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那他……該去哪兒呢? ———— 洪武十五年八月,馬皇后病逝。 同年同月,在洪武帝的老家中都城中,繼安糧長和家中小公子安喜失蹤之后,安家突然起了一場大火,安夫人和安松友在里頭都被燒著了,后頭人是被救出來了,但模樣卻是毀了,安松友甚至還落了個手部殘疾。 事后衙門查起,卻只發現是天干物燥,不小心便燃了起來,別的都查不著了。 而那安家姨娘在安青下葬之后,也不見了蹤影。 只是安家有下人,在被解雇之后,曾在坊間散播傳聞,說是安夫人和安松友聯手殺死了安青,卻讓小兒子來背罪責。有人說這對母子天生惡毒,也有人說怪安父太過偏心小兒子,也有人說是安夫人沒將安松友教好…… 但無論說什么,失蹤的人都不會回來了。 安家,竟是于一夕之間敗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本來原設定,是打算讓安喜死掉的,陸長亭知曉內幕之后,萬分驚怒,一把火燒了安家,然后過上了逃犯一樣的生活,幸而他是個黑戶,要被抓住也就不容易了。但是開文之后寫著寫著,覺得不忍心讓安喜死了。我也害怕你們給我寄刀片,咳咳。然后就只能改動一下了。這兩章其實沒什么太大的波折,就是讓陸長亭從平靜生活的假象中陡然抽離出來。 本來還想寫到馬皇后,很可惜,按照歷史,她該領便當了。qwq 第045章 洪武十五年十月, 陸長亭和安家父子分道揚鑣了。 安喜很是委屈地看著陸長亭走遠,久久才落下了車簾。 陸長亭騎著馬, 策馬狂奔向前, 他著一身白衫,被風吹起來的時候,還真有幾分瀟灑肆意的味道。 陸長亭的馬術還不錯, 騎著這馬,速度不緊不慢,總歸是比馬車要快上許多。 陸長亭還是有幾分得意的。 終于找回前世瀟灑的滋味兒了。 只是沒一會兒,陸長亭就得意不起來了。他抬頭觀了一眼天色,有些陰沉沉的, 只要是對天氣稍有觀察的人都知曉,這是要下雨的征兆。他這匹馬可是光禿禿, 敞亮亮的!待會兒雨下來, 那就是兜頭照澆??! 陸長亭臉色一陰,這才想起來,半個月前自己躲在安家馬車里的舒適。 陸長亭望了望遠方,連個建筑的影子都瞧不見。再往后看看, 也見不著建筑的影子。再左右瞥了瞥,這哪兒有山洞他也不知曉啊。那大樹底下就更不能指望著躲雨了! 陸長亭干脆狠狠心, 揮鞭一抽, 加快了速度,朝著前方奔去。 能不能在下雨之前趕到下一個城鎮,那就真是聽天由命了! 馬兒嘶鳴一聲, 撒開蹄子飛快地跑了起來。 在現代雖然也會去一些馬術俱樂部,陸長亭的馬術也因而練得頗為像樣,但馬術是一回事,甚至可以說那更多就是為了作觀賞用,而當馬兒真正狂奔起來的時候,陸長亭初時覺得還極為快意,到了后頭就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給顛出來了。 真不知道那些在電視劇里一路狂奔的畫面,是如何演繹出來的。 陸長亭忍住疲憊,抓緊了韁繩。 幸而難受是難受了些,但他的技巧是純熟的,他不用擔心有任何意外出現。 這么一路狂奔,不多時,陸長亭就隱約瞥見了城鎮的輪廓,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陰沉沉的,像是往下壓得更低了。陸長亭心中不好的預感陡然強烈了起來,于是他又催促馬兒繼續快速前進。 但是人都尚且會疲累,何況是馬兒? 人還能忍一忍,可這馬卻不行,畢竟它只是陸長亭從販子手中買來的,能好得到哪里去?馬兒已經不太能跑得動了。眼看著陸長亭距離城鎮很近了,但是一聲驚雷猛地炸開,在天空拉開了雷雨的序幕。 “嘩啦啦——”,陸長亭被澆了一身。 等陸長亭跑到城鎮前的時候,他已經渾身都濕透了。 門口并沒有把守的士兵,而城鎮外也只有一堵小墻,全然不可與城墻相提并論。 