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他身上的衣服是劉阿牛幫忙換的,身上因為有傷還不停的流血,衣襟又重新染上血漬。 淺瑜起身去拿剛剛燒開的水,投了巾帕,給他粗略的清理了傷口,又用新買的金瘡藥給他涂抹了傷口,等著一切做完后,淺瑜額頭上也布了一層薄汗。 坐在椅子上,淺瑜蹙眉看著那心口起伏的男人,既然她不能下定決心殺了他,還將人帶回,那便是做了選擇。 她不能一刀決斷,只能救他,至少這一世的他沒有害死她的父兄,但有他在也是一大麻煩,因為沒有任何消息,所以她決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等他先醒來再說。 床被人占了,淺瑜今晚打算去書房住,湊近床側要去拿自己的書,手卻被人拉住,淺瑜輕呼一聲,探眸去看,他仍舊閉著眼睛,手卻死死的握著她的手腕。 他手勁極大,淺瑜疼痛掙扎,但他卻越收越緊,疼到她額頭滲出汗水時,淺瑜不敢再動,坐在他身側,終于等到那手勁卸下,淺瑜剛想抽出,又被人拉住,幾次反復,淺瑜只得蹙眉坐在了床側。 許是太過疲憊就這般趴在床側睡去。 趴在床沿,淺瑜睡的不大安穩,半夜醒來,見床上躺著的人眉頭緊蹙,大顆大顆的汗水染濕了她新買的被褥,口中不斷囈語,淺瑜猶豫的伸出手,他額頭guntang。 若不是有利可圖她怎么會救他,本著這個想法,淺瑜一手被那人攥著,一手費勁拉過不遠處的水盆,水盆里的水已經變涼了,淺瑜投了帕子給他擦汗降溫。 這一晚似乎沒有安靜的時候,雞鳴三聲時,贏準終于退了燒,淺瑜也靠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來的時已經過來了晌午,她的手已經麻痹了,床上的人仍舊沒有醒來的跡象,手卻已經松開。 淺瑜扶著欄桿起身,從柜子里拿了些衣衫,出門去了書房。 換衣服時,淺瑜才發現自己的腳踝有些疼痛,想來是匆忙下扭傷了。 換完衣服,淺瑜打定主意明日腳傷好些了便去那鎮子上打探些消息,順便給汝陽寫一封信,她的計劃只有汝陽知道,為了接下來的計劃她要和汝陽知會一二。 想到這些淺瑜有些有頭疼,每一步都在按計劃走,偏偏多了一個最大的變故。 計劃似乎有變了。 推門而出,淺瑜蹙眉走向那臥房,從外室進入內室看到剛剛還昏迷不醒的人此時正正襟危坐在床上。 贏準端坐在床榻上,眉頭緊蹙,沉眸看著周圍的一切。 淺瑜進來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怕的,思索著如何開口的時候,那坐在床上的人也看向她,轉而黑眸一亮的上前開口:“娘子!” 淺瑜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見他起身疾步向自己走來,驚嚇的后退幾步,贏準不管不顧將她抱在懷中,聲音輕柔:“娘子!” 淺瑜驚慌的將他推開,定定的看著他,他的面容與印象中的霄延帝相同,但神色卻不大相同。 至少幾次見他都是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的模樣。 他是誰? 她盯著他觀察的半晌,他確實與霄延帝容貌一般無二,加上當晚見到他時他穿著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蟒袍,但….為何他會如此? 淺瑜抬首,秀眉蹙緊 “你是誰?” 贏準只是看著她,黑瞳清澈,不填任何雜質,而后懵懵懂懂的道:“娘子?” 淺瑜心里慌亂“你可還記得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語氣有些嚴肅,面容也沉了下來,贏準有些不安的要去拉她的手。 淺瑜躲開,又道:“你名喚贏準你可還記得?” 她的聲音略帶焦急,贏準蹙眉不管不顧的牽上她的手,眼眸如光下的曜石一般,薄唇輕啟小心開口:“娘子” 淺瑜一時間頭腦空白。 ~ 將雞蛋放入水中,看著鍋里翻開的熱水,淺瑜眉頭緊蹙,她剛剛摸過了,贏準頭后有傷,北邊的老人說過,有的人碰了頭可能會忘記過往,不記得自己是誰,而這種癥狀有可能會很快恢復,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恢復。 