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算作解釋。 平煜心中冷哼一聲,收回目光,大步進了鄰房。 進到房中,白長老請平煜在上首洪幫主旁邊坐下。 洪掌門抿了口茶,一雙精光四溢的眸子朝平煜看過來,開口道:“平大人、秦當家、秦掌門、李少莊主,事態緊急,在下就不拐彎抹角了。此次我來,既是受陸公子所托,也是為本門二十多年前一樁懸案?!?/br> 洪幫主抬眸緩緩掃向屋中諸人,最后定格在白長老和柳副幫主身上,三人年紀相仿,都已到知天命之年。目光相撞間,白長老和柳副幫主陡然憶起一事。 “洪幫主莫不是說二十五年前的那場武林大會?” 洪幫主長嘆一聲,點點頭道:“各位想必都知道,我八卦門就是在當年那場武林大會上跟南星派結下了梁子,爭斗數載,兩敗俱傷,直到林之誠一雙兒女夭亡,林之誠從此在江湖中銷聲匿跡,這才消停下來?!?/br> 平煜心中只道,來了,瞥一眼李攸,后者正心照不宣地朝他看來。就在昨日,兩人還曾討論過林之誠當年率領教眾遠赴夷疆之事,總覺其中太多不合常理之處,難以推敲??磥?,要想追根溯源,果然還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白長老和柳副幫主想必還記得,當年我大哥初任八卦門掌門,被中原四大門派推舉,參加了二十五年前的武林大會,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焙閹椭骺聪虬组L老和柳幫主。 白長老和柳幫主面露憾色,悵然道:“是啊,當年的洪幫主內外兼修,又素有德望,本是實至名歸的武林盟主人選,可惜——” 洪幫主恨聲道:“可惜遇到了南星派的林之誠,此人性情孤僻冷傲,目無下塵,行起事來單憑自己喜惡,從不給人留余地,為了出風頭,以一首《龍朔cao》將我大哥內力盡毀,只為博得個天下第一之名,事后,更是連句道歉都無,率領教眾揚長而去。最可恨的是,我大哥雖被廢了武功,但只要靜養半年,就算不能再習武,至少能做個身子康健的普通人,誰知我等護送大哥回宛城,剛到蜀山,不巧遇到林之誠與一群扮作中原人的蒙古韃子交戰——” 韃子?平煜聽到這一路上頻頻遇到的兩個字,摩挲茶碗的動作一滯。 “不用我說,想必諸位也知道,本朝太祖皇帝素有堯舜之才,征戰十余年,終得收復華夏,將元朝余孽驅趕出境。自那之后,元朝在中原再無立足之地,改名為北元,其后又分裂為幾個部落,整日爭戰不休。當年我們在蜀山腳下遇到那行蒙古人,多半是被其他部落追殺,不得不從北元逃出的北元貴族,扮作了漢人,好在中原尋條活路。也不知何處露了破綻,被林之誠發現蒙古人的身份,二話不說便殺將起來。 “那群蒙古人雖武功路數怪異,卻只有十余人,南星派本可用無數旁的法子將其一網掃凈,林之誠卻偏偏要試煉自己用琴御敵的法子,在山谷間足足撫了十余首曲子,直到逼得那群蒙古人無處可逃,閉氣而亡,方肯罷休。我等萬沒想到會跟林之誠狹路相逢,知道那琴聲了得,本想護著大哥遠遠避開,奈何蜀道太過艱難,左右都是群山峻嶺,山谷間琴聲回蕩,根本避無可避,一晌琴聲下來,不但我門中不少弟子受了重傷,我大哥更是血脈逆流,自此成為廢人?!?/br> 屋子里一時鴉雀無聲。秦勇等人聽得尤為專注,他們雖然都未親歷當年之事,卻都聽過八卦門跟南星派的恩怨糾葛,只知道當年的洪幫主自此武功盡廢,臥床十余年,終在十年前病逝,然而誰也沒想到,當年那樁事背后還有這番波折。 “洪幫主?!背聊S久,平煜忽道,“冒昧問一句,當年那群蒙古人中,可有人從林之誠手下逃脫?” 李攸被這話挑起某個念頭,目光微亮,飛速掃平煜一眼。 