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這次陸長亭要做的,是鏡子。 鏡子屬陰,易招邪祟,因而常有人說,鏡子不能對著人擺放。同時,鏡子多了還會疏財。這時候大明朝可還沒有這樣的鏡子,若是擺放到那掌柜跟前,他能舍得丟開手?自然舍不得,不僅舍不得,他還會擺在當鋪之中,尋人來瞧,打響名聲,再高價賣出,又或是獻于達官貴人??刹坏人M行到后面的環節,只要他敢在鋪子里擺開,那便能出事兒了。 朱棣對鏡子倒是不怎么好奇,他反倒問起了陸長亭給計寶山的又是什么。 “讓他用燧石做個盒子,盒子里再放上暖玉?!?/br> “這有何用?” “這可都是火啊,火克金,他那鋪子還能生財才是怪事。沒了生人錢,只有陰間幣,夠他賺了?!标戦L亭淡淡道。 陸長亭現在已經全然不打算去破當鋪那個風水陣了,他直接下手坑掌柜,來得更為便捷。 朱棣拍了拍陸長亭的頭,“長亭本事越發厲害,日后四哥便也指著你了?!?/br> 陸長亭笑了笑,卻是沒將這話放在心上。 朱棣哪里須得他來幫忙呢? ———— 中國古代的玻璃,自南北朝時期便有了,那時還稱頗黎,只是中國玻璃技術一直不及西方,這時候做出來的玻璃稱作琉璃還差不多,因為它們多是五彩斑斕、顏色絢麗動人的。這樣的玩意兒,怎么能用于做鏡子呢? 不過沒關系,至少做玻璃的技術擺在哪里,而且一個朝代比一個朝代更為出色。尤其自宋朝以后,玻璃甚至融入到了人們的生活之中?,F在陸長亭只要求他們做個透明的玻璃出來…… 如此緊鑼密鼓地試驗一番出來,透明玻璃被制出來了。 管家捧著制成的第一面透明玻璃到陸長亭跟前的時候,還面露愧色道:“他們做出來的琉璃著實有點丑?!边B個顏色都沒有,那可不是丑嗎? 陸長亭:“……”西方人先造出水銀鏡子,而中國落后許多,難道是因為大家審美不同?他們透明的玻璃著實太丑了,所以根本不愿意好好做? “就這樣就好,多做些出來?!?/br> 管家點點頭,心頭卻是著實對陸長亭疑惑不已,做這個玩意兒到底是要做什么呢?難道燕王府要去賣琉璃? 等鏡子和燧石盒做出來之后,燧石盒都并不引人注意了,畢竟就是個盒子啊,什么樣兒的盒子大家沒見過?真正令王府上下眾人驚奇的是,一塊丑到爆炸的玻璃,能做成一面鏡子。 那管家將鏡子翻轉過來,看著上面清晰映出自己的臉龐,差點嚇得手抖扔了鏡子。 “王爺,這、這這……”管家差點說不利索話。 按理說,他們也是見過不少珍奇寶物的人了,但是這樣的玩意兒他們還真沒見過。管家捧著鏡子,哆嗦著問:“主子,咱們要去賣鏡子了嗎?” 陸長亭從管家手中奪過鏡子,然后交給了一旁的人,這些人正是朱棣派給他以供驅使的。其中一人愣愣地接過鏡子,忍不住道:“這樣的東西拿去當……多、多可惜啊……” 管家聞言,頓時音調都變了:“此物拿去典當?那如何能行?這般珍貴的東西,珍藏于王府,也是好的??!”若是拿出去售賣,那定然都可以賣出高價。管家想著,不由得看向了朱棣,就等著朱棣發話了。 朱棣捧過那面鏡子瞧了瞧,口中贊嘆道:“長亭著實令人驚奇?!?/br> 陸長亭搖搖頭:“并不值得驚奇,這些工匠日后自己也能琢磨出來的?!?/br> 朱棣雖然滿眼驚奇,但卻并不打算破壞或阻攔陸長亭的計劃,這是陸長亭制出來的東西,自然便由陸長亭說了算。 朱棣將鏡子還到那人手中,道:“去吧?!?/br> 那人猶疑地看了一眼朱棣,見朱棣依舊沒有要更改主意的意思,不由得咬咬牙,道:“走吧?!敝髯佣及l話了,他們自然是仍舊按照吩咐去做了。唯有管家在一旁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但多余的話卻是并未說出口,管家當然也是全力遵從主子的。 陸長亭此時也能理解這些人為何這般驚奇,畢竟這時候鄭和還沒下西洋呢,所以水銀鏡自然也沒給帶回來。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玩意兒,現在見著了,自然覺得稀奇。 他歪了歪身子,俯在朱棣的耳邊道:“等那掌柜被料理了之后,這些鏡子可差人去做買賣?!?/br> 朱棣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敝扉δ樕系男θ莶蛔杂X地深了深。 他就知道,陸長亭心中是一直為他著想的。 管家自然是聽不見兩人耳語的,只是見主子露出了笑容,自己便也就跟著笑了笑。 其余人將自己打扮一番,便攜帶著燧石和鏡子出門去了。 這頭當鋪掌柜才剛剛被放了出來,他在縣衙里著實吃了些苦頭,還是拿錢將自己保了出來,這也就罷了,對方非說是他指使了家中仆人盜竊,掌柜有理說不清,這才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遇上不講理的人的滋味兒。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了鋪子里,便發現有人在門外等著典當。 掌柜氣上心頭,怒罵道:“今日不開張!都滾滾滾!” 而那幾人都面露憤怒之色,卻又不敢離去。 誰讓北平就只有這一家店典當的鋪子呢? 掌柜欣賞夠了他們面上的怒氣,這會兒可覺得舒服極了。這些人再生氣又怎么樣?還不是得看他的臉色!