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這座宅子已經成為了豢養陰煞的母體,天井、屋頂乃是產生陰氣的源,它們產生的陰氣被牽動入池塘,經過風水物之后,陰氣加重,再度被傳回到天井、屋頂,如此反復,在不斷的吸取加強之中,陰煞便在宅中生出來了?!标戦L亭說罷又要去倒茶水,朱棣卻不由分說地按住了他的手。 “小孩子,晨起時分不要喝那樣多的茶水。性寒?!?/br> 第033章 (修) 陸長亭瞪大了眼, 眼睜睜地看著朱棣將茶盞挪遠。 朱樉在旁邊跟著幫腔,“啊, 對對, 應該喝點熱湯才是?!?/br> 正說著呢,就聽見了下人敲門的聲音,“主子, 湯買好了?!?/br> 朱樉傻了眼。 朱棣這才不緊不慢地道:“方才我們過來看你的時候,順便打發下人出去買食物了?!边@句話是對陸長亭說,待說完后,朱棣才立即對門外的人道:“進來?!?/br> 下人推門而入,恭敬地將湯盅和油紙包著的食物放在了桌上。 朱橚盯著油紙包, 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陸長亭沒想到朱棣這般周到。不過拿走了他的茶盞,是應當補償他! 陸長亭伸手正要去端湯盅, 卻又被朱棣劈手奪過了。 朱樉盯著笑出了聲, “老四別逗他了?!?/br> “沒逗?!敝扉ψテ饻?,將里頭的湯水盛到了小碗里,隨后才放置到了陸長亭的跟前,“放在湯盅里很燙, 還是盛出來喝更好?!?/br> 說罷,他又拿過油紙包, 待到展開外面包著的油紙之后, 他方才將食物推到了陸長亭手邊,這樣倒是方便了陸長亭從中取出食物來。 朱家兄弟看著他這段行云流水的動作,都有些懵。 陸長亭喝了口湯, 心底的滋味有點兒不一樣了。 哪怕是歷史上的明成祖,大名鼎鼎的永樂大帝,他年少的時候,照顧起人來,和常人也沒有什么區別。 朱棡有些心急,不由得立即出聲問道:“這宅子這樣可怖,那我們幾時離開?” “盯著那些工匠掏完洞,我們就可以回老屋了……??!”哪怕是盛到碗中的湯也還是有些燙,陸長亭一時不察,這會兒就剛喝下去,就恨不得全吐出來了。 朱棣忙遞了手巾給他,“擦擦?!?/br> 朱樉插了句嘴,“難道小長亭還需要人吹一吹再喂嗎?” 陸長亭黑著臉拒絕了,“不必,我并不想喝到二哥的口水?!?/br> 朱樉挑眉,怒道:“小東西還敢嫌棄我!” 陸長亭轉過頭,裝作什么也沒聽見。 朱棣沉吟道:“長亭說得不錯,一面讓工匠快些做完,一面可以趁機審到底。等回老屋的時候,便是解決工匠的時候?!?/br> 陸長亭慢吞吞地吃著東西,沒再說話。 朱棣口中的解決應當只是解決工匠身上的麻煩,而并非解決了他們的性命。朱棣又不蠢,他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肆意收割人命。 朱家兄弟點了點頭。 朱橚忍不住低聲問道:“長亭,我們要不要也隨身帶個風水物???這……這留在宅子中,不會出事吧?” 陸長亭不得不提醒他們一件事,“風水物你們買得起嗎?” 窮鬼一家子沉默了:“…………” 朱棡忍不住道:“長亭不是會做風水物嗎?” 陸長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朱棡頓覺自己問出的問題,似乎有那么一些……傻。 “風水物不是隨便就能做成的,就算做成之后也有強有弱。效果弱的自然好做,可做來又有何用呢?這宅子陰煞極重,尋常的風水物半點作用也起不了。不過你們也不必憂心,至少在眼前,宅子是影響不了你們的,若是住上兩三年那才是另說?!睆墓旁绲臅r候,便有傳說,稱皇帝乃天子,身有龍氣,而他子孫后代也多少會帶上一些,如此這般,皇子皇孫們一般也是難被邪祟入侵的。 陸長亭便是研究此道的,當然也相信這樣的說法。 而事實上,目前朱家幾兄弟,也的確并未被影響。 此時朱樉的目光落到了陸長亭的身上,他看著陸長亭吃得正香的模樣。 “二哥想吃?”陸長亭眨眨眼,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不是!”朱樉沒好氣地道:“我們若無事,那你呢?我曾聽宮……我曾聽人說,年紀小的孩子,陽火不夠旺,容易被邪祟入侵?!?/br> 陸長亭一怔,湯含進嘴里,差點都忘記吞了。 朱樉這是在關心他? 陸長亭忙將湯水咽下去,將手中的湯匙放下,卻見朱樉問出這句話后,另外三人也都定定地看著自己,陸長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朱家兄弟,倒也是有幾分人情味的嘛。心中雖是這樣想,但陸長亭還是低著頭,口吻滿不在乎地道:“你們忘記我是做什么的了么?我住的這間屋子,正巧是宅中陰煞最弱的地方?!?/br> 朱家兄弟原本溫情的目光登時就變得兇神惡煞了起來。 “小東西,竟是獨自享受卻不告訴我們……” “長亭實在不厚道……” 陸長亭裝作什么也聽不見,低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飯。 朱家兄弟見陸長亭理也不理他們,頓時一拍桌面,“那我們也住這屋了!” 陸長亭嚇得湯匙都“啪”一下掉回碗里去了,“你們也住這里?!” “這是自然!”朱樉理直氣壯地道。其他三人雖然沒說話,但此時沉默的態度已然說明了一切。 “床小?!