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燕二姑娘是燕府第三代的頭一個女兒,已過了及笄之年,嚴格說來已經可以嫁人了,不過這個時代的婚齡跨度比較大,從十三歲到二十歲,這個區間里可以隨便,早于十三歲也沒關系,晚于二十歲的話家長就要受罰了,畢竟在這個時代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嘛,一切阻礙生產力發展的行為都是違法噠。 燕二姑娘十五歲,婷婷玉立,容貌姣好,三分像了燕大老爺,更多的則隨了燕大太太,清艷里透著淡冷,話不多,然而自有一股內斂的長姐之威,要說傲嬌的小公主燕五姑娘在這個家里最怕誰,除了燕老太爺燕老太太之外,就屬這個嫡親的長姐了,因而這會子老老實實地坐在車里一聲不吭,換作平時早便冷嘲熱諷技能全開,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把燕七轟成渣。 燕二姑娘只管拿了本書在手里翻看,臉上一派淡然。 難得清靜,燕七歪著頭透過車廂壁上嵌著的明亮玻璃向外看,馬車拐出柳長街,漸漸行上更寬的街道,便見街兩邊墻接墻,瓦連瓦,巷如蛛網,院如棋盤。時辰雖早,街上也已是人流如織,士工庶農商,老幼病殘孕,穿精綢的著粗布的,抬轎子的騎大馬的,賣柴賣花賣早點,推車挑擔扛麻袋,貧富貴賤男女老少,說唱爭吵哭笑打鬧,一軸人間百態的生活長卷就這么在這小小一方窗口里徐徐鋪展開來,謂之繁華,謂之盛世,謂之天下太平。 馬車穿街過巷,最后拐上一條名為“折桂”的大街,折桂大街旁邊是一條數米寬的城中河,河名“芝蘭”,這一街一河之名即取“芝蘭秀發,折桂爭先”之意。 行至此街,人流明顯漸稀,且觀行人多為士讀。河街并通,街有車馬,河有烏蓬,沿路春柳連行,拱橋成串。 河的對岸,白墻灰瓦屋脊連綿,門楣上匾額招牌一塊比一塊古雅精致,定睛細看,原來是一片“文化區”,所有的店鋪都做的是書畫文藝的生意,煙水繚繞間透著nongnong的書香氣息。 河的另一邊則是百姓住宅,卻不似城中心的住宅區那樣喧鬧盈沸,據說住在這里的都是些文人清貴,自有一番沉靜儒雅的氣場沉淀在此。 馬車沿著折桂大街一路向東,漸漸行入一片開闊地帶,大塊大塊的青石方磚被打磨得光可鑒人,陽光鋪灑下來映射出青蒙蒙的光暈,光暈里,青石廣場的盡頭處,一大片悠古沉莊的建筑在暢藍的天空下靜靜矗立,令人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 正門匾書“錦繡書院”四枚金漆大隸。 到了。 書院門外的廣場上,已停了不少車馬,都是來上學的官眷,人人帶著隨侍的下人,背著大大小小的書匣,甚至拎著包袱,燕七找回了當初大學開學時的感覺,只不知有沒有負責接引新生的學長。 燕家眾人從馬車上下來,隨著其他的學生往門內走,燕七回頭,看見燕九少爺走在身后。 錦繡書院分為男子部的‘錦院’和女子部的‘繡院’兩個校區,錦院位于書院南側,繡院位于書院北側,進了書院大門,男女學生便要分流,各自進入本屬校區。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毖嗥邔ρ嗑派贍數?。 燕九少爺慢慢抬頭看天,然后慢慢問燕七:“天天是誰?” “日日?!毖嗥邠Q成文言文。 “不要說臟話?!毖嗑派贍斅朴七~進南門里去了。 “……” 燕七進了繡院大門,隨著大流一路拾階而上,打眼兒一望,大家的“裝備”大同小異,一個丫鬟,一個書匣,一腔期待忐忑。 