陸長亭下了馬,快步走了進去,街上的攤販匆忙收拾著攤子,街邊的行人撐著傘也是匆匆行過,陸長亭拉著馬站在那里,與這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而后還是一個賣菜的婦人注意到了他,那婦人看著陸長亭狼狽的模樣,瞪大了眼,“小公子莫要站在雨中了,快些回家去吧!” 婦人說話雖然帶了些口音,不過陸長亭是能聽得很清楚明白的。 陸長亭淡淡一笑,用官話道:“您知道哪里有客棧嗎?” “有,在那頭?!眿D人指了指路,也看出來他是打外地來的了。婦人看著陸長亭哪怕被雨淋濕,也依舊帶著說不出的光彩照人,頓時便覺得有些自慚形穢,還不自覺地往后挪了兩步,像是擔心冒犯了貴人一般。 說完,婦人又猶豫著道:“您要一把傘嗎?” “多少錢?” “不、不必了吧?!眿D人有些不大好意思,一手撐著傘,一手抱著菜籃往胸前收了收。 陸長亭當然不可能白拿人家的東西,萬一被當成打劫的就不好了。 陸長亭心道,他的面容應當不會兇狠到像打劫的吧? 他不知曉,長得好看的人被淋成落湯雞,那也是好看的,往往還能因為這副模樣而獲得無數的疼惜和好感。 陸長亭取出銅板來和婦人換了一把傘。 雖然這時候打傘也沒什么用了,但是聊勝于無嘛。陸長亭撐著傘牽著馬朝客棧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是陸長亭來到明朝以后,頭一次獨身出這樣的遠門,進了客棧之后,他還特意提防地四處打量了一下,確認這不是一家黑店之后,他方才要了一間房,而后入住進去。睡覺之前,還沒忘記在門后、窗后布些東西,若是有人想要趁他熟睡進來,那必然會被他發覺。 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了,用了熱湯、吃了飯食的陸長亭這才舒服地入了睡。 而在他離開這座城鎮的第二日,他當機立斷將馬換成了馬車。馬車夫他是沒錢雇傭了,自己駕車便好,若是下起大雨,他也能在馬車里躲一躲。 陸長亭揉了揉額角,只覺得古代實在痛苦極了,處處都不方便。 也不知什么時候方才能到北平。 是的,他還是決定先到北平。 不管朱棣此時在應天府,還是在攻打蒙古兵,朱棣始終都是要回北平的。確定下目的地之后,陸長亭就安心多了。 他駕著馬車繼續上了路。 只是在他離開之后,那城鎮中有個婦人,說她昨日見了個長得極為好看的少年人,城鎮中人都不信他的話,最后還是那客棧老板站出來作了證。 事情過去很久之后,那城鎮中,都還有那少年的傳聞。 從城鎮離開的時候,陸長亭都還沒預料到,自己那狗屎一樣的駕車技術,會讓他偏離了路線,等發覺走錯路了之后,他又匆匆拐彎兒趕緊往回走。這么一折騰,等他快到北平的時候,都已經到年底了。 眼看著新年便要來臨,陸長亭卻只孤零零地待在了客棧之中。 今年比往年都要顯得更為孤單,畢竟他的身邊沒了安喜、吉祥,更別說是朱棣了?,F在憶起之前朱棣和他一同度過的新年,倒真像是夢一般。實在是不大真實。 雖然陸長亭并不確定,當他來到北平之后,朱棣待他是否又會如從前一樣。但只要有機會,他總要去試一試。 陸長亭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再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外面又下雨了。 一下雨,陸長亭便不愿再駕著馬車冒雨前行了。 他裹著被子,甚至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起來。當這時候,他還是有幾分懷念中都的。至少躺在中都屬于他的屋子里,擁著被子,捏著話本,那種滋味兒是不可比的。不過,他也知道,人是不能太過懷舊的,越想越回去。 