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秦不晝不知想到了什么,坐直,手托著腮看著裴粟的臉色在自己注視下一點一點漲紅,瞇眼笑道:“好呀?!?/br> 從地下酒吧離開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是醉醺醺的。雖然出于年紀沒有飲酒,卻尚且沒有從酒吧中那酒精夾雜著濃烈的信息素在空氣中撞擊的氛圍中回過神來。除了秦不晝。 燈光迷離,含有omega信息素甜蜜氣味的香水在空氣中繾綣。omega歌手曖昧的低吟,雪白的長腿纏繞在鋼管上,毫不收斂地釋放著自己的美妙,唱至最后突然扔掉了話筒,一個穿著軍裝常服的alpha撲過去拉住他精致的腳踝,仿佛將天使拉入人間,將那omega狠狠摁在沙發上進入聳動不停。 繪畫系的學生們被裴粟安排坐在二樓包廂里,隔著一層薄簾窺探著屬于成年人的世界。 地下街和學校距離不遠,為了不被訓導主任抓住他們并沒有乘坐飛行器。裴粟臉紅紅的,有些大膽地走過去看秦不晝。 秦不晝斂著眉眼,目光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同學……”裴粟小聲說。 秦不晝抬眼望向裴粟,眉眼在地下街斑斕的燈光下淌著一種別樣的艷麗。 裴粟看得失了神,臉更紅了,搖搖頭低下頭不再說話。 秦不晝一回到學校就去了繪畫教室,把自己關了起來。先是伸開手臂原地轉了一圈,他覺得有些飄忽,按著胸口,然后“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有什么在噴薄而出…… 那是什么呢?秦不晝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也熱了起來,像是連血液都換成了流動的巖漿。他從架子上抽出筆,一頭撲入速寫本中抽出一本就在上面描畫,在他身后,堆疊成階梯的速寫本紛紛滑坡下來,雪片一樣的畫紙從桌面鋪到地板,埋沒了半個房間。 裴粟睡了一覺醒來找同宿舍的秦不晝,發現床是空的,便猜到他應該在畫室。打開門的時候,被眼前的臺風過境一般的景象看的一怔。 秦不晝并沒有注意到他,裴粟放下東西,一張張地撿起繪著精密零件的機甲設計畫稿收好,湊到眼邊輕聲喟嘆:“真美……” 他又看了秦不晝一眼,雖然有些好奇,但他并無意去看秦不晝尚未完成的作品。 把用保溫托盤裝著的食物放在房間門口,裴粟看了一眼踮著腳潑灑顏料的秦不晝,關上了門。 天亮了又再次暗沉下去,整個繪畫系都因為“秦不晝再次畫畫”的消息而震動了,沒有人來打擾他。 教室里再次涌入晨光的時候,秦不晝卸了全部力道躺在地板上,腿和手都酸麻得動彈不得了,喉嚨和胸腔充滿了劇烈運動后的灼燒痛感。秦不晝瞇了瞇眼,當他反應過來時,窗外的陽光已經這樣明亮了。 他喘了口氣:“我畫了這么久?” 可是,那一抹閃過的靈光,不畫下來就來不及了。秦不晝拿起一張稿紙舉到眼前,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有些頭暈目眩。秦不晝發現自己的身體憊懶無比,但是當他看見畫上的輪廓時,頸側和身下不知怎么散發出比更加灼熱的溫度。 黑發在晨光中的反光,清澈的雙眼,挺拔的脊背…… 秦不晝注意到自己身體的反應,反手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腺體,瞇起眼。 秦不晝在徹夜作畫的夜晚,機甲飛行器在白離川的住所外停下。韓景嚴問是否需要幫助,白離川拒絕了他的提議,淡聲道,“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br> 他們心知肚明裝傻地并肩作戰了幾個月,已經有一定的默契。韓景嚴仔細觀察了一番白離川的神情,冷峻而鋒銳,仿佛能從那筆直排列的睫毛中映出錯落的寒光。笑了笑,轉而說起另一件事,“主力軍第三軍團缺個顧問,你有沒有興趣?” 秦不晝把畫晾干裝框裱好,看著今天還是假期,便和教授說了一聲,乘飛行器回了家,打算把畫放回自己的畫室。 一如既往地打開門換鞋,秦不晝沿著樓梯一級級走上,房間里還蕩漾著睡眠的氛圍。走廊上的簾子都拉著,空氣不能流通,一片暗沉猶如晦暝。 直到,白離川的臉龐出現在樓梯頂端。 白離川有些意外秦不晝這個時候回來,一身睡袍,神情還帶著未褪的柔軟。仿佛秦不晝昨夜畫中的精靈,踏著破曉晨光走了出來。 “離川??!——” 秦不晝微微睜大眼,直接把懷中的畫扔到了一邊,管家機器人五體投地地撲了過去接住,抱著畫松了口氣。 