标戦L亭吐出兩個字,就不再說其它了。 你越是反駁他們,他們越是來勁,不如淡淡提醒他們這屋子里的硬件,實在無法支撐他們前來入住。 朱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睡地上嘛?!?/br> 陸長亭:“……”這犧牲可真有點兒大。洪武帝會想到他的兒子們,在外頭打地鋪嗎? 幾人正說著話呢,又有下人進門來了,陸長亭以為那下人是來收拾碗碟的,誰知他直直走到了朱棡身邊,附在朱棡耳邊說了些什么,朱棡便立即站了起來,沖他們笑了笑,“有人招了,我過去瞧瞧?!?/br> 陸長亭咂咂嘴,低頭繼續吃自己的。他管誰招了呢,只管最后招出來的結果就好了。這樣一想,朱家兄弟就算真要往他屋子里湊,撐死了也就是兩個晚上。陸長亭頓時就心寬了。 “二哥?!标戦L亭放下了碗筷。 “嗯,怎么?” “我們該去干活兒了?!?/br> 朱樉僵了僵,驟然想起來,“今日該去瞧那個小胖墩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橚此時也是一臉痛苦,“都這樣的時候了,還要出去賺錢嗎?” “只是我和二哥去?!标戦L亭知道他們根本走不開,但陸長亭得裝作不知道啊,那就干脆將朱樉帶上得了。何況今日他也確實該去見安喜了。自從和朱家兄弟打上交道,他見安喜的時候就變少了,現在想一想陸長亭自己都覺得有兩分愧疚。 朱樉這時候倒是笑了,他跟著陸長亭一起站起來道:“好,我跟長亭去賺錢了?!闭f罷,他掃了掃另外兩人,目光就跟在控訴他們吃白飯一樣。 朱橚倒還真被這一眼看得面皮發紅,唯獨朱棣穩坐不動,仿佛什么也沒感覺到。 朱樉撇了撇嘴,牽著陸長亭出去了。 等走出了宅邸大門,陸長亭才驟然想起一個問題的。和他們一塊兒出門必牽手,是怎么約定成俗的? ———— 這座前朝將軍的宅邸安放在中都城的角落里,但是誰也不敢小覷它,城中許多孩子幼年時便常聽大人說,那座宅子那樣大誰能買得起呢?誰能買得起呢?直到近日,城中人才驟然發覺,那宅子里住進人了。但平日里那宅子的大門都是緊閉著的,里頭住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們一概不得而知。 誰知過了一段時日,那宅子里的主人叫走了一批工匠。 從工匠的口中,眾人才得知,原來宅子里住進了四兄弟,據說都生得很是好看,若是走出來,定然受城中不少姑娘的傾慕。 不過接下來那宅子的變化,倒讓眾人覺得,家中姑娘喜歡誰都好,也莫要喜歡這宅子中的人。 這宅子里的四兄弟,都是瘋子??! 他們竟然讓工匠去拆了屋檐,拆了石板路,挖了池塘……等修好之后,又拆了一次……這會兒還開始掀屋頂掏洞……若說他們沒瘋,那誰信??? 這么有錢,能買下這樣大的宅子,但是明明年紀輕輕,又何苦到這樣的窮鄉僻壤來買呢? 那一定是瘋了! 城中人肯定地道。 安父身為中都的糧長,自然也知曉那座宅子的變化,并且他比普通人知道的還要多上那么一些。他發覺那日跟隨陸長亭前來家中的青年,似乎正是住在那宅子中的人。 這倒是奇了,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怎么還會和那陸長亭結識呢? 安父比城中人更清楚,那宅子的確不是尋常人能住得起的,不僅是因為買不買得起的問題,還因為那是前朝將軍的宅邸,不是尋常人都能住的,而是要循制入住。 就好比那七品小官能住三品大員的宅子么?自然不能! 正是因這一點,才讓安父半點也不敢小瞧那宅中出來的人,連同陸長亭在他眼中都變得神秘了起來。 這時候,安父聽得下人來報,說陸長亭來了。安父微微一笑,道:“將人引到安喜屋子里去,我待會兒再過去?!?/br> 下人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退了下去。若說他們老爺重視陸長亭,但既是重視又為何不將人叫過來呢?可若是不重視,那老爺為什么又特地取消原本的行程,留在宅中等待呢? ———— 陸長亭和朱樉進門的時候,安喜正呆呆坐在凳子上,時不時動手戳一戳桌上的糕點。 “唉……”總是笑瞇瞇不懂愁苦為何物的安喜,拉出了長長的嘆氣聲。 “安喜?!标戦L亭出聲打斷了他嘆氣的聲音。 安喜扭了扭胖胖的身子,轉過身來,驚叫一聲,“長亭!”然后他便跳了下來,直直沖到了陸長亭的懷中,身后的丫鬟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生怕安喜摔個大馬趴。 不過安喜雖然與人溝通有些障礙,但他的腿腳還是很靈活的。 陸長亭差點被他撞得一個仰翻。 朱樉面色一沉,伸手抓住了安喜的衣領,“小胖墩,要有點規矩?!?/br> 安喜也不生氣,就停在那里,抬頭看著朱樉,“怎么才能規矩?” “不能撞長亭,只能走到他的身邊,溫柔地抱他?!?/br> “哦?!?/br> 朱樉這才在那丫鬟驚恐的目光中松了手,安喜害羞地搓了搓手掌,羞答答地抱住了陸長亭。 恍惚有種被當作女子對待的陸長亭:“……”其實他倒并不在意安喜這樣莽撞的動作,他知道安喜一顆稚子之心,若是真心喜歡誰,便會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來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