洪震霆從回憶中驚醒,雖覺平煜此話問得突兀,仍思忖著搖頭道:“當日我心系大哥,無暇留意蜀山上的戰況,只恍惚聽見南星派弟子說似乎將那群蒙古人掃干凈了,至于是否有漏網之魚,我不得而知?!?/br> 平煜點點頭,不再插言。 洪震霆又道:“回宛陽途中,我延醫問藥,傾其所有,四處找尋市面上能尋到的名貴藥材,只盼能助我大哥接續經脈,然而我大哥連續兩回遭那琴聲催動肺腑,早已油盡燈枯,能保得性命已是萬幸?;赝痍柡?,我見大哥再無痊愈希望,整日僵臥在床,意志消沉,想起當年馳騁武林的豪杰被林之誠害得成為廢人,怎肯咽下這口氣,等內傷稍好,便率領眾門人去南星派尋林之誠的麻煩,誰知去了幾回,不是被困于林之誠設下的陣法中,便是被林之誠御琴擊退,別說一句道歉的話都未討到,甚至連他的面都未見到?!?/br> 說話時,似是想起當日場面,眸中漾著恨意,聲音愈發冷硬。 白長老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想起當年在武林大會上林之誠的豐姿,當真風度翩翩,兼之于武學上悟性奇高,不過二十五六歲,便已躋身一流高手行列。 林之誠剛在南星派脫穎而出時,少林寺方丈無憂曾道:此子乃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萬不可小覷,然稟性狷狂,行事太過隨性,日后不是大善之人,便會淪為大惡之人。 不料一語成讖,數年之后,林之城便因在武林大會上太過決絕,視規矩于無物,自此在江湖上壞了名聲。 其實林之誠哪怕只要稍為循規蹈矩一點,如今多半已是江湖上豪杰人物,雄踞一方不在話下。記得當年不少名門正派的當家見林之誠人才出眾,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林之誠卻一個未看上,最后出乎意料娶了位落魄秀才之女,據聞林夫人模樣標致,性情柔順,婚后跟隨林之誠鶼鰈情深,不過一年時光,便生下了一對龍鳳兒,羨煞旁人。 可惜沒過數年,那對龍鳳兒便因病夭亡,林之誠隱退江湖,林夫人也不知所蹤。 洪震霆又道:“我當時年輕氣盛,屢次在林之誠手下吃苦頭,加上兄長所受苦難全由林之誠一手造成,怎肯受此奇恥大辱?回到宛陽,一方面派門下子弟日夜盯緊南星派,另一方面,則閉關潛心研習破那御琴術的法子。功夫不負苦心人,五年后,終將本派內功中最為晦澀難懂的心法悟透,自此融會貫通,再不復往昔。我見自己內力精進,不肯再白白蹉跎歲月,便點了教中精兵強將,前來湖南尋林之誠討說法?!?/br> 平煜恍悟地看一眼李攸,原來這位洪幫主曾花費數年時光專門研習應對林之城的心法,不怪連只學了兩年八卦拳的李攸都能在林之誠的琴聲下支撐許久。 洪震霆想起往事,又道:“這一回,我終于可與林之城的御琴術一較高下,自是喜不自勝,在君山島與林之誠斗了三日三夜,期間,島上山莊不斷有婢女來尋林之誠,似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急事,林之誠卻不予理會,一門心思要與我拆招,我苦練數年,好不容易勝利在望,自也沒有中途作罷的道理。誰知第三日傍晚,林夫人突然抱著一對稚兒前來尋他,我二人本正都得激烈,林之誠見那稚兒已氣息全無,大驚失色,硬生生受了我一掌,不再與我纏斗?!?/br> 他面上閃過一絲慚色:“當時林夫人來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臉上卻一滴眼淚都沒有,似是因傷心欲絕,眼淚早已哭干,看在林之誠,腳步頓住,急奔到他跟前,顫聲求他不要再比武,速找大夫來給孩兒治病。