上得三十六級臺階,方見書院真容,卻是滿目的奇石玲瓏異草芬芳,時而一亭,間或半廊,明軒近水,雅廬臨塘,是個清幽雅致不惹凡塵的神仙所在。 燕七吸了吸鼻子。 不愧是京都書院中的翹楚,從踏入院門的那一刻,好似整個人都被這樣古卷幽苔的氣場所洗禮,一顆心驟然沉靜澄澈下來,舉手投足間都似帶上了書香熏染的優雅雋逸,仿佛她這個異世來客根本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每一寸發膚都浸透著對這個時代的虔誠熱愛。 女子上學,不為考取功名,只為培養素質。素質不僅要靠言傳身教,還需環境陶冶。所以繡院不似錦院那般肅穆莊嚴,穿過一段漂亮得如同開場白似的進門景觀,更大的一片美景雅地又像一幅工筆園林圖般鋪展在了眼前,一座座明軒繡戶掩映在碧樹芳叢間,帶著東方女子特有的神秘與羞澀顯露出只梁片瓦,吸引著人去探尋去了解。 “高年級”的學生們已是自顧自地去往自己的“教室”了,燕二姑娘今年是“四年級生”,囑咐了幾個新入學的meimei幾句,便同她的幾位“同學”走了,剩下燕五燕六燕七燕八,四個新來的生瓜蛋子站在原地僵硬。 所有的新生都有幾個明顯易辨的特征:表情呆滯,目光游移,手足局促,內心咆哮。 眼下燕七的周圍已經聚集了百十來個擁有以上明顯特征的新生,雖然大家都是官眷,可尊師重道的這個時代,只要進了學校門,大家一律平等,一律要對學校和老師持有最大誠意的尊重與敬畏。 好在令人尷尬的時間并不長,小路上走來幾名神色莊重嚴肅的中年婦人,將新生們引向校園深處。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們離了疼愛自己的長輩和對之前呼后擁的仆從,一時間都有些緊張,個個噤聲屏息,只能聽得一片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分花拂柳,繞石穿廊,面前便現出一大片敞軒來,門楣上匾書“蘭馨堂”三個大字。進得軒內,唯上首設一椅,三級階下一片空曠,為首的一名婦人徑直上前踏上階去,回身望住立于階下眾人,淡淡聲音緩緩傳出,道是:“繡院院訓十誡,爾等且細聽!” ……禁口舌,禁盜竊,禁妒忌,禁yin佚,禁吧啦吧啦吧啦。 女學的校訓與七出大同小異,從踏入校門的這一刻起,這些才剛脫離了“兒童”年紀的女孩子就要開始做好為男人服務的準備了。 申明過校訓,接下來分班。錦繡書院只女學每年就要招收近百名新生,不可能全擠一屋里學習,至于怎么分,完全靠隨機,隨機的方式也很雅致,所有新生排起隊,一個個上前抽簽,簽子是用鏤空的檀香木片制成的花簽,燕七抽在手里細看,見上頭畫了一枝梅并一句詩:梅花香自苦寒來。 燕五姑娘抽到的是一枝桃花,詩為:小桃枝上春風早。 于是按簽分班,燕七就分到了梅花班,燕五姑娘分到了桃花班,燕六姑娘去了荷花班,燕八姑娘茶花班,班級名稱以花為主,燕七白做好給“一年二班”下跪的準備了。 繡院的每個“年級”都分有六個班,全院合共六個年級。大部分的學生都是十二歲入學,學夠六年的話畢業時正好十八歲。對于學生想在這里學幾年,學校并沒有硬性規定,想要多學幾年以便令自己變得更優秀、從而以此來吸引更好的人家求配的學生大有人在,若上學期間說定了婚事并且要成親的學生亦可以隨時退學,只不過一旦成了親,就再也不準重返書院了——當然,成了親就要相夫教子盡孝公婆了,誰還能許你上學讀書去?上學就是為了嫁人,哪有本末倒置的呢? 燕七捏著手里的花簽,抬眼看見武玥和陸藕笑嘻嘻地向著這廂走過來,打暗號似的,武玥沖她道了一聲:“梅花——”陸藕便接上:“——香自——”燕七:“苦寒來?!?/br> 仨人抽在了一個班,高興得不要不要的。 