秦不晝高興地跑上最后幾級臺階,一把抱住白離川的身體。 白離川輕輕舒展了眉,任由秦不晝抱著,微縮了一下肩膀,“冷?!?/br> 睡眼惺忪的白離川被小alpha身上帶來的晨露的寒意包裹了,一下就清醒過來,無奈又縱容地看著他。秦不晝小心地把手蹭暖,卻是抱緊了他不放。 白離川回抱住秦不晝,習慣性地在他脖頸上蹭了蹭,突然意識到秦不晝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竟只比自己稍矮了些許。從這個角度勉強可以看到他的發頂。 是啊……他和秦不晝,有一年未見了吧? 他錯過了多少呢?錯過了秦不晝在教室里握筆揮灑,錯過了他在頒獎臺上意氣風發,也錯過了秦不晝病情轉好后的第二次生日。 白離川嘆了口氣,微閉上眼。 兩個人擁抱著站了很久之后,突然有炙熱的觸感,落在了白離川的頭上。白離川意識到那是秦不晝的嘴唇的時候,腦海中已經被絲絲縷縷的清甜味道占據。 不像omega那種入骨撩人的甜膩,而是一種讓他忍不住親近的溫暖柔軟,好像小動物身上的絨毛。這是一個尚未完全發育的alpha幼崽身上的氣味,沒有任何的侵略性,此時正像它的主人一樣毫無防備、完全信賴、乖巧馴服地討好自己。 盡管秦不晝的身份是被他視若親人的小alpha,但這仍讓白離川本能地產生了一種征服的錯覺。 秦不晝滿面笑容地踮腳輕吻白離川的額頭,然后在面頰上溫柔地徘徊。白離川身體緊張地僵硬起來。 秦不晝已經不是那個只堪堪到他胸口的小不點,身上已經出現了成年的影子,還有信息素。這讓反感旁人觸碰的白離川感到不適,哪怕他的確發自內心和靈魂地對秦不晝毫不設防。 一年多的未相見,終究還是在兩人間豎立了一層薄薄的隔閡。 “離川……”當秦不晝的嘴唇移到白離川的唇角的時候,白離川臉龐一偏,躲開了他,后退一步,從秦不晝懷中輕巧地離開。 “離川,怎么了……?”懷中突然一空,秦不晝迷茫地看著白離川。金眸中蒙了一層淺淺的霧,仿佛在控訴著alpha長輩的冷漠相待。 白離川移開視線,僵硬的手指這才能活動,他抬手在秦不晝臉上輕輕摸了一下,輕聲道,“我去洗漱?!?/br> 秦不晝聞言低下腦袋,點了點頭,看著白離川腳步不穩地轉身向浴室走去。 白離川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沒有在走廊上找到秦不晝?;氐脚P室,秦不晝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挪到了自己的床上,緊緊地抓住枕頭的一角熟睡了。 床鋪是白離川昨夜睡過的,沾染著白離川的氣息。清淡而含著一絲凜冽涼意,卻讓秦不晝感覺舒適。 白離川站在門口,沉默地站立一會兒,走過去關上了床頭燈,秦不晝喉嚨里發出小小的呻吟聲,把頭往枕頭里埋了埋。 白離川靜悄悄地趴伏在床邊,仔細地端詳著秦不晝的睡顏。清瘦的身體蜷縮著,將整張臉龐埋在枕頭里尋求長輩的氣息,雙手還緊緊地抓著枕頭的邊緣。 這個樣子,讓白離川有了一種單薄又可憐的錯覺。 雖然長高了,但果然還是個孩子啊。白離川輕輕彎起了唇角,將床角疊好的羽絨被打開,小心地從他的腳邊拉到身上,按在床面上的另一只手卻突然被抓住了。 白離川低頭,只見秦不晝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不晝……”白離川把被子壓好,撫摸著秦不晝散開的發絲,剛想用些力道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來,卻聽見秦不晝那雙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夢囈般地輕輕說:“離川在外面,會寂寞嗎?” “……” 秦不晝拉著白離川的手,到自己臉頰旁邊,依偎著磨蹭了兩下:“我覺得好寂寞?!?/br> 他好像只是在夢中說話一般,也不等白離川的回答,睫毛顫了顫,雙眼就再次闔上了。枕著白離川的手背,喉嚨動了動,響起了平穩的呼吸聲。 秦不晝早已經習慣了白離川的陪伴,也習慣了白離川將自己當做第一要務。 他一直認為,等待并不是那樣難的事情。但是白離川離開,卻讓秦不晝覺得有一小塊靈魂也跟著離開了,無論做什么都填補不了這樣的空虛。 秦不晝終于明了,這幻境不但是讓自己傳達給白離川一些東西,也在教著自己什么。 白離川保持著那個姿勢,微微彎腰跪伏在床上,愣住在了原地。他抿了抿唇,握緊了秦不晝攥著自己的手,又卸力地松開。 少年不自覺流露出的小心翼翼的神情,將他狠狠地灼傷了。 過了很久,白離川把自己的手從秦不晝的手中慢慢地抽了出來,細心地把羽絨被在他身上掖好,不留一絲縫隙。 