我在一旁遠遠看著,見小兒臉色紫脹,似是因高熱引起了急驚風,若是再早個一個時辰,也許還有救,眼下卻已回天乏術,不免心中一涼。林夫人哭鬧一晌,見林之誠只顧將一雙孩兒抱在懷中,整個人卻如木頭樁子似的,不語不動,似是終于明白孩兒已無藥可救,整個人頓時瘋了似的,拼了命捶打林之誠,撕心裂肺哭道,說他眼里只有武功!只有天下第一的名號!為了斗法,將整座島封住,孩兒生病也不管不顧,如今孩子死了,他滿意了?林之誠面如金紙,任林夫人打罵?!?/br> 眾人聽了這番話,都震驚不已,秦勇等人雖知道林之誠一雙兒女夭亡,卻不知是因為延誤了診治方才殞命,一時心中百味雜陳,屋中氣氛也滯重了起來。 洪震霆愧疚得坐不住,猛的起身,在屋中踱了兩步,重重嘆氣道:“我當時一門心思要替哥哥報仇,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因一場尋仇,連累到林家小兒。我見大禍已鑄成,又愧又悔,不肯再在君山島上逗留,連夜率領教徒離開,沒過多久,便聽見林之誠離開君山島,率眾去了云南?!?/br> 他搖頭,神情帶著幾分遺憾,“在那之前,林之誠曾是我最憎惡之人,我日夜都想著如何叫林之誠輸在我們八卦門手下,鄭重向我大哥賠禮道歉,可真等到林之誠家破人亡,我卻半點快意都沒有,如今想來,當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br> 說完,久久沉默。 陸子謙見洪震霆沉浸于往事中,怕他忘了正事,低眉斂目,狀似不經意,咳了一聲。 洪震霆回過神,正了正臉色道:“不瞞各位,我早年跟陸大學士有過些淵源,欠他一份人情,一月前,我收到陸公子來信,便點了門人,跟他一道來云南,不料在湖南境內跟眾人相遇,倒省了不少麻煩?!?/br> 李攸恍悟地點點頭,怪不得他前幾日在寶慶尋了八卦門的弟子,本想寫信去宛陽,請師父來湖南境內幫忙對付鎮摩教和南星派,那同門卻說師父早已出門,不知去了何方,原來是被陸子謙給請動了。 暗暗掃向平煜,知他心高氣傲,雖歡迎師父前來相助,卻不會愿意陸子謙參與其中,尤其今夜本來所有人都被林之誠弄得狼狽不堪,陸子謙領著師父一來,南星派便被擊退,心里不知會有多別扭,不由暗覺好笑。 洪震霆又道:“一路上,陸公子和我都只知道有許多銷聲匿跡的江湖門派來了云南,卻不知其中有南星派,如今既林之誠也參與其中,聯系前因后果,不難想到這些門派為何要來找那位傅小姐的麻煩?!?/br> 秦晏殊心系傅蘭芽身上的種種謎團,忙一拱手,恭敬道:“愿聞其詳?!?/br> “當年林之誠來云南時,我曾尾隨一路,見他身邊始終帶個兩個包袱,不知何意?!焙檎瘀f著,臉色變得有些古怪,“后來無意中才得知,包袱里似裝著林之誠那一雙孩兒的遺骨,我當時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林之誠帶著遺骨,千里迢迢遠赴云南,究竟為了什么,可根據陸公子路上所言,大致能猜到林之誠當年云南之行的目的。在我看來,無論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后,林之誠似乎都只有一個意圖,就是尋找契機復活他那一對夭亡的稚兒,也就是傳聞中的起死回生術?!?/br> “起死回生?”眾人駭然相顧,“人死如燈滅,世上怎會有起死回生的法子?” 陸子謙暗暗搖頭。 洪震霆卻苦澀一笑,道:“我知道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但剛才在竹城縣衙門前,我跟陸公子已經推敲了個徹底,若沒料錯,傅小姐應該就是那個能啟動起死回生術的‘藥引’?!?