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朱樉被他下了面子,反而態度還變得溫和了,他是不是有點兒毛???比如愛受虐…… “你看這樣行嗎?”匠人的聲音將陸長亭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陸長亭掃了兩眼最后定下的圖紙,“嗯,行?!?/br> 匠人很快就離開了,下人送了兩碟點心上來,徑直擺到了陸長亭的跟前。 給他的? 朱樉身體微微前傾,問道:“你是怎么和老四認識的?” “他請我看風水?!标戦L亭腦子里打了個激靈,頓時就多了個心眼兒。 “看什么風水???” 陸長亭又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道:“就是這里??!” 朱樉并未生氣,反倒還笑著點了點頭,“這樣啊,我就是好奇,老四怎么就放心帶你來看風水呢?!?/br> “我遇見程二的時候,跟他說,他父親墳頭出了點兒麻煩,他回去一看果真如此,應當就是這個把他們給嚇著了吧?!标戦L亭拿起糕點往嘴里塞,臉頰不受控制地鼓了起來,偏生他用的還是大人口吻,怎么瞧都怎么覺得他這模樣好玩兒極了。 朱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原來如此??!小東西挺能干??!” 陸長亭皺著眉,躲過了他的手。 昨天被朱棣摸個正著,那是他措手不及,今日可就不成了!他們當他腦袋是西瓜呢?想摸就摸? “好吃么?”朱樉問。 陸長亭疑惑地看著他,卻沒答話。 朱樉笑著捏起一塊糕點,道:“不如在宅中多住一段時日?我瞧老四與你很投緣的樣子?!?/br> 投緣?陸長亭覺得有些好笑。想也知道不可能,他又不是當真十歲小孩兒,人家說什么他都信。不過住在宅子里他倒是不排斥,如此下來他倒還可以省一大筆錢財,就當再幫他們盯一段時間的風水好了。 朱樉將糕點遞給他,“小小年紀在外面討生活也不容易啊,留在這里,說不定能賺上你十幾年都賺不來的錢呢?!?/br> 陸長亭伸手接過了糕點,口中滿不在乎地應道:“好啊?!?/br> 將對方單純看做雇主,有錢賺,就是好的! 朱樉滿意了,“那個老瞎子認識你?”之前他是沒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但現在仔細一回想,朱樉便發覺那老瞎子的怪異之處了。 “嗯,從前我是和他一起瞧風水的?!标戦L亭點到即止,未再多說。 以朱樉的身份,他也不可能與那老瞎子過不去,從陸長亭口中問到他想要的之后,朱樉便站起了身,笑道:“那長亭便安心住在此處!若有需要,喚來下人便是?!?/br> 說罷,朱樉方才走了出去。 走到門檻的時候,朱樉還摩挲了一下手指,似乎有些遺憾。老四能摸到的,他卻沒能摸到,可惜…… 朱樉離去沒一會兒,朱棣便帶著程二回來了,朱棣將下人叫到一旁,詢問了上午宅子里的事。陸長亭打量了一眼他的背影,就這樣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日后卻是要成長為明成祖的。 陸長亭覺得心里實在有些癢癢。 明成祖啊,那可是條金大腿??!有什么比與未來皇帝打好關系,更劃得來呢? 程二不知陸長亭心中所想,他走到了陸長亭跟前,彎下腰,“幾時醒的?頭可還覺得發昏?”程二比之從前,態度竟然也有了變化??谖腔钕窈逍『阂粯?。 陸長亭暗自皺眉,難道在他發燒的時候,他還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之前陸長亭給人留下的印象多剽悍啊。年紀小本事大,還記仇,冷起臉來還挺小大人,讓人不敢輕易小瞧了他去。但是如今陸長亭的形象已然發生了變化。程二雖是個糙漢子,但對待小孩子,他還是頗有幾分耐心的。 陸長亭抿了抿唇,冷淡地道:“我好多了?!?/br> 程二見他態度冷淡,也并不以為意。 陸長亭越是表現得這般冷靜自持,倒越是和昨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越讓人忍不住覺得心底滋味難耐。 很快,朱棣也走過來了,他也問了和程二一樣的話,“今日可覺好些了?” “好了?!?/br> 朱棣沒說什么多余的話,更沒伸手去摸陸長亭,和昨日那個忍不住逗弄他的少年,仿佛大相徑庭。 他道:“長亭可愿再與我走一趟?” 陸長亭微微皺眉,“又是看風水?” “嗯?!敝扉︻D了頓,補上一句,“酬勞已然備好?!?/br> 陸長亭就喜歡他這樣痛快的樣子,別說走一趟了,讓他多走幾趟他也樂意! 朱棣臉上見了點兒笑容,“那這便走吧?!?/br> 正巧陸長亭也用足了食物,出去走一走,便當做消食了。他點點頭,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三人開始往外走,只是走了沒幾步,便可看見有人抬著橫木進來了。朱棣擔心撞上,伸手抓住了陸長亭的小爪子,將他往旁邊一帶,便給這些人讓出了路。 “走另外一道門?!敝扉ο铝?。 