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史嘉賜這才注意到燕王也親自來了,史嘉賜額上頓時就滲出了汗,忙勉強彎下腰道了聲:“燕王殿下,劍……在上頭?!?/br> 陸長亭仰頭一看,才發現他竟然將劍掛在了屋檐之上,幸而劍鞘還沒有脫去。但陸長亭還是忍不住皺眉道:“你瘋了?我不是早就囑咐過你,不能懸掛于屋,最好是放在廳堂中嗎?”這屋檐下可就是史嘉賜就寢的地方。 史嘉賜無奈一笑:“您也說了,可放在廳堂,可放在宅子中央,我這院子正不湊巧,恰好在中央?!?/br> 陸長亭腦子里閃過了史宅的平面圖,這才想起來修建宅子時,白蓮教的風水師便特地將此處改動得與別的宅子不同了,如此才可生水生金…… 當然,或許還有個原因,史嘉賜就算平日再八面玲瓏,再有手段,他也是怕死的,白蓮教的人來尋他,定然不會如同尋常訪客那樣到廳堂等候,而應當是直接朝著他的屋子而去,將劍掛在屋子外,對于史嘉賜來說,應當更讓他有安全感。 陸長亭抬手按了按太陽xue。 就是……以后有史嘉賜吃的苦頭了。 陸長亭沒有立即說出來,他揮了揮手,道:“史掌柜先去歇息吧,叫個大夫過去?!?/br> 程二點點頭,讓侍衛當先帶著史嘉賜離開了史宅。 陸長亭快步走到了屋檐下,仰頭看了看,正想著要不要讓人搬個梯子來,朱棣突然大步走過來,蹲下身去抱住他的腿,就這樣將他舉了起來。 陸長亭陡然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不過好歹他很快就穩住了身子,并且是條件反射地拽著那把劍就這么扯了下來。 朱棣見他到手,忙小心翼翼地將他放了下來,整個過程也許就幾秒的功夫……周圍的侍衛、親兵都還沒反應過來,個個一臉懵逼。 他們剛才沒看錯吧? 燕王竟然舉著陸公子上去了? 眾人一時間神色恍惚,有些不知道是該驚奇燕王臂力真好,還是該先驚奇燕王待陸公子真好…… 不管驚奇什么,那頭慘叫的白蓮教教眾喚回了他們的神志。 “都捆了帶回去?!敝扉吡艘谎鄣厣系娜?,低聲道。說罷,他便同陸長亭一起并肩往外走了。一邊走,朱棣一邊忍不住道:“沒想到竟然這樣容易……” 陸長亭嘴角彎了彎,眉梢眼角都溢出了些微傲色:“有我在,自然少去許多麻煩。不過這些人心理如此脆弱,也實在出乎了我的意料?!北緛硭€覺得會有能硬抗下來,拼死反抗的人……哪里知道,一個個全都栽了,他們過來,還就真只剩下撿現成的了。 朱棣突然側過臉來,低頭親在了陸長亭的眼角,隨即嗓音低沉地夸道:“幸而有長亭?!?/br> 陸長亭被他驚了一跳,忙轉頭去看四周的人。 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竟是沒一個注意到他們這邊來。 看來這燕王府中神經粗的還不止程二一個啊…… 第155章 燕王府的人等了許久, 也不見人出來,明明正當夏時, 他們卻覺得手腳發冷。 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恐懼, 他們也是如此,越是不見燕王府里頭有人出來,他們便越是忍不住遐想, 難道是他們已經惹怒了燕王?因而他們才會被晾在這里,無一人搭理? 他們滿心想著,今日怕是見不到那陸長亭了,更別說見燕王了。 但是他們敢離開嗎?他們明知見不到人,卻連離開也不敢。 就在這時候,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近了,一聲一聲, 仿佛敲擊在人的心面上, 讓人不自覺地就屏住了呼吸。他們小心地轉過頭去,就見一行氣勢銳利的人走了過來。 那是燕王府的親兵。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他們更是屏住了呼吸,忍不住往后連連退步。 這一刻, 他們才真正直面見識到了燕王府的煊赫威勢。 燕王府的親兵們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一部分直直跨入了大門, 還有一部分則是圍在了門外, 像是還在迎接什么人的到來。 等候在那里的兩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他們看見了一輛馬車在侍衛的護佑之下,慢慢朝著大門的方向過來。 他們緊張極了, 能擺出這般陣勢的,還能是誰?是……是燕王?