武玥和陸藕要來錦繡書院上學,燕七倒是一早就知道,武玥的十二叔在書院里教騎射,做為家屬,也是免入門考而直接錄取的,而人陸藕就是憑真本事考上的了,小團伙里這位同志文化造詣最高。 班級分好,那幾位婦人便分別引著各個班的學生離了蘭馨堂,這蘭馨堂想來就相當于那一世學校的大禮堂,平時用來集合開會的所在。方才宣讀校訓的婦人做了自我介紹,姓嚴,身份是副山長,即副校長的等級。 引領梅花班的新學生去教室的婦人就是梅花班的齋長(班主任)了,姓齊,看上去很是溫和,三十出頭,舉止優雅,氣質出眾。學生們隨著她一路往東走,沿石徑進入一片梅林,這個時節正有一批晚開的春梅悄然綻放,紅粉交映,綴在一株株橫逸斜出的虬枝上,如同仙人指路。 梅林深處,彩漆明窗的一處敞軒就是梅花班的教室了,門匾上書著“凌寒香舍”四字,推門入內,先是一間門廳,設著茶座。東邊一道月洞門,進得門去,偌大一間敞廳,油光鑒人的櫸木地板,十數張紅酸枝木翹頭案,東墻兩扇月洞窗,嵌著玻璃,吊著湘妃竹簾,南墻置了各式條案香幾花架,上設一應古董擺件盆花,西墻掛著名人字畫,北墻整整一面都是云母落地屏風,屏風前一套大大的紅木桌椅,桌面上文房四寶一字擺開,椅上鋪著銀紅撒花椅搭,顯見是先生的座位。 這里就是正經上課的地方,現代稱為教室,本朝稱為課室。除卻此處,凌寒香舍里還分有班主任辦公室、棋室、茶室、香室、更衣室以及專供隨侍丫鬟們休息的等候室等等。 帶著學生們熟悉過課室,齊先生便給眾人安排座位,燕七被分在靠窗那一面的最后一個位子,一偏頭,窗外是疏梅綠地,春日暖洋洋地灑下來,花喜鵲喳喳地跳來飛去,一派幽謐靜好。 梅花班合共十九人,一水兒粉粉嫩嫩的小蘿莉,至少表面上看來,是。 入學第一天,各類事項冗雜繁多,排完了座位還要選科,必修科目有琴棋書畫、女紅烹飪、禮儀家政、健體騎射十門,這里所謂的家政,指的是持家之道,包括主持中饋、核算賬目、莊鋪管理、人情往來等等等等。 健體實則就是體育課,女孩子們也要適當進行體育鍛煉,為的是有個強健的體魄用來生養,最好一口氣生上十個八個的壯實娃,提高國家人口數量和素質,女人責無旁貸。 至于騎射,平民學??赡懿粫⒅O為必修課,但官辦學校大多還是會選擇此科做為學生必學的項目,畢竟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身為臣子家眷,自是要將這份榮耀永遠光揚下去。 除了必修的十門課之外,還有選修課,選修課的名目繁多,比如武技,比如歌舞,比如茶道、花道、香道、手工甚至醫藥等等十數門,其中至少任選兩門進行學習,有精力有時間的甚至可以全選,沒精力沒時間的最少也要選夠兩門,此兩門加上必修科的十門一共十二門功課,是要計入每半年一次的考核成績然后匯報給家長的。 燕七已經對這個可怕時代出現的各種可怕設定具有一定的免疫力了。 在選修課的課單上看了幾遍,燕七最終勾選了醫藥和手工這兩門功課,選醫藥是為了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畢竟古代的醫學條件相對落后,能多個保命的手段總比病來時束手無策的好。選手工是為了不用到外面去,坐在桌前就能完成……反正就是挑著能偷懶的科目選。 選好科還有課程表發下來,必修課大家一起上,選修課有專門的老師在專門的教室,到你的科目時你自去尋老師就是了。 搞定科目問題之后,班主任齊先生又揚揚灑灑地講了一大篇,無非是在學校要注意的各類事項、要遵守的校規校訓,所有的事情交待清楚時,一上午也就過去了。 