程二點頭,先行帶路走在了前頭。 而陸長亭手指動了動。 朱棣怎么還抓著他手呢? 這會兒陸長亭倒是覺得,逗弄他的那個少年回來了。 只是……被明成祖拉著小手,怎么就覺得那么怪異呢? 陸長亭渾身都不自在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時候朱家兄弟還很年輕,一群家中教育嚴苛的小狼,最是抵抗不了小長亭的反差萌。 第017章 陸長亭和朱棣上了馬車,晃著一路出了城,陸長亭心底隱約有了個猜想,他們這是往朱家的老家過去? 陸長亭對朱元璋的出身記得很清楚,家中至少三代貧農,幼年時給地主家放牛,后頭打仗饑荒了,朱元璋就去當乞丐,乞丐當了才去當了和尚。由此可見,朱元璋的老家能是什么好模樣?陸長亭深切地覺得,朱棣該帶回去的是工匠,而不是他這個瞧風水的。 正想著呢,馬車就停住了。 程二撩起車簾,無奈道:“前頭馬車不好走?!?/br> 于是陸長亭和朱棣就只得下馬車了。 陸長亭很少出城,尤其是當他站穩腳跟以后,就很少再出去了,他還當真沒注意過,城外有這么個村落,村外的路坑坑洼洼、歪歪扭扭,還能看出來這條破路是人生生走出來的。 村子里人煙倒是有的,剛到村口,拴在樹上的大黃狗就沖他們吠了起來。 朱棣應當是來過這里好幾次了,他直接無視了那大狗,牽著陸長亭就往里走,那模樣倒像是擔憂陸長亭被狗給嚇著似的。 倒也怪,那狗沖著陸長亭的時候,反倒并不怎么叫喚,只是警惕地盯著程二。 狗通靈性,陸長亭琢磨著,那只狗應當是感受到朱棣和程二身上的威脅性,這才忍不住狂吠起來。而陸長亭么,他自己很清楚自己,雖然瞧上去氣勢像模像樣,可沒有朱棣這樣的身份背景,沒有他那樣特殊的成長經歷,自己也就是個空架子而已,嚇唬嚇唬老瞎子這樣的倒是綽綽有余。 程二在前頭帶路帶得奇怪,陸長亭走著走著便發覺,他這是將人往田間領啊。 這是何意? 難不成還讓他去給田地看個風水? 陸長亭有點蒙。 沒一會兒,程二腳步頓住了,回過頭來笑笑,“到了?!?/br> 陸長亭朝前一看,可不正是一片田么?這片田地似乎荒廢了有段時間了,現在才粗粗能看出被整理的痕跡。 不過這倒沒什么,令陸長亭驚訝的是田間的人。 田間一共有三人。 這三人穿著青布衫褲,臂彎上還搭了塊長巾。明明是秋日里,三人卻愣是出了一頭大汗,他們都躬身在田間勞作,好一會兒才直起腰來,朝著陸長亭的方向看來。 這一看,陸長亭還著實驚了一跳。 這三人里頭,有個熟面孔——朱樉! 他從廳堂離開之后,跑到田地里勞作來了? 以陸長亭的聰明,他也很快猜出了其他二人的身份。他雖不知道洪武九年,同朱棣一起到中都的,都是哪些兄弟,但是陸長亭估摸著,年歲小的應當沒這么快放出來,這時候老六朱楨才十二呢。而老大朱標是太子,也不可能被放出來。那么剩下二人就很好猜了。一個是老三朱棡,一個是老五朱橚。 陸長亭也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擱哪個皇家,你能見著一群皇子打扮得跟個老農民似的,還挽起褲腿下田去了? 陸長亭這會兒受到的沖擊真不是一點半點。 而朱棣卻面色不改,似乎這已經是常事了。 想來也是,他們抵達中都都有好一陣子了,多跑幾次田地,自然就熟練了。 那頭朱樉沒成想到朱棣將陸長亭給帶到這地兒來了,頓時不由皺眉,雙手耷在鋤頭上,心中老大不痛快了。這會兒不是又在陸長亭跟前丟臉面了么? 朱樉沒注意到,他這個姿勢也挺丟臉面的。 朱棡和朱橚見二哥不動了,頓時急了,“二哥你看什么呢?”他們一邊問,一邊也朝著陸長亭看了過來。 朱橚年紀小,低聲問:“二哥那是咱們家請的小廝么?” 朱樉拿鋤頭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就杵在了那兒,道:“哪里還有什么小廝?這小東西,咱們都請不起!”與陸長亭打個交道,朱樉就覺得這小東西不好惹。 朱棡臉上流露出苦色,“……咱們真得在這兒住幾年么?” “你們先鋤地吧?!敝鞓竞敛豢蜌獾刂沽说艿軅?,然后就順著往田邊上走了,走兩步,朱樉還覺得哪里不太對,于是躬身把褲腿給放下來了,而后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身上那股氣派回來了,這才到了陸長亭的跟前。 “長亭怎么來了?”朱樉這話是盯著朱棣問的。 朱樉再一瞧,朱棣還抓著陸長亭的小手呢。 朱樉心頭有點不痛快了,怎么他摸頭不給摸,換到老四這兒不僅給摸,還給牽手? 陸長亭察覺到了朱樉怪異的目光,其實他自己也覺得挺怪的,于是扯回了自己的手,還無比冷靜地陳述道:“村口有只狗,我們一近就沖我們吠?!?/br> 朱樉頓時明白過來了是怎么回事。 陸長亭哪里知道,自己這句話搬起石頭砸了腳。 那不是明晃晃地跟朱樉說,其實是我怕狗,朱棣才照顧著我么?這會兒陸長亭的冷靜,看上去就更像是強裝出來的了。 朱樉心底沒由來地有點兒高興。小東西再聰明,再冷靜,那不是也怕狗么?朱樉道:“下次跟我一塊兒走,那狗不敢沖你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