畢竟仔細想一想,還是上輩子的生活最為舒適呢,可是既然已經知曉回不去了,那便還是抓緊現在來得實在。 陸長亭在客棧里窩了一天,來給他送飯送水的伙計,每次進門來都忍不住頻頻打量他。 陸長亭又納悶了。 難道他的模樣很奇怪?不符合此地人的審美? 他卻未曾想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太符合別人的審美了啊。 陸長亭在客棧之中待得實在有些無聊了,便讓那伙計給自己帶了話本回來?;镉嬕膊欢鄦?,老實去挑了話本給了陸長亭,可謂是服務周到。 之后雨只下了一日便停了,但是陸長亭萬萬沒想到,在雨停之后,天空改下起了大雪。 伙計匆匆敲開了陸長亭的屋門,出聲道:“客官,您若是要走,此時走便是最合適的,不然一會兒雪大了,馬車怕是不好行了?!?/br> 陸長亭擁著被子坐起來,寒氣鉆進脖子里,叫他打了個寒顫。 “你瞧這雪幾時能停?” 伙計面露慚愧之色,“這……這我還真不知曉?!?/br> 陸長亭嘆了口氣,“出去吧,我收拾東西,這便準備離去?!?/br> 過了會兒功夫,掌柜的也知曉陸長亭要離開了,他卻是親自上前來,抬手拍了那伙計一巴掌,口中罵道:“你這出的什么爛主意?待會兒客人要是上路了,雪卻下大了,車輪子都動不了,周圍又連個人煙都見不著,那時該怎么辦?” 伙計尷尬地笑了笑,“我……我也是沒想到……” 陸長亭當然知道那伙計本是好心,他忙出聲道:“這樣啊,那便多謝二位提醒了?!?/br> 掌柜笑了笑,連說了兩聲“客氣”,然后才下了樓去。 那伙計大約是覺得不大好意思,忍不住撓了撓頭,道:“我再給您抱床被子來吧?!?/br> 陸長亭道:“能幫忙買兩床新的被子嗎?” 伙計怔了怔,雖然不解,但他還是滿口應道:“能!” 陸長亭只是想到,萬一雪一直不停怎么辦,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棧之中,到時候硬著頭皮也要離開,有被子放在馬車上保暖,那總是好的。至少能護住一命。 伙計很快買了被子回來。兩床,嶄新的,還帶著股棉花味兒。但就是這樣的味道,讓陸長亭覺得格外的溫暖和舒心,他換下了客棧的被子,然后蓋上這兩床新被子。三床他是不敢往身上擱的。那一年發熱發到瀕死,他記憶可是深刻地很。這時候的被子不如后世的輕巧蓬松,這時候的三床蓋上去那可夠沉的,等睡著之后覺得呼吸不暢,自然便會忍不住踹被子,這一踹,可不是就受了風寒嗎? 陸長亭擁著被子,慢吞吞地看起了話本。 一時之間,那些煩擾似乎都被大雪隔絕在了外面。 喧囂的一切都離他遠去了。 而此時,客棧外也來了一群人。 黑色馬車停在了客棧的大門口,馬蹄子上全是雪,但那馬兒卻并不瑟縮,相反顯得極為精神奕奕,而馬車之后跟著幾個裹住面容的人,他們都是騎著馬來的,身上的外衫已經被雪花浸濕了。他們迅速從馬上跳下來,掌柜一瞧便瞧出了這幾人都是練家子,個個都是虎背熊腰,身體健碩,哪怕在大雪天里走上一遭,也半點不怵。 那幾人進了客棧門之后,便守在了門口,似乎在等著馬車里的人下車。 這大雪天的,又是小城鎮之上,這客棧里幾乎沒什么投宿的。掌柜就好奇了,這行人是打哪里來的? 不過好奇歸好奇,那掌柜可不敢問。這些人,瞧上去可都是不好惹的模樣。 過了會兒功夫,車簾掀了起來,上頭當先跳下來一名黑衣男子,男子腰間佩劍,端的英俊瀟灑。 男子轉過身沖里頭的人道:“主子,您醒一醒,咱們到客棧了?!?/br> “嗯?!崩镱^的人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后干脆利落地從里頭跳下來了。 那是個穿著青衫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