中午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燕家孩子們又乘了馬車回轉燕府,路上只需要一刻鐘,回家吃吃飯,午憩片刻,然后回到學校繼續下午的安排。 下午的重點就是由老師帶著熟悉整個校園的環境,然后就是登記個人資料,比如身高了體重了,衣服尺碼了,因為要做統一的校服,另還發了本學期各科目要用到的學習材料,有的由學校發,有的就得學生自行準備,總之林林總總,開學的頭一天就在這繁瑣有序的狀態中過去了。 “姐兒覺得女學如何?”晚上去給燕老太太請安時,莊嬤嬤笑著問燕七。 “好?!毖嗥叩?。 講真,是好。盡管女學所賦予女人的一切都是為了男人,可至少它給了女人們可以思考的能力和機會。思考,是最深奧最有用最美好的一門學問。 第10章 先生 致童年。 琴棋書畫里的“書”,在這里并不單指書法,女學的所有文化課都歸在“書”這一門里,好在什么《女德》《女訓》《女誡》這類書大家在幼年啟蒙時期都已學過了,進了高等學府之后直接就上《四書》《五經》。 燕七的課本是煮雨去領回來的,嶄新的帶著墨香的線裝書,活字印刷已經被成熟運用,翻開扉頁,輕吸口氣,仿佛肚子里就多了些清詞麗藻。 “當當當——”窗外遠遠地傳來上課鐘響,當然,這鐘是撞響的,沉穩綿長,課室里的氣氛一下子莊重起來。 開學第二天,新生們的第一堂課,新鮮又期待。 門扇響處,游魂般邁進個人來,穿著玄色氅衣,走路也沒有聲音,臉很白,男性,四十出頭的年紀,不茍言笑的模樣,手里夾著書,走至課室最前面的大案后直接坐下,一開口便是金鐵交鳴般的聲音:“噥,昔仲尼既沒,仲弓之徒追論夫子之言,謂之《論語》……” 喂——等等——泥馬,這就開講了?前戲呢? 課室里立時響起一片慌亂的翻書聲。 男女大防的日益寬松,使得女學里的男先生成為極其自然的存在,甚至書院里的好幾位先生都是男女兩院共用的,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尊師重道的當朝,“師徒”在意識里是超脫男女關系之上的一種關系。 女學里講的文化知識當然要比男學的淺顯,女人上學又不是為了考功名,太深奧的不必學,大概了解個意思,與人交際時引經據典的別露怯就行了。所以這位先生就在上頭閉著眼睛呲呲啦啦的講,下頭你們愛學不學。 一堂課時長三刻鐘,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凌寒香舍里甚至有茶水間,這些官家嬌滴滴的千金們課間的時候還能品茶吃糕點。 詩書課上完,先生還留了作業,回家后將今日講的幾篇默寫十遍,再把其中道理及意義寫下來。 “還好不算難?!蔽浍h伸著懶腰,和燕七陸藕坐在茶水間里邊喝茶邊閑聊,三個人比較幸運,能分在一個班里,班上其他“同學”大多彼此間完全陌生,這會子都正處在比較尷尬的初步結識試探過程中。 “就是先生古怪了些?!标懪貉谥斓吐暤?。 “聽說是連考了八次皆落地,最后只好跑來做了教書先生,能指望他有好臉色?”武玥對書院里的八卦門兒清。 “啊,難道他就是‘陳八落’?”陸藕愈發壓低聲兒,“因為一連八次都落地,所以大家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做‘陳八落’的?” “就他?!蔽浍h拈了個瓜子兒嗑,“明兒我帶些藤蘿餅來給你們吃?!?/br> “我家新來個廚娘,會做南邊的小點心,又甜又糯,今晚回去我讓她做上一匣子,明兒帶來你們嘗嘗鮮?!标懪旱?。 “你這副耳墜子是過年時戴的那副不?” “不是,這是另一副,都是一起做的,那副是海棠花式的,這是杏花?!?/br> “前兒武十四得了一盒老香齋的胭脂,用著又滑又細,可好了,你們猜多少錢?” “老香齋的東西可沒便宜的,怎么也得足一兩的銀子吧?” “哈!