嘆了口氣,正要去撈那水中的雞蛋,手又一次被人握住,她不回頭也知道是誰,從她出來站在灶房里這人就一直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幾次拿開他的手,他依舊如故。 再一次將他的拿開,淺瑜用漏勺將那四枚雞蛋撈了起來放在碗中。 坐在桌前的時候,卻見那人固執的站在灶臺前沉著臉的看著她。 淺瑜神色淡淡,“過來吃東西?!?/br> 贏準委屈她不讓自己牽她的手,但娘子叫自己過去了,頃刻忘了自己在置氣,薄唇輕勾,坐在她身側“娘子?!?/br> 淺瑜垂下眼簾“吃吧?!?/br> 聞言,贏準伸手就去拿那雞蛋,但卻被燙的馬上縮回了手,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剛煮出來的雞蛋燙是個正常人都知道,他卻直接伸手去拿,毫無顧忌,他不但忘記了所有,行為也如同稚子一般 。 淺瑜心下一沉,神色凝重的去拿那雞蛋,手卻被一個大手死死的握住,抬頭去看,贏準一臉焦急的看著她“娘子?!?/br> 收回眼眸,撥開他的手,淺瑜拿起了雞蛋,慢慢剝開,而后將剝好的雞蛋放在他手上“不燙了?!?/br> 贏準狐疑的拿過,淺瑜道:“吃吧?!弊隽藗€吃的姿勢,見贏準吃了雞蛋,淺瑜這才去剝下一個,倘若日后贏準恢復記憶,希望他能記得她的這一份照拂,至少為了她的父兄她也要忍。 贏準吃了半個雞蛋,又重新將雞蛋遞回到淺瑜面前。 淺瑜知道他的意思,淡淡道:“我吃過了”她哪里還有一點胃口。 淺瑜只煮了四個雞蛋,都給了贏準,每次看向他,見他都對著自己笑,估計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飽餓,索性不再忙活。 她起身,他也跟著起身,淺瑜看向他,見他衣襟上又透出暗紅,微微嘆了口氣,走進房內。 拿了藥重新給他包扎了傷口,那視線太過強烈,本來鎮定自若給他上藥的淺瑜越發不自在,匆匆上了藥,包扎好傷口起身就要離開,手下一刻重新被人攥住“娘子?!?/br> 他的聲音又急又慌,生怕她離開。 淺瑜掙了兩下沒掙開重新坐回椅子上,嚴肅的看著他“我不是你娘子?!?/br> 贏準心里委屈她這樣對自己,但固執蹙眉看著她,黑眸透著堅定“娘子!” 霄延帝身上的那種氣勢仿佛有回來了,不論他落魄成什么樣,骨子里那孤傲的氣勢仍在,淺瑜別開眼,無力的站起身來。 贏準心里焦急,將人攬腰抱在懷里,他對著里的一切都陌生但唯獨知道她是他的娘子,不想她離開自己,死死的將人抱住,多余的詞還用不熟練只是不斷道:“娘子,娘子,娘子……” 他身材高大這般將她抱在懷里她根本動彈不得,淺瑜有些慌亂“松開!” 他此時執拗的像個孩子,固執的將頭埋在她的項頸。 淺瑜不知道怎么辦,心里有些著急,本以為他傷好后就會離開,現在他失去記憶,已經頗為棘手,更為棘手的是她不能確定他究竟能不能恢復記憶,這樣的他在她身邊除了是個累贅還是個隨時能引燃的火藥。 淺瑜心思百轉,想了許多,或許她應該聯系父親,等父親來解決,但贏準胸口的刀傷再挪幾分便會致命,想殺他的人或許與那皇位有關,這會不會牽連到父親? 第026章 面色驚恐的幾人跪在下首, 手還發著抖,不敢抬頭。 靜王妃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著那幾人“你們說的可是真的?!?/br> 為首的護院衣衫已經被汗水濕透, 不斷的磕著頭“是真的,人不是奴才殺的, 奴才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郡王妃只怕,只怕是……” “住口!”靜王妃呵斥,握著椅子的手開始發抖, 盛家小姐嫁過來不過短短數月卻暴斃,無論是何人所為這盆臟水都要扣到郡王府無疑,這是圣上賜婚,盛淺瑜嫁過來卻沒了命她如何交代,也沒辦法面對兒子, 她的女兒怎么辦,她的女兒還沒有嫁人。 這件事絕對不能走漏風聲。 扶著額頭,靜王妃虛弱的道:“將這些人先關進柴房,等調查清楚了再放出來,去….去把二小姐找過來?!?/br> 陸雙芙剛與田茹莜一同看戲回府, 還沒喝上一口水就被叫了過來,蹦蹦跳跳的進門,看到跪在堂下的人不甚在意的走向娘親,笑著撒嬌道:“娘親知道了, 女兒只是嚇唬嚇唬她罷了,娘親別生氣?!?/br> 靜王妃看著女兒,一個巴掌揮了過去,她第一次打了女兒,這件事情洗不清了,若是女兒沒有派人去裝劫匪,她還可以推辭意外,可這么一些人大張旗鼓的拿著刀去攔路,定然有不少人看見,她如何解釋的清啊。 