/br> 第62章 眾人正聽得入神,忽然窗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幾不可聞。 秦勇離得最近,見眾人并無轉頭看來的意思,悄悄起身,戒備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就見傅蘭芽耳朵貼在窗外墻壁上,正斂聲屏息聽著窗內動靜。 秦勇大驚失色,傅蘭芽怎會在此處! 以為宅子里的機關失了效,迅速抬眼看向窗外,見窗子外頭是座花園,園中花木都在原處,可見機關并未出差錯,越發錯愕,這宅子里面都暗合三元積數之相,處處設了機關,傅蘭芽究竟是怎么識破隔壁的暗門,繞到窗下來的? 要知道這兩間房雖相鄰,格局卻大有不同。 他們所在這間房,只有后窗,而無前窗。 傅蘭芽主仆所在那間房,卻只有前窗,并無后窗,故李護衛和陳護衛守住前門,便可算得銅墻鐵壁。 可隔壁房間里雖無后窗,卻有扇暗門可通到花園中,在關鍵時候可用作逃命之用。 因那扇暗門藏于房中陽遁中,若非懂得奇門遁甲術的能人異士,根本無從在房中勘破格局上的異數,順利找到暗門。 沒想到傅蘭芽竟不聲不響便從鄰房繞了出來,且已不知在窗外聽了多久了。 她滿心驚疑看著傅蘭芽,一時忘了出聲。 傅蘭芽似是沒想到自己已驚動了屋中人,也嚇了一跳,倒還算鎮靜,緊張地看著秦勇,似是拿捏不準她會作出何等反應。 秦勇明白傅蘭芽之所以偷聽,不過是想知道身上發生何事,想起她如今處境,心中一軟,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莫要驚慌。 傅蘭芽會意,微松口氣,對秦勇感激地點點頭。 李由儉素來最關注秦勇的一舉一動,見她立在窗旁,久久不出聲,擔心出了什么差錯,忙從秦晏殊身旁起了身,走過來,壓低嗓音道:“阿柳姐,怎么了?” 秦勇若無其事地將劍插回劍鞘,在他近身之前,離開窗旁道:“無事,風刮倒了樹枝?!?/br> 說話時,已從方才的震驚中平靜下來,正要走到椅旁坐下,忽覺有人在看她,迎著那視線往前一看,就見平煜狐疑地打量她,眸光深深。 她一時揣摩不透平煜發現傅蘭芽后會作出何種反應,忙若無其事地一笑。 平煜卻不像李由儉那么好打發,瞇了瞇眼,轉頭望向窗口,正要起身,洪震霆忽然開口道:“林之誠去了夷疆之后,在江湖中消隱了蹤跡,我因林之誠一雙兒女之事,一直頗為關注林之誠的動態,雖不知當時夷疆發生了何事,卻不相信他就此死在夷疆,曾派了門人四處去找尋,誰知一晃過去二十年,始終未打聽到林之誠的下落。本以為林之誠恐怕再也不會在江湖上露面,沒想到就在數月前,我門下弟子竟在在京城打聽到林之誠的蹤跡,這才知道林之誠多年來一直藏匿在京城。據我門人打聽得知,林之誠這些年似乎一直在京城尋人,不知何故,始終未有頭緒。我聽得林之誠有了消息,便想親自去一趟京城,不料還未動身,林之誠卻又失去了蹤影,找尋一番無果,卻沒想到,他竟回了君山召集舊部,率領門下子弟來了云南?!?/br> 秦勇原以為平煜會被洪震霆這番話吸引注意力,沒想到平煜端了幾上茶盅一飲而盡,放下茶碗,往窗邊走去。 秦勇見平煜已起了疑心,先還想替傅蘭芽遮掩一二,可想到平煜的性子,若真一味攔阻,只會起反效果,且想起這一路上平煜跟傅蘭芽之間流露的蛛絲馬跡,心知他多半不會真為難傅蘭芽,便穩穩當當坐在椅上,余光卻留意窗旁的動靜。 傅蘭芽對平煜的舉動一無所覺,仍全神貫注貼在窗邊。 聽到洪震霆說林之誠這二十年來一直在京城尋人,忽然想起上回聽左護法說起鎮摩教的右護法已失蹤二十余年,而十年前,左護法也曾在京城出現過,林嬤嬤甚至透露,左護法還頗為詭異地跟父親一同出入首飾樓。 