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于是,兩日后,再度開堂。 依舊是劉僉事高坐在上頭,頂替了知縣的位置。 而朱棣和朱樉也跟著到了縣衙,一副頗為關心此案的樣子。待進入到公堂上后,朱樉還厲聲道:“若真有官員作jian犯科之事,必要嚴懲!身為官員,當地百姓的父母官,尚且都不能以身作則,那他又如何服眾?如何對得起父皇給的俸祿!” 這話當然就是故意說給那知縣聽的,知縣心理素質再好,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說話的人是誰? 是朱樉??! 那是皇帝的二子??!說話很有分量??! 旁人是不能對官員進行審訊,但若是秦王在皇帝跟前說上幾句,要定他的罪還會難嗎? 陸長亭在一旁聽見,暗自笑了笑,先行跟著朱棣一塊兒落座去了。 朱樉頓時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忙跟著走了過去。 “帶丫鬟上來!”劉僉事高聲道。 陸長亭再看向那知縣的時候,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知縣能不大汗淋漓嗎? 他已經徹底明白,燕王這是要一指頭將他徹底按死在地面上。 偏偏一旁還站了個秦王。 知縣那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處得罪了秦王??! 這燕王和秦王的關系也素來沒有傳聞說極為親密??! 第100章 那丫鬟被帶上來的時候, 畏畏縮縮、戰戰兢兢,連多看一眼旁人都不敢, 她身上倒是傷痕不顯, 瞧上去不像是被嚴刑逼供的模樣。 陸長亭看了看朱棣。 他不知道朱棣收買過這個丫鬟了嗎,但既然丫鬟要來招,那么結果便是十拿九穩了。 “當著這么多人, 說吧?!?/br> 知縣夫人在一旁皺眉道:“慢著,這不是我身邊的那個丫鬟嗎?” 劉僉事面露驚異之色:“夫人的丫鬟?” 李家人也跟著驚疑地看向了知縣夫人。 知縣夫人臉色微變,厲聲問那丫鬟:“那日你不是告假了嗎?怎會跟著公子去碼頭?” “夫人莫急,還請夫人等在一旁,由我等來問話?!眲L事不悅地道。 這可真是不管原告被告到了他這里, 都有可能被噴一頓。 知縣夫人只能憋著氣站回去了。 “說吧,為何去碼頭, 誰讓你去的, 都去做了什么,為何如此做?都仔細說一遍?!眲L事可算是從這小丫鬟身上找回威風了,于是拉長了臉,怒喝一聲便將那小丫鬟嚇得渾身哆嗦。 “賤婢……賤婢是……”丫鬟閉了閉眼, 道:“是受老爺之命,送李公子前往碼頭。李公子掉下去時, 我……我抓不住他……” “是抓不住, 還是不想抓?還是你親手推的?”劉僉事步步逼問。 “不,不是,賤婢沒有此意!是老爺……” 知縣頓時面如土色, 心底大聲咒罵,果真賤婢也!果真賤婢也! 知縣比誰都清楚公堂上的規矩,他很清楚在這里大聲為自己辯解,又或是大聲斥罵這丫鬟,都是無用之功!越是如此,知縣便越覺憋得厲害,一時間腦子里更是亂如麻,瞪著那丫鬟的雙眼布滿了血絲。 就算……就算此事一過,他活了下來…… 知縣也知道自己的下場絕不會好! 只是這燕王哪來那樣大的本事,連他府里的丫鬟也能收買! 正想著呢,知縣便又聽那丫鬟道:“賤婢萬沒有要殺李公子的意思,只是老爺確實數次與李公子發生口角……老爺確實曾與賤婢提過,說恨不能殺了李公子……” 知縣一聽,頓時心跳如擂鼓,實在忍不住出聲道:“賤婢莫要胡說!” 知縣夫人也是雙眼通紅,朝著知縣橫了一眼:“夫君可是心虛了?” “你!” “肅靜!”劉僉事氣得一拍桌案。 “你,繼續說!”朱樉指了指丫鬟,冷聲道。 秦王一說話,其他人哪里還敢胡亂說話,全都緊緊閉上了嘴。 那丫鬟小心地瞥了一眼秦王,伏倒在地上哭道:“賤婢便只知曉這些了……” “不,你沒說完。你不過是夫人身邊一個小丫鬟,知縣怎么會說這些話與你聽?” 知縣聽見劉僉事如此問話,心頓時往下一沉,下一刻,他便聽那丫鬟道:“賤婢……賤婢與老爺,有、有些首尾?!?/br> 知縣聽了這話險些暈厥過去,而那知縣夫人此時已然變了臉色,忍不住破口大罵:“不知廉恥的狗東西!原來還有這么一出!說,是不是因為我那弟弟發現你們之間的齷蹉事,他才想要對我那弟弟動手的!”知縣夫人氣得破口大罵,臉上妝容也都花了,因而顯得面目都猙獰了許多。 “不、不……”丫鬟被她的氣勢嚇得跪伏在了地上,瑟瑟發抖,口中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是,是老爺,他,他……”丫鬟嚇得哭出聲來,嗚咽道:“因為老爺對夫人的弟弟有、有非分之想……” 眾人一懵,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整個大堂之上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知縣最先反應過來,聲嘶力竭地怒吼:“我要撕爛你的嘴!你這賤婢,胡說什么?” 陸長亭不自覺地一把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低聲道:“他說什么?” 