻滾、周旋、安置、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若是從觀眾席上這樣俯視全局,便能看到這三個猥瑣又狼狽的身影一刻不停地穿梭在冰封雪掩的迷宮墻間,在泰然自若沉穩篤定的紫陽隊員的對比下,錦繡兵們的努力掙扎看上去分外可笑可憐,遲早是要死啊,何苦要做到這樣的地步?紫陽觀眾們指著可憐的錦繡兵哈哈大笑。 堅持,再堅持,撐下去,就快了,隊友的援助就快到了!錦繡兵們聽不見觀眾席上的笑聲,摸爬滾打間所有的聲音都被摔成了碎片讓狂風卷得四散,身上的五感都似已經被凍得僵住,只剩下了腦子里存留著的賽前布置——撐下去,越久越好,你們的任務,就是死也要撐下去! 第260章 太強 又慫又頑強。 比賽一開場,錦繡先聲奪人偷襲紫陽帥成功,三連擊過后紫陽帥丟掉兩分,錦繡眾隨即散入掩體迷宮陣,紫陽隊速度最快的馬擔當之一在追逐錦繡馬燕四少爺的過程中遭擊殺,緊跟其后的便是紫陽戰力最強的兩個車——隊長盧鼎與被譽為今年最強新車的丁翡,兩人一沖入迷宮陣中立刻分頭追向錦繡的兩車,在上一回合的比賽中,錦繡兩個車的戰力分明是最強的,所以最強對最強,自是要先把錦繡車給解決掉。 錦繡二車現在是皮同瓤不同,進了陣就是逃命,這二位既沒有兵們層出不窮的工具,也沒有馬們可以逃得更快的坐騎,每人手里只有一柄金剛傘,功能再多也抗不住紫陽的強力車,所以兩人逃得比兵們更徹底,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顧,就是逃,瘋狂地,玩兒命地,不停地逃,看上去竟有著股子悲壯的意味,像在人類的腳邊徒勞搏命的螞蟻,料不準什么時候就會被踩死在遮住天的腳底之下。 看臺上在大肆嘲笑狼狽的錦繡眾的紫陽觀眾們漸漸地息了笑聲,的確,錦繡隊員們逃命的樣子難看極了,時不時地因跑得太猛來不及轉彎而撞在墻上,亦或腳下打滑摔得四仰八叉甚而狗啃屎,未戰先逃不是慫包是什么?紫陽隊打過的對手多了,從沒有一支隊伍像錦繡這樣沒有骨氣。 可這些讓場面無比難看的慫包,摔得再狠撞得再疼似乎都無法阻止他們繼續逃下去的信念,那個車,膝蓋撞在墻上的樣子看著就疼,饒是如此仍一瘸一拐地奮力向前掙扎著,那個兵,簡直就是在四肢并用毫無形象,仿佛這世上除了逃跑其他所有事都可以不在乎。 所以……這還算是逃嗎? 紫陽的觀眾們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定義錦繡眾這樣看似慫卻又在頑強逃跑……的表現,他們只是被這種“死也要逃開”的信念給震撼到了,或者說是被這種又慫又頑強的表現給弄到茫然又混亂了,于是莫名地,突然就再笑不出來,這世上的強者畢竟是少數,有太多的人在現實中充當的都是眼前的錦繡們這樣的角色,也有太多的人在現實面前犯慫認輸,連辟路而逃的勇氣都沒有,就那么認命地等著被現實吞噬。 錦繡眾的掙扎讓大部分的觀眾漸漸有了莫名的觸動,嘲笑他們的時候就好像有了在嘲笑自己般的不自在,于是沉默下來,全場忽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就在這樣的安靜里,就在無數雙沉默的目光注視下,錦繡的兩個車終于被紫陽的兩車追上,出招,擊殺,收招,比雪花還脆弱。 這令人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終于還是被單純的激情與欣賞所取代,短暫的沉默過后紫陽觀眾重新點燃了熱情,喝彩聲狂浪般卷起,比剛才還要響亮,好像要借著這勢頭把什么給抒發出去,亦或是想催著紫陽的隊員們盡快結束這場讓人總覺得心頭被壓著什么般的比賽。 錦繡車有些頹喪,紫陽的兩個強力車強大到甚至讓他們連“自殺式攻擊”都沒有機會做出,金剛傘不僅完好無損,甚至連展開都沒能來得及。 強啊……真是太強了,王者紫陽,真的就是這么強。 “錦繡真是狡猾?!卞\繡車聽見把自己殺死的紫陽車這樣說道,他在旁邊的墻頭上蹲著,并且好像還有打算要跟他聊幾句的樣子,“喂,你們是不是換角色啦?” 才不會告訴你。錦繡車裝死。 “這很明顯嘛,有什么可瞞的,”紫陽車道,“我猜猜啊,你們原來的車肯定也不是現在的另一個車,也不會是炮和馬,很有可能是將,不會是相和士,因為我看到你們的相和士都在往樹上躲呢,所以你們兩個真正的車應該一個是將一個是兵,對不對?” ……哼。錦繡車背過身繼續不理紫陽車。 “你別哭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嘛,再說敗在我手上也沒啥可丟人的,誰讓我被譽為今年的最強車來著?!?/br> ……臥槽!這么夸自己真的好嗎?!——你特么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