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軒姝陪著吳氏親自送朱華彬去義學館上課。

    遠望著兒子模糊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義學館里頭，吳氏這眼淚又止不住了。

    朱軒姝一邊帶著她往馬車上走，一邊勸道：“老夫人莫要哭了，再哭可就壞眼睛了。昨兒個大夫怎么說來著，您這眼睛吶，能好起來。只自己要仔細將養了，莫要折騰?！?/br>
    吳氏通通應下，在吳贊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后，她張了張嘴，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朱軒姝拍了拍她的手，“老夫人有話，但說無妨?！?/br>
    吳氏紅著臉，小聲問道：“聽我那蠢兒說的，殿下府里頭少個人做活。殿下瞧著，奴家行不行？”

    “自然是行的?！敝燔庢Σ[了眼，就等著吳氏應下，“老夫人既然應了，正好今日就跟著吳嬤嬤熟悉熟悉府里吧。月俸我可不敢多給，府里那么多雙眼睛瞧著呢，旁人拿多少，老夫人也比著她們的，可好？”

    朱軒姝知道吳氏并不愛占便宜，所以才說了這番話?？勺詈蟮降捉o多少，還是她說了算的。

    吳氏聽了，哪里有說不好的。當下就應了，打著包票說自己一定能做好。

    朱軒姝笑著同她說了會兒話，心里想著，自己多做些好事，菩薩一定能看見。她不求自己日后能再遇上個好姻緣，只求菩薩能開開眼，看在自己的份上，護著她那遠在遼東的弟弟。

    而此時的朱常洵正對著面前擺著的韃靼人的衣服發愣。

    “大公子，這是？”他指著那些衣服，“為何要我扮作韃靼人？”

    李如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也是實在沒法子了。父親年紀大了，性子也變得越發頑固，自己同他實在說不通。

    就只能劍走偏鋒，另尋辦法了。

    他就不信了，舒爾哈齊的女兒命喪途中，還會再送個女兒過來繼續結親。只是這事兒不能明著來，正好叫韃靼背了黑鍋。

    “我要你領著人，按著這條路?！崩钊缢傻氖种冈谳泩D上劃過，“將舒爾哈齊送嫁之女劫殺在半道上。切記，萬不可用火器，以免叫人知道是我們下的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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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第169章

    朱常洵猶豫了, “大公子, 這不妥當吧？”

    “有什么妥當不妥當的?！崩钊缢梢а赖?，“還是你怕了？”

    朱常洵忙道：“怎么會怕？只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爺欲讓二公子納舒爾哈齊之妾, 必有緣由。并不單是為著拉攏努|爾哈赤才對?！?/br>
    李如松冷笑, “你以為我不知道？”

    朱常洵趕忙低了頭, 死死咬住下唇不再說話。

    李如松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父親想做什么, 我心里明白得很。不過是想利用努|爾哈赤兄弟之間的齟齬，借機拉攏舒爾哈齊, 好在女真里頭安插釘子, 讓他們兄弟鬩墻?？赡愕妹靼?，這算盤不僅是我父親打著, 努|爾哈赤難道就沒半分盤算？他要真那么蠢, 又豈能統一整個女真?！?/br>
    “大公子說的是?！辈贿^朱常洵仍舊不明白，“難道大公子認為，拉攏舒爾哈齊并非明智之舉？”在他看來，李成梁的做法既能讓自己得到實惠，拉攏女真的勢力，又能通過離間女真內部，維護自己在大明朝的地位，一舉兩得的事。

    李如松搖頭, “舒爾哈齊，哪里是努|爾哈赤的對手。不過眼下努|爾哈赤還用得上他，且舍不得狡兔死，走狗烹。待他大業成了，你再去看舒爾哈齊的下場?！鳖D了頓，又自嘲道，“哪里能看得著呢。努|爾哈赤要南下，遼東乃是必經之地，屆時你我早已人首異處?！?/br>
    “大公子……”這是朱常洵第一次看到李如松露出這樣的表情來，也是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見這樣喪氣的話。