陸雙芙怔怔的看著娘親,眼眶霎時就紅了“娘,你竟讓為了她打我,哥哥向著她,如今你也向著她,你不肯重罰她只讓她去別院住,她心里樂得開心呢,我不過是…….” 靜王妃心里沉痛,“盛淺瑜死了?!?/br> 陸雙芙要說的話咽回喉嚨,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娘說什么?” 靜王妃拍了拍桌子“盛淺瑜死了,有多少人看見這些人拿刀劫路,調查下來無論是不是你,所有人只會覺得是你做的,芙兒你怎可如此莽撞?!?/br> 陸雙芙渾身一涼,跪在地上“娘,不是我做的,女兒雖然厭惡盛淺瑜,但絕不會殺她,娘,你要相信女兒?!?/br> 她一邊哭一邊扯著靜王妃的裙子,十分驚恐。 自己女兒什么樣她能不了解,芙兒雖然嬌蠻卻絕不敢殺人,心疼女兒,她不想再苛責于她,將女兒扶起,嘆息輕道:“娘相信你,別哭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芙兒不要怕,娘會保護你,你聽娘說?!?/br> 陸雙芙靠在娘的懷里,不斷抽泣 靜王妃撫著女兒的脊背,眼里閃著寒光“為今之計只有將這件事情瞞下,等你哥哥回來親自調查,月底是你jiejie出嫁的日子,這件事決不能與任何人提起,泄露半分,芙兒你一定要記住”柴房里的那些人斷不能留了。 陸雙芙害怕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的點頭。 三涂山。 書房里,淺瑜猶豫了許久仍拿不定注意是否修書給爹爹,心里煩悶,平日她絕大多數時候不喜別人在書房伺候,對于景清和景潺她大可吩咐人出門候著,但對于贏準她卻沒有辦法。 淺瑜新買的這套書桌椅子都極為寬大,她坐下時,那緊跟著的人也緊挨著坐下,她寫東西,他就直直的看著自己。 “啪”將手里的筆放在桌子上,信紙被墨水染黑了一大片,回過頭見他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淺瑜咬唇重新別開臉。 贏準喉頭一動,看著娘子的粉嫩的嘴唇,那個地方他也熟悉,印象中好像味道很好,可娘子不喜歡他的親近,不許他靠近,牽手都不讓,也不會讓他吃她的嘴唇吧。 房里只有一床被子,他蓋過,淺瑜也不打算再蓋,昨天給他搬到書房,淺瑜連一床被子都沒有,今日.本就打算要去鎮上打探些消息,索性打算重新買一床被子。 將人推開,淺瑜回房去拿帷帽,她要出門,贏準仍舊跟著她,他只穿一身白色里衣,淺瑜沒給他穿衣,他便穿著里衣跟著。 走出門口好遠,他依舊跟在她后面,淺瑜回頭看他,卻換來那人淺淺一笑。 贏準平日為人冷淡嚴肅,如今失了記憶卻如同孩童一般,黑眸里帶著小心,淺瑜心里復雜,轉身拉著他回到房里。 她第一次拉自己的手,贏準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這是為什么,娘子說他生病了心才會這樣胡亂的跳。 回到房內,給他穿好衣服,淺瑜緩和了些語氣“你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就回來?!?/br> 贏準只是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娘子?!?/br> 聽到他的稱呼,淺瑜蹙眉,隨即忍著坐了下來,輕聲道:“我只是出去一趟,一會….一會兒回來給你買馬碲糕好…不好?!?/br> 淺瑜說的磕磕絆絆,她沒有哄過小孩子,弟弟還沒有到她需要哄的年紀,這些話都是小時候爹爹對她說的。 贏準知道她這是在哄自己,但他舍不得,他害怕離開她了,固執的拉住她,不想答應“娘子?!?/br> 墨眉蹙緊,黑眸慌張,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她。 淺瑜咬唇,略作思索“我帶你一起去,你要聽我的話?!?/br> 贏準乖乖的點了點頭,黑眸閃爍光亮。 淺瑜將另一副帷帽給他戴上,再三囑咐了幾遍這才帶人出門,再磨蹭下去要趕不上劉阿牛的車了。 劉阿牛天天都會進鎮子,時間固定,淺瑜過來的時候,劉阿牛正在套牛車,看到帶著帷帽的淺瑜,一個女子孤身在外,又逢意外,心里不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