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自以為是,自作聰明,毫無兄弟手足之情,心胸狹窄,疑心極重。 無論哪一個都是不堪大用之人才有的,偏偏這些都是大皇子如今表現出來的。 雪元香心下嘆氣,她早就知道大皇子遠不如封應然,卻沒想到會糟糕成這樣。 恐怕剛才皇帝對大皇子的回答,也是相當不滿意的。終究是自己偏愛的兒子,又是親自教導長大,變成這個模樣,皇帝也不好直接駁斥。 不過這般心軟,才會教出如今的大皇子來。 慈母多敗兒,慈父何曾就不是? 大皇子一出生就失去母親,皇帝對第一個孩子多有偏愛,更是把大皇子留在身邊養育長大,親自教導,對他的感情最深。 自己養大的孩子,于是害怕大皇子累著,傷著。武課文課,不刻苦如何能成才? 正因為皇帝的寵愛,大皇子從小可以隨心所欲。武不成文不就都沒關系,只要皇帝的寵愛一天還在,他就是未來的儲君。 直到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出生,大皇子才慢慢開始察覺到自己不是皇帝唯一的兒子。 他變著法子討好皇上,讓皇帝把封應然的軍功攬在自己身上來,全是為了以后在鋪路。 但是別人的東西,終究不是屬于他的。 搶過來的功勞,布告天下,卻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瞎子,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 大皇子常年在宮內陪著皇帝,什么時候出宮去剿匪? 身為大哥,他理所當然占有弟弟的軍功,絲毫不加掩飾,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偏偏大皇子還為此沾沾自喜。 看,皇帝為了他以后走得更順利,二話不說就把三弟的功勞加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儲君只會是他,不會是其他兄弟。 但是大皇子一面又害怕皇帝的寵愛有一天會消失,患得患失讓他變得疑心重又胸襟狹窄。 雪元香回想著封應然剛才的表現,簡直無可挑剔。 反觀大皇子,恐怕沒多久,就會失去帝心。 雪春熙跟在封應然身后回到馬車,很快車隊開始啟程。 顧青也跟了上來,敲了敲肩膀嘆道:“真累,好在一切順利?!?/br> 聞言,雪春熙眼里閃過驚訝。 難道他們早就預料到四皇子謀劃了這一出,卻從未想要阻攔? 封應然看出她的想法,笑笑道:“四弟身邊不都是蠢人,從龍之功再好,總沒有性命來得珍貴?!?/br> 四皇子根本就是孤注一擲,成功了還好,不成功那所有人就得跟著陪葬。 有膽大的愿意跟著冒險,也有假裝愿意,卻在背地里傳遞消息出來的。 顧青壓低聲音,告訴她道:“那些侍衛的家人,早就讓兄弟救出來了?!?/br> 雪春熙抿著唇,想到那些慷慨赴死的侍衛,好在家人平安,他們也算是了無遺憾。 “要是大殿下處置,恐怕這些侍衛的家人根本活不了……”顧青搖搖頭,幸好皇帝還算仁慈。因為封應然答應了這些侍衛,所以并沒有把此事交給大皇子。 這話雪春熙是贊同的,按照大皇子的性子,恐怕會想要斬草除根。她轉向封應然,依舊有些擔憂:“斬龍陣對殿下沒影響吧?真的沒受傷嗎?” “放心,那些侍衛還傷不了殿下,就連近身都不可能?!鳖櫱鄬Ψ鈶皇窍喈斝湃?,反之亦然。 不然封應然也不會聽四皇子的話走向陣中,就等著他在背后扯一把。 兩人在生死之中不知道聯手多少次,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有默契,自然是掐著最好的時機請君入甕。 想到四皇子一臉愕然倒在陣中,完全不明白究竟為何兩人位置調轉,他又失敗得這般徹底,顧青便不由失笑:“估計四殿下直到如今都不明白,精心謀劃多時,最后卻輕易敗北?!?/br> 他搖搖頭,面色頗為遺憾:“也算四殿下運氣不好,偏偏第一個就讓三殿下發現了?!?/br> 聞言,雪春熙不由看向封應然,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小看府里的下人,他們會是最好的耳目?!狈鈶稽c到即止,并沒有說得太詳細,雪春熙卻是明白了。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四皇子早早就在宮外立府,府里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選的,估計他也猜不到居然是這些下人高密,才讓自己的精心謀劃就此毀掉。 雪春熙沒有多問封應然究竟是如何收買四皇子府里的下人,讓這些人為他所用。 馬車在行駛中,轱轆聲不絕,卻是隔墻有耳。 車外的侍衛聽命于皇帝或者大皇子,哪怕聽到任何一個字,都會惹來麻煩。 封應然沾了茶水,在木幾上簡略寫了幾個字,問的是其他兄弟藏身在何處。 雪春熙早就知道下山的親衛不可能真的如顧青所說因為剿匪被殺,必定藏在別處。 顧青也學著他用指尖沾了水,簡單畫了一幅地圖。 不過寥寥勾勒幾筆,一張附近簡易的地圖就在眼前,讓雪春熙嘆為觀止。 顧青洋洋得意道:“七姑娘沒想到吧,平日四處剿匪,手邊沒有筆墨,就只能如此?!?/br> 別說筆墨,有時候連干糧都沒有,只得挨餓受凍。摘野果啃野菜他們都試過,手繪地圖這樣的小事不算什么。 附近有幾座山,他點了點其中的小路,兄弟們就藏在那里。 