    李如松從朱常洵臉上看出想要安慰自己的意思，他擺擺手，“你將這差事辦妥了，就行。旁的話，不用多說?！彼咽怯X得身心疲憊。

    自三年前與韃靼在渾河一戰后，損失了精銳的遼東鐵騎就再也沒有起來過。李如松已然看清了努|爾哈赤的野心，可卻束手無策。他想要通過朱常洵的火器營，重造輝煌，卻因父親的阻撓，營中旁人對朱常洵身份的排斥而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李如松對朱常洵是很看好，在他身上給予了厚望。這無關乎朱常洵的出生，而是在其身上看到了本已在天家宗親身上看不到的血性。對朱常洵，李如松懷疑過，猶豫過，最后仍舊選擇了信任。

    朱常洵望著李如松臉上的倦意，將韃靼的衣飾抱起，告了聲罪，離開了書房。

    因此事需得謹慎，朱常洵并未大肆宣揚。他知道自己現在于軍中并不受待見，所以并未親自去點兵，而是尋上了張素娘。

    “素娘，”朱常洵有些躊躇，不過別無選擇，“我得麻煩你辦件事兒?！?/br>
    張素娘抱著剛洗完的衣裳，挑眉問道：“什么事？”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要我做事，你可想好了報酬沒有？”

    朱常洵一愣，旋即意識到這是張素娘在同自己說笑。他將方才憋悶的心情收了起來，笑道：“你想要什么？”

    張素娘咬了下唇，大著膽子道：“要是我幫你辦成了，你給我尋個婆家好不好？”她側過臉，不敢去看朱常洵臉上的表情，俏臉一點點地變紅，“我那哥哥，你是知道的，最近總是念叨著要把我嫁出去?？伤粗械?，哪一個我都不喜歡?！?/br>
    張素娘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怦怦跳著，她咽了咽口水，又抿了一下嘴，聲音一下變得溫柔，“你替我尋得，我一定合眼緣?！?/br>
    “這有何難?！敝斐ｄ盟茮]聽懂少女的心思，“待我這事兒辦成了，回來就給你找?！?/br>
    張素娘眼睛一亮，“真的？”她爽快地道，“說吧，什么事兒？”

    朱常洵湊上去，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番話。張素娘只顧著耳朵叫溫熱的風給吹得發燙，絲毫沒聽清朱常洵究竟在說什么。

    “所以，還請你同張大哥說一聲，由他替我選幾個可靠嘴嚴的?！敝斐ｄ瓫_她行了個大禮，“這事兒辦成了，你的好婆家也就有了。事關終身大事，還請素娘你和張大哥仔細些?！?/br>
    張素娘啐了他一口，“哪里來的什么終身大事?！蹦樕系募t霞都飛到了耳朵尖上，“知道了，你等消息吧?！?/br>
    “要快啊?！敝斐ｄ行┎环判?，“絕不能拖，一旦延誤了時機，可就甩不脫嫌疑了?！?/br>
    張素娘低著頭，嘴里喊著，“知道了知道了，哪來這么多話?！闭f著就捧著木盆小跑著走了。

    回了屋子，張素娘將衣服先放下，從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潑在臉上。燒得極燙的臉卻似乎一點都沒冷下來。她正要再舀一瓢水，張東俊回來了。他奇怪地看著meimei，“怎么了這是？”眼睛沖邊上的水盆里瞅了眼，“剛洗好的，就又叫你給潑上水了?！?/br>
    張素娘犟著嘴，“哪里要你管了，又不是你動手洗的?！眳s又想起方才朱常洵拜托自己的事，清了清嗓子，跟著哥哥一起進了屋，“哥哥，我有事兒?！?/br>
    “什么事兒？說?！睆垨|俊提起茶壺，就著壺嘴喝起來。張素娘快步走過去，一把拍在他的背上，叫人給嗆住了?！白鍪裁囱?！”

    張素娘板著臉，“都同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許這么喝。這么喝過了，這壺里頭的水，還有誰能喝的？也不仔細些?！彼龥_訕訕的兄長翻了個白眼，“還說給我找婆家呢，先給你自己找個媳婦才是真的。合該好好管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