二兩!貴不貴!” …… 女孩子們的話題無非也就是吃喝穿戴家長里短,燕七坐在窗根兒,曬著暖洋洋的太陽,看著窗外春暖花開。 第二堂課是棋藝課,大家集體移步棋室,見當屋擺了十張棋桌,按課室的座位順序入座,兩兩一桌,最后就把燕七同學給余了出來。好在桌夠,自己獨霸了一張,正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和大家一起等著教下棋的先生來上課。 上課鐘響,進來了一個小老頭兒,上去叭叭叭地講,都是些最基礎的圍棋知識,燕七在家里跟著啟蒙先生學過一陣,聽起來倒也不費力。 第三堂課學畫,凌寒香舍也有專門的畫室,第四堂學女紅,這一門大家都有基礎,從小就開始學,因而教授女紅的女先生先讓眾人各自繡了個花樣兒摸了摸底,這才針對性地選擇合適的階段開始教起。 下午第一堂是健體課,小姑娘們在更衣室換上了女式短褐,足蹬小靴,集體拉到了位于錦院與繡院之間的一片寬闊平地上。這個地方叫“騰飛場”,其實就是學校的cao場,男院與女院共用設施,燕七目測這一圈也差不多有四百米的周長,地面用紅色的土壓制得夯夯實實平平坦坦,哪怕是大風吹過也基本上揚不起什么灰塵。 因是男女共用的場地,兩院班級又多,所以難免會在同一堂課上有兩個或更多的班同時使用,眼下場地中央就正有一班男學生在那里玩蹴鞠,見這邊來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由停下來望著這邊嘻嘻哈哈地笑。 世風開放嘛,這幫小姑娘見這情形還不至于羞到立刻轉頭跑掉,有些內向的紅了臉低下頭,更多的人不管心里自不自在,反正外表看來還都算淡定,目不旁視地只管望著她們的健體課老師。 這位先生人高馬大,穿著勁裝,小麥色的皮膚透著陽剛健氣,目光掃視了一遍站在面前的這幫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來笑:“書院設健體這一科目的意義所在,不必我再闡述了吧?諸位,話說在前,上我的課,把你們那些嬌氣的毛病都收起來,我可不懂什么憐香惜玉,管你們家里官列幾品權有多大,在騰飛場這一畝三分地兒上,一切都由我說了算!你們可聽清了?” 眾人不管聽著這話高不高興,嘴上都唯唯諾諾地應了,偏這位還故意皺了眉頭追加一句:“敢情兒我教的是一群蚊子不成,大些聲回答我——聽清了么?” “聽清了!”小姑娘們尖著嗓子叫。 叫聲方落,不遠處響起一片笑聲,望過去見又是一班女學生,也由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先生帶著在那里列隊,估摸著也是來上健體課的,此時正都望著這邊笑,梅花班的女孩子們便都覺得分外尷尬。 “紀曉弘!你笑什么笑!”這位先生沖著那位先生吼,“好好帶你的班!” “我笑關你什么事,管得寬你!”不知跟紀曉嵐是什么關系的紀曉弘先生不甘示弱地沖著這廂吼回來,“先把你自己手里頭這些嬌花嫩柳捋直了再說吧!” “你說誰手底下是嬌花嫩柳?!”這位開始擼袖子,“我這兒隨便抽出一根兒來就能掀倒你一片!” “吹!接著吹!我看你甭抽一根兒出來了,你直接沖我們這兒吹上一口氣,我保證認輸!” 梅花班的學生們整個都不好了,泥馬這是從哪兒找來的二貨先生???課還沒上先干起架來了,我們還在這兒傻戳著呢,你們有什么恩怨請背人處自行解決行嗎?這種事就不要讓人圍觀了好嗎?我們連板凳和瓜子兒都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