掌柜終于找回了從前耀武揚威的滋味兒。 他這才改了主意,道:“進來吧?!边@幾日他可損了不少的錢財,現在可得快些將錢財都抓回來才好。 掌柜還往那巷子去瞧了一眼,計寶山收起了那個木盒子。掌柜心底緩緩松了口氣,陸長亭應當是覺得自己贏了,便也沒什么想要繼續擺弄風水的心思了吧。 回到當鋪中,當對方拿出典當之物時,掌柜震驚了,一個勁兒地追問從何而來。 …… 一切正如陸長亭所預料的那般,掌柜還是沒能抵擋得住誘.惑,收下了這些東西,并且還得意地擺在了鋪子之中。 夜,很快到來。 計寶山再度擺出了冥錢。 掌柜對這一切都全然不知。 …… 夜漸漸深了,掌柜在睡夢中頻頻出現喘不過氣的感覺,他霎地睜開雙眼,走出里間,外面的鏡子表面上流動著銀色的光華。 真好看啊……掌柜盯著鏡子發出了贊嘆聲。 當他從鏡子里乍然瞥見自己的面孔后,掌柜突然覺得背后一陣陣陰風吹過,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趕緊回到了屋子里。 接下來的日子,當鋪便變得更難熬了。 一夕之間,生意突然又一落千丈了,就算是賺來的錢,卻也總是出問題,根本難以留住,這也就罷了,掌柜甚至日日開始做起了噩夢。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陸長亭根本就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這是在將他往死里整! 正想著,陸長亭就從當鋪外進來了。 掌柜將牙齒咬得咯吱響:“是我技不如人……” “不是,是你還沒發力?!标戦L亭探究的目光將他打量到腳,“還是說,做那個風水陣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掌柜臉上閃過一絲驚惶,沉著臉道:“既然陸公子非要和我爭到底……那我也只有大膽冒犯陸公子了?!?/br> “我等著你?!甭牭秸乒裾f這話,陸長亭欣慰極了,他知道掌柜這是要去求救背后的風水師了。 就怕他不求救! 陸長亭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權勢著實是個好東西,就因為他是燕王府的人,這掌柜現在都只能被他壓著打,半點不敢對他動手。 …… 回到王府之后,陸長亭就馬上叮囑了人去跟上掌柜,而掌柜也確實是被逼急了,待陸長亭走了以后,掌柜連等也等不住了,直接關了鋪子便去上次的酒館了。 燕王府的人跟了進去,卻見那掌柜并未在里頭停留多久,反而馬上又出了酒館,叫了輛馬車,竟是朝著城外去了。 燕王府的人互相對視一眼,派人回燕王府稟報,而剩下的人則是再度跟上了那掌柜,這么一跟就跟到了一座山上去。 這頭陸長亭也收到消息了。 “在城外?”陸長亭心道這兩人花樣可真多,這般不敢見人,也不知道那風水師玩兒的什么把戲。 陸長亭和朱棣對視一眼,隨后眨巴眨巴眼。 朱棣頓時會意:“想出城?” 陸長亭點點頭。 “備馬車?!敝扉Ω纱嗬涞厝映隽巳齻€字,可謂是全然滿足了陸長亭的要求。 燕王府的效率自然是高的,他們很快就上了馬車。 馬車朝著城外而去,出城的時候,城衛都不敢多加阻攔,畢竟這馬車那可是燕王府的! 馬車狂奔著出了城門。 陸長亭一個不穩,直接撞上了朱棣。 朱棣一把撈住他:“沒事吧?”近來朱棣雖然依舊會拍陸長亭,會摸摸他的頭,但卻很少再有這樣過分親密的動作了。 朱棣不自覺地垂下了目光。 而陸長亭此時卻是一拍桌子:“四哥你還記得林家那個家仆土根嗎?” “記得,怎么?” “林家風水或許是他親手布置的,但卻不覺得他像是通風水的人,會不會……會不會林家風水的背后,其實也是這個風水師在指點?” “有可能?!敝扉π牟辉谘傻氐?。 而陸長亭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不由得再度一拍桌子:“四哥,現在能馬上派人去找土根詢問此事嗎?” 朱棣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馬車壁。 馬車立即停了下來。 朱棣對著外頭的人道:“派個人回城去縣衙大牢,找林家那個被捉拿起來的家仆土根,審問他所布下的風水,是否背后有人指使,若是,那定要問出此人是誰?!?/br> 外頭的人應了一聲,緊接著陸長亭便聽見一陣馬蹄聲朝著和他們相反的方向遠去了。 陸長亭喃喃道:“我竟是也被固定思維所限制了,只想著林家的兇手們都抓到了,卻不曾想一想,土根哪來的本事將林家布置成那個樣子呢?” 陸長亭的眼底陡然升起了亮光:“我一定要找到那個風水師!” 這樣的人,可不能放任他為亂風水這一塊兒。 朱棣撫過他的頭發:“嗯?!?/br> 馬車很快上了山。 說是山,其實也就是個大一些的山坡,上面有個荒廢很久的屋子。 等朱棣等人趕到的時候, 那掌柜正被燕王府的人按在地上,口中悲憤地大喊:“你們干什么?放開我!來人啊,救命??!” 陸長亭走上前去,小廝便立即回頭迎上來,尷尬地道:“讓那人跑了,我們到的時候,他便仿佛有所覺一般?!?/br> “不過,三子找到了?!毙P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