聯想到母親身上的種種不合常理之處,腦中冒出個念頭,難道說,他們要找的人竟是母親么。 正想得出神,突然窗口亮光一黯,籠下來一道陰影。 她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心中一跳,抬眼往上看去,正對上平煜烏沉沉的眸子。 她慌亂了一瞬,很快便鎮定下來,不知平煜要如何發落自己,立在原地,靜靜跟他對視。 其實她一進這宅子,就知道秦晏殊所言不假,宅子里的確設立了不少層障。 進到房中后,她暗暗觀摩屋內格局,知道這兩間房必有暗門相通,等李珉和陳爾升將門關上后,便一邊計算方位一邊在屋中推算八門排盤,未過多久,便順利找到了暗門。 她急于知道洪幫主和陸子謙要說什么,好不容易找到暗門,怎能忍住,當即逼著林嬤嬤熄了燈,做出主仆二人已歇下的假象,自己則推開暗門,順著暗道走到花園中,終究順利聽到了房中的對話。 平煜想起秦勇說這宅子處處有機關,并不奇怪傅蘭芽能摸到窗下。 但他只要一想到先前的事,胸口便仿佛有羞恥的火苗在作燒。垂眸注目傅蘭芽片刻,臉上維持著凜然之態,心里卻已恨不得轉身遁走。 良久,見傅蘭芽并未任何回到鄰房的打算,一張臉已繃不下去,不耐地想,她既愿在此處偷聽,便隨她去吧,以她的性子。就算她今晚未聽到,往后恐怕也會尋機會從他嘴里套話。 便利落轉身,從窗旁離開。 無論如何,他眼下一點也不想跟傅蘭芽碰面。 傅蘭芽見平煜高抬貴手,放過了她一馬,微吁口氣。 平煜回到屋中,眾人正靜靜看著陸子謙,似是在等陸子謙開口。 陸子謙起身一禮,對眾人坦蕩道:“感謝諸位一路行俠仗義,當真是義薄云天,令人敬仰。然而這當中有幾樁事因涉及到朝廷,在下需得先跟平大人打個商量,再來跟諸位好漢好好商議?!?/br> 說完后,屋中便是一默,秦勇見平煜并無接茬的意思,望望窗外,起身解圍道:“今夜已過去大半晚,尤其是洪幫主和陸公子一路風塵,想必也已疲勞至極,眼下既事情多少理出了頭緒,不如先各自回屋歇息一晌,明日一早,咱們再繼續?!?/br> 白長老及柳副幫主忙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左右南星派攻打不進來,先歇一晚再理會?!?/br> 平煜靜了片刻,也起身道:“既如此,便明日再來商議?!?/br> 傅蘭芽在外聽得一清二楚,忙提了裙,悄悄退回了暗道,回到隔壁廂房。 秦勇因是主人,細細安排了眾錦衣衛的下處后,才告辭而去。 平煜令林惟安和許赫替換了陳爾升及李珉,自己則回房歇息,立在房中,忍不出看向空蕩蕩的床,今夜一行人在秦門別院里,耳目眾多,他是不用在跟傅蘭芽主仆睡在一間房了,可以盡情睡在床上,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總窩在榻上或地上。 甚好! 他若無其事收回目光,到凈房草草洗漱一番,正準備歇下,下人忽送來一套干凈衣裳,笑道:“當家的讓給眾位大人送來的?!?/br> 平煜見從鞋到襪都齊全,十分周到,本不欲收下,仍打算換上先前的臟衣裳,可一拿起,便瞥見衣領上沾了幾滴血漬,想起跟傅蘭芽在一處時情景,腦中轟然作響,臉上燒得厲害,只得受了。 傅蘭芽回屋后,因掌握了太多線索,睡得并不踏實。 一覺過去,已到早上。 簡單梳洗完畢,下人來送早膳。 昨夜來時已是半夜,她無從窺得院中全貌,眼下便借著下人送早餐的機會,打算好好打量一番院中格局。 誰知剛一開門,就見下人手中捧著熱氣騰騰的早膳,秦晏殊立在一旁,正耐著性子跟陳爾升和李珉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