大雪天只能藏在山洞里,不敢生火免得冒煙扎眼,幸好有兩三個腿腳快的跑到臨近的城鎮,假裝是游商買了一馬車的吃食和棉衣,好歹他們不會挨餓受凍。 對顧青的安排,封應然頗為滿意地點頭。 暫時讓兄弟們藏好,其他事再作打算。 第九十一章 兇兆 顧青頗為不滿,一手劃掉木幾上的水跡,小聲嘀咕道:“要不是大殿下堅持繞道,兄弟們哪能要做山洞人?” 封應然瞥了他一眼,顧青連忙捂住嘴不吭聲了。 不過身邊只有不多的侍衛,總是不安全。還想著走小路,兄弟在暗處護著,讓皇帝安全回到宮中主持大局。 如今忽然繞道,也不知道兄弟能不能趕過來。 封應然的指骨在木幾上點了點,想著惠妃未必會善罷甘休:“勞煩七姑娘算一卦,繞道的話會如何?” 雪春熙點點頭,抓起腳邊的木簽,隨意扔在木幾上,散落了一小片。 她指尖繞著木簽在虛空中一劃,皺眉道:“大兇?!?/br> “又是大兇?果真這條路不是什么好去處,偏偏大殿下跟著魔一樣非要跟殿下對著干!”顧青壓低聲線,滿腹抱怨,對大皇子更加看不順眼了。 什么都不清楚還胡說八道,硬是要跟封應然對著干,要是這次大兇把自己弄死了,那也是活該! 雪春熙收起木簽,問道:“既然此路不通,不如改道?” “這事不容易,畢竟父皇已經點頭答應了?!狈鈶粨u頭,皇帝對大皇子依舊偏愛,這點小事肯定會順著他的。 “那么,如果此路真的不通,又該如何?”雪春熙抓著一支木簽,雙眼發亮。 顧青搓搓胳膊上的疙瘩,總覺得有股涼意從腳底蔓延,雪家七姑娘究竟想的什么鬼主意? 封應然眸底含笑,問道:“七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很簡單,我卜卦后發現前面被大雪封路,走不了?!毖┐何跽UQ?,笑道:“不過要麻煩……幫忙了?!?/br> 封應然明白,這是讓他的親衛把大雪堆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因為雪崩堵住了大路:“倒也不難?!?/br> 只需要稍微做做樣子,有雪春熙的卦象在前,皇帝也不會不相信,更別提是大皇子了。 “此法可行,”封應然對顧青點點頭,后者利落地從行駛中的馬車翻了出去。 雪春熙把一聲驚呼咽下,眼看顧青眨眼間就藏身在雪中,再不見蹤影,不由目瞪口呆。 “雕蟲小技罷了,上不得臺面?!狈鈶灰娝闷娴卦谲嚧皬埻?,不由好笑。 他們的馬車在最后面,其他侍衛并沒有察覺的樣子,雪春熙這才收回了視線:“殿下身邊能人無數,想必以后只會越來越多?!?/br> “承七姑娘貴言了,”能不計較出身跟在他身邊的人少之又少,不過人不在多貴在精,留下的人對自己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總比跟著一大串的人,卻一個個心懷不軌為好。 封應然總要防著親兄弟,要是連親衛都要防著,就實在太累了。 雪春熙等了又等,不見顧青回來,不免有些心焦。 封應然笑著道:“七姑娘只管讓蔓霜去知會大哥,顧青會把事情辦妥的?!?/br> 這是毫無理由的信任,卻足夠難得。 雪春熙點頭,她也相信顧青,便吩咐蔓霜去前頭知會一聲。 大皇子聽了蔓霜的話,讓車隊停下,打發這丫鬟走了,他黑著臉轉向雪元香:“下雪封路,大姑娘怎的不說?” 雪元香一怔,知道雪春熙讓蔓霜過來,必然有她的緣故,便道:“今兒受了驚嚇,民女驚魂未定,沒能卜卦,自然無法知曉?!?/br> 這話叫人挑不出錯來,馬車里血淋淋的,就是后來進去的大皇子也不由心驚,更何況是一個弱女子? 大皇子擺擺手,心里琢磨著還是該把雪春熙給搶過來為好。 雪元香中看不中用,又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絲毫不懂得巴結討好,問一句打一句,木訥得很,實在無趣至極。 他去前頭的馬車告知皇帝,又派了侍衛先騎馬都前頭一探,回來稟報果真有大雪封了路,恐怕不能繼續前行,頓時一肚子的火氣:“父皇,只怕這回得掉頭回去了。若是大姑娘提前卜卦,就不必走這些冤枉路?!?/br> 想到調轉頭回去,就得按照封應然說的走小路,大皇子更是滿心不痛快。 皇帝瞇著眼看向他,慢吞吞地開口:“雪家人素來高傲,要馴服她們不容易。就是當年國師進宮,也不是一開始就死心塌地為朕效忠?!?/br> 如何給能讓屬下臣服,這就需要手腕了。 大皇子瞪大眼,這事雖然聽說過,但是皇帝親自說出來,那就全然不一樣了:“兒臣還以為國師能見天顏已是不易,如何會不臣服與父皇?” “你也該知道,當初國師的人選并不是這位雪家姑娘。她進宮的時候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才扭轉過來?!被实壅f完,語重心長地道:“要臣服一個人,就要拿捏住她的軟肋。吃硬不吃軟的,就該強硬些。吃軟不吃硬,那就得和軟一點。什么人,就該用什么樣的法子,一味用身份壓著對方,很容易適得其反?!?/br> 聽罷,大皇子贊嘆道:“不愧是父皇,就連雪家人都能輕易臣服?!?/br> 皇帝皺了皺眉,這孩子真是不開竅,有心提點居然壓根就沒聽進去嗎? 雪元香的模樣,分明是不愿臣服。 偏偏大皇子卻總用身份來壓著她,又沒拿出別的本事來,甚至以禮相待都不能,雪元香會心甘情愿為他效力才怪! 想到封應然身邊的雪春熙,事事為三兒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