一定是燕王!難怪之前都不見人出來,是因為燕王根本不在王府中! 他們有些蠢蠢欲動,腳下甚至挪了挪位置。 那馬車很快也到了門外,少年當先踏步上前,正要開口,那馬車簾被掀了起來,里頭的人動作敏捷地走了下來,同時還扶了個人下來。 那少年登時就僵住了,很明顯,跟前的并非燕王…… 跳下來的是王府侍衛,他手中還扶著史嘉賜,見自己跟前突然冒出了擋路的人,那侍衛當即就擰了眉,低聲斥道:“這是什么人?” 把守的親兵低聲道:“是來求見陸公子的?!币贿呎f著,親兵一邊走了上來,冷著臉將少年請走了。 少年尷尬無比,幾乎能從他們的話中聽到nongnong的輕視味道。 他們瞧不上他。 身后的人猛地拽了一把少年,低聲道:“別亂動,繼續等?!?/br> 至少現在他們終于等到了人,今日總歸是有個盼頭了。 侍衛回頭冷睨了一眼,這才帶著人進門去了。 兩人只得帶著人繼續等下去,身后的小廝捧著盒子雙腿發軟,一臉支撐不下去的表情。而這兩人其實也進入到了焦躁的狀態之中,他們緊張又忐忑。 …… 陸長亭和朱棣的馬車行得很慢,墜在了整個隊伍的末尾上,再加上中途磨磨蹭蹭,還順手從路邊攤上買了些東西,于是他們生生拖延了小半個時辰方才抵達燕王府的大門外。 陸長亭掀起馬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這一眼他便立即看見了大門外那一行畫風迥異的人。 “他們是誰?”陸長亭微微皺眉。 捉拿白蓮教眾,應該是極為隱秘之事,這時候會有什么不長眼的人湊到燕王府外來?這時候將捉拿白蓮教的消息泄露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陸長亭的面色漸漸地冷了下來。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倒是比陸長亭更為沉穩。這些傻傻送到燕王府門口來的人,想來也無法制造出什么禍端,朱棣要收拾他們實在太容易了。不過想到陸長亭方才的不快都是為自己著想而起,朱棣便不自覺地笑了笑,眼底都帶出了三分甜意來。 車夫從外頭掀開了簾子,陸長亭慢條斯理地走了下去。 那廂少年轉過頭來,看著陸長亭的出現,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而陸長亭盯著少年的面孔辨認了一會兒,隱約想起來,這人應該是縣學里頭的同窗。 但是他帶著人來到燕王府外干什么? 陸長亭眸光冷漠,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自己的不歡迎,他冷聲問少年:“閣下有何事?” 少年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這時候卻見燕王從馬車上緊跟著下來了,少年立即咽回了喉嚨里的話,沖著朱棣的方向躬身道:“見過燕王殿下?!彼砼缘娜艘布娂娀厣?,忙滿頭大汗地朝朱棣見了禮,生怕慢了一拍就惹出什么大事來。 陸長亭微微挑眉??磥韺Ψ绞菍⑺鲆曔^去了。 直到少年身后的男子拉拽了少年一把,少年這才又看向了陸長亭,低聲道:“我、我是來道歉的?!?/br> 道歉?道什么歉? 那少年低下了頭去,似乎不愿意被陸長亭看見他面上的表情,陸長亭很輕易地就感受到了他的不情愿。來道歉都道得這般不情愿,何必呢?陸長亭斜睨少年一眼,對他極為的瞧不上。 少年隱約察覺到了陸長亭的不快和鄙夷,頓時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他咬了咬唇,身上散發出抵觸的情緒。 身后的男子實在擔心他暴露了真實情緒,忙道:“日前在縣學中,犬子無狀,冒犯了陸公子,回去后覺得實在羞愧難當,便特地選在了今日前來,向陸公子道歉,請求陸公子的原諒。陸公子如何懲罰他都是使得的?!?/br> 原來這是少年的父親。 陸長亭聞言便更想笑了,自己犯下的錯誤,卻要連累父親拋下臉皮跟著自己一同前來道歉,這少年卻還將不情愿的姿態擺得這樣明顯,也虧得是遇上了他,但凡遇上任何一個脾氣不好的,今日這事都難以善了。 這人天真愚鈍起來可著實太可怕了! 朱棣走到了陸長亭的身后,他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少年。 得罪過長亭的人,他記得再牢不過。 “是你?!敝扉φZ氣冷淡,其中還隱藏了些許不善的味道。 