朱棣抿緊了唇,眼眉低垂并不說話。 倒是朱樉滿面怒容,啐道:“這等東西,著實污了長亭的耳朵?!?/br> 陸長亭:…… 他也并非不通曉這等事的人,朱樉也著實太過憂心了。 陸長亭挪開目光看向那知縣夫人,她抬手指著知縣的方向,目眥盡裂,已經是快要欲厥過去的模樣了:“我……我殺了你!” “肅靜!肅靜……”劉僉事這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被這混亂的場面氣得連連拍桌。 若非有衙役攔著,李家人此時怕是已經撲將上來了,恨不得將知縣撕了,但盡管如此,他們口中也忍不住口罵畜生,若是目光能化作利箭,那么此刻知縣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經過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了?!敝鞓纠渎暤溃骸笆O碌谋憬挥诎床焓顾景?。老四?”說著他看向了朱棣。 “按二哥說的做吧,只要本王的封地上不再出這樣的岔子,本王便能放下心了?!?/br> 既然戲已落幕,自然也就沒什么往下看的價值了。雖說朱棣嘴上沒有言語,但是心底和朱樉想得差不多,同樣不愿意這些污糟事污了陸長亭的眼。 按察使司彎腰應聲,立即恭送他們離去。 朱樉跟著他們一同走到門口,突然又轉頭道:“正巧了本王也在此處,便正好修書一封,送回應天府去?!?/br> 那知縣打了個哆嗦,實在是雙腿一軟,當即跌坐了下來。 他知道……完了! 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他定然不會選擇和燕王作對!可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 縣衙的聲音漸漸離陸長亭遠去了。 陸長亭忍不住問道:“四哥,這出是四哥派人設計的?”陸長亭問這話的時候,自然是壓低了聲音,只和朱棣湊在一處,方才敢問的。 朱樉就只能不快地跟在他們后頭,瞧著陸長亭與朱棣說悄悄話。 朱棣回頭看了一眼朱樉,方才回過頭來與陸長亭道:“并非出自我手?!?/br> 陸長亭微微皺眉:“瞧那知縣的模樣,平日里可著實瞧不出來啊……” “面相上也不能瞧出來嗎?” “倒也不是,他算何人,怎么值得我去瞧面相?” “那長亭應當是聽過人面獸心一詞的吧?” 陸長亭點點頭:“四哥說的是?!彼X子里回想了一下那李公子的模樣,再想了想那知縣,這知縣的心思確實有些惡心啊……原來他屢屢和李公子起爭執,皆是因為他瞧上了人家,而人家卻硬是不從啊,難怪兩人之間的齟齬那般深重。 “可說完了?”朱樉這時候才慢吞吞地趕了上來。雖說他心有不滿,但他卻識趣得很,知道什么時候能插上前去,什么時候不能插上前去胡攪。 “完了?!标戦L亭點頭道。 朱棣眉頭皺了皺,不過很快便舒展開了。陸長亭是將話說完了,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朱樉便上前來了,逼得他只能將話全部咽回去了。 朱樉在陸長亭耳邊嗤道:“那知縣也著實太可笑了些!好好的,怎么行些不端之事?” 陸長亭皺眉道:“的確行為不端,他不忠妻子,與丫鬟茍且,又覬覦妻弟,豈止是行為不端……” 朱樉道:“不錯,最可惡的便是他竟然覬覦一個男子!” 陸長亭再度皺眉:“就算是覬覦女子那也不對?!?/br> “覬覦男子更嚴重些吧……”朱樉遲疑著道,本來他是想用更為嚴厲的口吻,借此例來訓誡陸長亭的,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朱樉又不自覺地將口吻放軟了。話出口之后,他自己都頗覺得懊惱。 “這等惡事,怎么還分男女呢?”陸長亭反問。 “可這喜好男子……” 陸長亭恍然大悟:“哦,二哥是對喜好男子一事分外抵觸吧?!?/br> 朱樉僵著臉點點頭,表示了自己的不喜。 朱棣在一旁一言不發,像是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似的。朱樉掃了一眼他,心道,比起兄長之風,老四還是不及我啊。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标戦L亭點頭。 朱樉盯著陸長亭的面容,心道你明白什么了呀你就明白了!你難道就沒有點兒心虛,或者悔悟的表情?是長亭對老四根本沒有此意呢?還是長亭根本不知道他對老四的喜歡便是斷袖癖了呢? 朱樉在心底輕嘆一聲,這兄長果然不好做??!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敝鞓尽按葠邸钡匦χ嗣戦L亭的頭??丛陉戦L亭的眼中,只覺得朱樉的笑容著實怪異了些,還平白多了幾分rou麻。 “行了?!敝扉ι焓忠话褜㈥戦L亭拉了過去,順手就塞進了馬車,“旁人之事,何必多議論。那知縣品行不端又不止在這一處?!?/br> 朱樉睨了他一眼,這才跟著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