白離川低下頭,輕輕地親了秦不晝的臉頰,然后關好燈,走出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呼,小天使么么噠,期末考加油呀(*/w╲*) ☆、第125章 6.19連載 秦不晝的青春期尚未到來,叛逆期卻提前到了。 白離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秦不晝已經又是半個月沒有回家——在這之前已經發生過許多次這樣的狀況。白離川申請訪校,去機甲制造系的教室門口等了一節課,才捉住秦不晝,把自家小alpha帶回了家。 回到星球以后,白離川就沒有再出差遠行,只是每天去“調遣者”號。但秦不晝的假期結束去上學后卻很少回來了。即便是回來,也難得和白離川說上話,仿佛那天那個在床上迷迷糊糊說著“很寂寞”的秦不晝,不過是白離川的幻想。 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白離川盯著手中的塑料杯垂下眼睫,面容清淡,他微微側過頭,裝作無意地朝陽臺瞥去。秦不晝正一臉愜意地倚靠著欄桿,發絲散落額際,眸中有溫暖的水波。 ……好看極了。 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到了奇怪的地方,白離川轉過腦袋,把雙手用力浸沒到龍頭注下的冰冷水流里,試圖讓水流的溫度順著手臂攀上,降低自己全身的溫度。 只是目光卻微微的發散,腦海中不由地想,秦不晝在和誰通話?為什么露出這樣的表情? 自家的小家伙,明明以前最依賴的是自己才對。 秦不晝還小,和白離川一起睡的時候,白離川半夜起身去解決一下生理問題,或者倒杯水,秦不晝都會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找他,一把抱住白離川的膝彎,倚在白離川身上迷迷瞪瞪地睡著了。 每當那個時候,白離川就會笑著把他抱起來。 可是白離川自己當初把秦不晝送到學校,不就是想鍛煉他的獨立嗎?如今這樣……莫非是嫉妒郁悶了?白離川苦笑,發覺自己越發像個令人討厭的家長。 秦不晝正在和裴粟通話。 “明晚的聚會,你會過來嗎?”裴粟笑盈盈地問。 一個月中,秦不晝已經和裴粟說清了自己的性別問題,也表示了明確的拒絕。拒絕理由是“我已經有了想在一起的人”。裴粟難過了一陣,倒是和秦不晝成了好友。雖然對秦不晝有好感,但他的執念倒也不那么深。 秦不晝余光瞥了洗浴室中的白離川一眼,“當然?!?/br> 第二天用早餐的時候,秦不晝主動把學校發的協議書放到白離川的手邊,金眸清亮地看著白離川。 自從通訊器發明以后,很多通知都是直接傳送到終端的,這樣的紙質協議書一般用于比較正式的場合。白離川微怔,拆開一看。 “你要去軍部見習?” 協議書是機甲制造系高等部去軍部見習的申請,只有考核中最優秀的學員才能獲取資格,到前線在軍部一定程度的保護之下實踐自己的機甲制造方案。 秦不晝說,“這只是申請表,正式見習是在兩年后?!?/br> “那并沒有區別?!卑纂x川剛看了兩行就皺起眉頭,“什么時候的事?” 秦不晝小聲說:“離川回來的上一周周四?!?/br> 白離川沉默不語,不知道是先責備他沒有聯系自己擅自做了決定,還是質疑這個決定本身。但白離川沒有立場責備秦不晝,因為是他把自己立誓要好好照顧守護的小alpha一個人留在了學校,也是他在秦不晝最需要的時候沒有陪伴在秦不晝身邊。 他轉而思考該如何讓秦不晝改變主意。 秦不晝卻眨巴眨巴眼睛,盯著白離川,緩緩說:“我聽說離川要調去主力軍?!卑褏f議書拿起來,修長削瘦的指尖輕輕點向其中的一行,“見習地點,是第三軍團……兩年后,我滿十六,已經到了可以參軍的年紀?!?/br> 秦不晝彎起雙眼:“這樣我就可以和離川靠近一點了?!?/br> 胡鬧……主力軍作戰的戰線被稱為絞rou機可不是說著玩的,上前線萬一出了事怎么辦? 白離川擰了一下眉,剛想說話,在看到秦不晝的目光時突然發愣。少年的眼中有nongnong的烈火,幾乎要沖破那雙明亮的茶金色瞳孔,把整個世界燃燒殆盡。 醞釀好的鏗鏘有力的說辭立刻就如被扎破的氣球般,無力地卸開了。白離川發現自己無法拒絕這樣的秦不晝,微微一僵,挪開視線:“我知道了。有沒有這個資格……你先通過了特訓再說吧?!?/br> 申請表一旦提交,剩余的兩年就是針對身體素質的特訓。到了戰場上情況復雜,必須確保軍校生不會給戰士添太多的麻煩。特訓成績未能達標,也會失去見習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