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少年聽見應答,方才轉過身來。 這一轉過身,少年就愣住了,他險些繃不住臉上的笑意,近日來陷入低谷的情緒,陡然間被一雙手拔高了。 陸長亭一臉懶憊,眼睛倒是睜得大,只是里面滿滿都是困倦,再看他身上的衣衫,穿得亂七八糟,皺巴巴地團在了他的身上。視線再往下一掃。 兩條腿,白嫩嫩,光.溜.溜。 褲子哪兒去了? 陸長亭此時還毫無自覺,他指了指門,問:“我們現在過去嗎?” “不行?!?/br> 不行?陸長亭的腦子慢半拍地轉動著,“為什么不行?”事實證明,暈乎乎的時候,腦子里全是漿糊,轉也轉不動。 少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腿,“你的褲子哪兒去了?” 陸長亭渾身都發著熱,這時候聽少年一說,他才驟然瞪大眼,頓覺胯.下生風,小蘿卜似乎都跟著抖了兩抖。 陸長亭趕緊轉身去摸床上的褲子,然后撅著屁股開始往腿上套。 少年在后頭看得哭笑不得。 這骨子里不僅是個小孩兒,這還是個三歲小孩兒??! 陸長亭穿好褲子,直起腰,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很少有生病的時候,他這樣的人是生不起病的,因而也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哪時出狀況不好,偏偏在此時出狀況!陸長亭都充分感覺到,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變了,現在就如同看個的小豆丁一樣。 還是那種不會自理,蠢得暈頭轉向的小豆丁。 陸長亭繃著臉,轉過身來,企圖挽回一點最后的氣勢和顏面。 詭異的寂靜在屋中蔓延開。 少年伸手搭在了他的衣結上,口吻溫和,與之前冷酷的模樣大相徑庭,“系錯了?!鄙倌暾f著,微微彎腰俯身,纖長的手指在陸長亭的衣衫上翻飛,沒一會兒就給整理好了。 陸長亭再一次認識到了個子矮的悲哀。 得虧陸長亭臉皮厚,跌了一次臉,再跌一次也就不算什么了。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因為發熱而臉頰越來越紅,看上去就像是害羞極了。 之前他的模樣多么小大人,多么有氣勢,這一刻臉紅的模樣就具有多么大的反差。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吧?!鄙倌晟焓秩孔×怂氖?,等牽上后,少年自己都是一愣。 他還真不自覺拿對方當小孩兒了。 陸長亭這會兒正暈得厲害,也就不計較牽手不牽手了,有個依托可以靠著,陸長亭覺得自己腳下都穩了不少。 這么一折騰,他們到正廳去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以后了。 那青年和程二,目瞪口呆地瞧著少年牽著陸長亭進來了,陸長亭還臉紅紅,眼底泛著水光。 程二張大了嘴,“這還是小長亭么?”是那個特別記仇,不允許任何人質疑,狡猾又聰明,氣勢還像模像樣的陸長亭么?這牽著的是哪家小孩兒??? 青年受到的沖擊也有點大。 若是這時候有戀童癖一詞,他定會朝著少年投去懷疑的目光。 “他有些受涼,先吃了食物,再請個大夫上門吧?!鄙倌暌贿叺吐暤?,一邊將陸長亭往桌邊帶。 陸長亭就挨著少年坐了下來。 青年似乎終于覺得自己發揮的時候到了,忙喚來小廝,讓他請大夫去了。 陸長亭環視一圈正廳,覺得有些奇怪。這么大個宅邸,下人卻這樣少?除了門口守衛,程二,以及小廝,和抬水來的兩個下人,別的陸長亭竟是都未見到了。而且這里連個丫鬟都不見。這可實在稀奇了! 青年開始動筷之后,眾人方才開吃用飯。 飯桌上青年尋了些話題,如打探陸長亭的信息。 “你叫陸長亭?” “嗯?!标戦L亭頭也不抬地吃著,他手軟得很,抬筷子夾菜都覺得沒力氣,也就干脆專注面前的菜和碗里的飯了。 “你幾歲了?” “你猜?!?/br> “你小小年紀就能為人瞧風水了,你父母是道士?” “不是?!?/br> …… 哪怕陸長亭態度冷淡,也絲毫沒有折損青年的熱情。 少年一直沉默不語,只是在注意到陸長亭沒法兒夾菜以后,他才順手取新筷,給陸長亭扔了點食物進碗里,真跟投喂兔子差不多。 陸長亭碗里突然飛來了菜,他被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少年,再看了看青年。 青年還在好奇地問他話,陸長亭忍不住出聲道:“讓我猜猜你們?!?/br> 青年來了興趣,“好,你說?!?/br> “你們是從應天府來的,家境很出眾,如此年輕,為何回到老家呢?因為你們的長輩遣你們過來的,為了什么?為了磨礪你們?你們家教應當甚為嚴格,有嚴父、有慈母。你們還有其他的兄弟,應該是同你們一起過來,他們去看老房子了,所以暫時沒有歸來。而這里并非你們的老宅,只是在你們來之前,臨時買下翻修的,可是如此?” 