但少年卻并未聽出來,他小心地抬起頭來,滿心都是——他竟然被燕王記住了!他竟然被燕王記在了心頭! 少年抬起頭和朱棣視線相接,少年被朱棣眼底的冰冷之色震撼到了的,他驚駭地縮了縮身子,說不出話來。 “不是要道歉嗎?”朱棣冷聲道:“怎么又不說了?” 男子也感受到了氣勢上的壓迫,但他比少年要好上不少,他滿頭大汗地出聲道:“王爺恕罪,犬子膽小,沒見過什么大場面,此時定然是為王爺威武氣勢所懾,方才一時說不出話來?!?/br> 陸長亭好笑地看著這對父子,之后都未再出聲說一句話。雖然他不出聲,但他身旁的朱棣卻代替他接連開口了。 “難不成來道歉的,還要讓我們等著他膽子大了開口說話嗎?”朱棣的聲音更冷,嚇得男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連擺手,卻說不出更為有力的辯解的話來。 少年面色發白,終于意識到了燕王是記住他了,但這個記住絕對不是什么好事。他壓下心底的畏懼和嫉恨,抬頭低聲道:“燕王殿下恕罪,我……今日前來,的確是為向陸公子道歉的,那日是我一時沖動,口出妄言,多虧那日陸公子大人大量不曾與我計較,但,但我心下難安,便想著到王府,再向陸公子請罪,直到陸公子原諒我為止?!?/br> 陸長亭估計他心下難安是真。 畢竟任誰得罪了燕王府的人,都會覺得畏懼吧。 他從那日后便沒往縣學去了,自然給這少年留足了提心吊膽,自己嚇自己的時間。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少年正是虧心事壓在心頭,才會畏懼難安,于是最終決定放下那點兒自尊往燕王府來了。陸長亭又將那少年的面容掃了一眼,說不定他還想著,來燕王府道歉的姿態還能得燕王一個另眼相看……陸長亭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太天真了。 陸長亭懶得再看他,便扭過身去,冷淡地拋下一句話:“哦,那你便接著請罪吧?!?/br> 少年愣住了,他想要問這是何意。 陸長亭很貼心地幫他補上了解釋:“簡而言之,我不原諒你?!?/br> 少年臉色大變,條件反射地便邁出步子要去追陸長亭。 男子見勢不好,忙一把抓住了自己兒子,口中搶先道:“是是,小人定會日日攜子前來,求得陸公子的原諒?!?/br> 陸長亭難得做一回惡人,這會兒覺得胸中舒暢極了。 朱棣瞥見他面上放松的表情,勾了勾嘴角,跟著轉過身去同陸長亭一起頭也不回地往大門的方向去了。 少年面上漲成了豬肝色,不甘心極了,他跨步便要追上去,奈何親兵隨即便兇神惡煞地擋在了他們的跟前,瞧著竟像是下一刻便要將他們斬殺一般。少年嚇得差點兒連氣都喘不過來。 少年這會兒慫極了,他也就只能看著陸長亭和燕王的背影一同遠去,身旁擁簇著太監和侍衛…… 久久,燕王府的親兵方才撤走,少年恢復了自由,但他卻覺得雙腿發軟,連走動都沒了力氣。 他的父親嘆了口氣:“連道歉禮都未能送出去?!?/br> 少年擰了擰眉,嘲道:“想來那陸長亭也不會看在眼中?!?/br> 男子皺眉斥道:“快別胡說了,走吧!明日再來就是?!?/br> “我還要在縣學讀書……我也乃是童生……卻、卻偏要做這樣的事……”少年倍覺羞辱,面色更是漲紅,“而他,不過是仗著燕王的勢,連童試也不必考……” 男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趕緊拉著他快步走了。 門外的守衛朝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悠悠地嗤道:“……什么玩意兒!” 陸長亭和朱棣回到燕王府的大廳中,史嘉賜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大夫也已經檢查了他的傷勢。見燕王走進來,大夫忙稟告了史嘉賜的情況,然后便快步離去了。 程二的目光落在陸長亭腰間懸掛的雙耳劍上,頓時雙眼一亮:“長亭,制住白蓮教眾人的奧妙真在這劍上?”其實是不是真程二不在意,他現在就想摸摸這把神劍。 陸長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遂也不故意吊著他的胃口。陸長亭大方解下腰間的劍,扔給了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