青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面上帶有笑容,但那抹笑容卻有點兒冷,“你怎么知道的?” 陸長亭仰頭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摻雜著“你是不是傻”的情緒,他脫口而出道:“算的??!” “當真有這樣神?”青年瞇眼。 少年抬手戳了戳陸長亭的臉頰,一戳一個紅點,“是不是燒迷糊了?” 陸長亭瞪大眼,“你才迷糊了!” 正巧這時候小廝將大夫請進來了,大夫進門,一見大家都還在用飯,也是一愣,不過他的目光挪到陸長亭身上之后,頓時怪叫一聲,“怎么燒得這樣厲害?” 青年的目光陡然溫柔了下來,還笑道:“白日里不是挺厲害么?怎么受個風寒就暈成這般模樣了?” 少年站起身,將陸長亭直接從凳子上提了起來,口中道:“小孩子么?!?/br>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才發現是養成么,不過養成不了幾年…… 第016章 陸長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了。他在床上擁著被子翻了個身,頭腦已然清醒了不少,只是鼻子還有些堵。 等察覺到手底下摸到的被子,質感不太一樣的時候,陸長亭的記憶瞬間回籠。 從在浴桶里睡著,到穿錯衣服……陸長亭沉著臉深思了一下,他現在挽回一下顏面還來得及嗎? 陸長亭起身,慢條斯理地穿起了衣裳。 當然,這次他是再不會弄錯了。 陸長亭推開門走出去,就見一個原本熟睡的下人倚在門邊上,被開門聲驚醒了,一下子躥了起來。 “您、您醒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你主子呢?” “主子今日有事出門去了,主子已經吩咐小的將食物都給您備好了,您且等一等?!蹦窍氯怂坪跏莻€急性子,說完便飛快地跑了。陸長亭在屋內等了一會兒,那下人便帶著人抬了熱水,送了新鮮的食物到了陸長亭的屋子。 伺候得倒是極為周到。 陸長亭洗漱完后,慢吞吞地用掉了食物。 昨夜他吃下的食物都吐了個干干凈凈,似乎還吐了那個青年的一身?陸長亭選擇性模糊了這一段記憶。 用過飯之后,陸長亭便在屋子里休息了起來,畢竟他的風寒還未大好,在這時候稍有不慎,風寒都是有可能害死人的。 陸長亭靠在了床上,只是昏睡一夜過后,此時他不大能睡得著,于是腦子里便不自覺地思索起了那少年的身份。 昨日他燒得暈乎乎的時候,說出口的那些話的,都應該沒有出錯。 再聯想到這二人貴氣的面相,和他說完那些話后,青年微微變了臉色的表現。陸長亭心底漸漸浮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男人么,多數都對歷史軍事方面感點興趣,陸長亭雖沒到狂熱的地步,但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明朝洪武年間的事,陸長亭恰好就有那么點兒熟悉。尤其是他記得洪武九年,燕王朱棣同其他兄弟一起,被自己的父皇驅趕回到了鳳陽老家。而鳳陽,在洪武年間的時候,似乎便是名為“中都”。 這里可就是中都??! 他就這樣湊巧? 碰上了老二朱樉和老四朱棣? 陸長亭越作比對,便越覺得這二人是王爺沒跑了。 也正是因為他們身份的尊貴和特殊,所以才會在被自己勘破后,露出那樣危險的表情。 青年朱樉在一些方面是表現得很年輕意氣,但是從皇宮中出來的王爺,當真會這樣單純嗎?陸長亭清楚記得,歷史上記載,朱元璋對待兒子是分外嚴厲,甚至是嚴苛的。這樣教養出來的兒子,怎么可能是草包和蠢貨? 陸長亭將腦子里的猜測打消。 不管他們身份如何,他都得小心,不觸碰到對方的禁忌就好了。 這樣的天之驕子,他以后也未必能再遇上。 想到這里,陸長亭安心了不少。 “您在嗎?二爺請您過去呢?!毕氯硕溉磺庙懥碎T。 陸長亭一骨碌爬了起來,然后由下人引路,抵達了廳堂,廳堂中多了些人,陸長亭估摸著,是他們請來翻修的匠人。 “來了?”朱樉往陸長亭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倒是沒有瞧不上陸長亭的意思了。 他的態度詭異地發生了轉變。 因為之前自己施展的一手本事,將他鎮住了? 陸長亭并未多想,他走上前去,低聲與那些匠人交談了起來。匠人見來的是個小孩兒,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既然是主人家讓他們聽從這個小孩兒的,他們也就只有聽從之。畢竟誰給錢誰是大爺。 接下來的交談中,匠人們漸漸也聽出了點兒門道。這小孩兒懂的還不少??! 匠人們看著陸長亭的目光都變了。 待到陸長亭說到口干舌燥的時候,朱樉遞了一杯茶到他的手邊,陸長亭低頭一看,骨節分明的大手,還著實驚了他一跳。朱樉之前待他那般不喜,現在轉性也實在轉得太多了點兒! “不渴嗎?”朱樉低聲問。剛才他可是看見陸長亭舔唇的動作了。 陸長亭接過茶杯還覺得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