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節
“這有什么?!敝斐d有Φ?,“一定是叔父在背后推了一把?!?/br> 朱翊鈞狐疑地道:“他現在已非鄭藩世子,還會有人愿意聽他的話?” 朱常溆搖頭,“父皇,這就小看叔父了?!彼?,“現今叔父為義學館的館長,不僅在直隸,就是附近幾個行省的名聲也很好。叔父做事向來有分寸,應該不是廣撒網。比方說,河南行省,他只會寫信給周王?!?/br> “只要說服了周王,就能由其牽頭,進而說服其他人了?!敝祚粹x了然地點頭。他不覺又想起鄭夢境對他說的話。 似乎想做成一件事,并不是那么難。只是很多事自己并未下手去做罷了。 朱翊鈞這才算真正地將這些記在了心上。他有些復雜地望著兒子,不得不承認,當日說的那些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這個兒子看事情,遠比自己要準確。往后將大明朝交到他手里,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對了,你宮里現在就只有太子妃一個,會不會不夠?”朱翊鈞有心想要彌補兒子失去頭一個孩子的愧疚,“要不要朕……” 朱常溆搖頭,“不必了父皇,我現在就只想和太子妃兩個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彼?,“經那一次后,太子妃受了不小的驚嚇,現在還沒緩過來?!?/br> “是……朕的錯?!敝祚粹x嘆道,“朕也沒想到,最后會是這般模樣?!彼鴥鹤?,眼神很是認真,“往后,朕得改改自己的脾性了?!?/br> 朱常溆一笑,“父皇現在這樣就很好?!?/br> “拿這話來搪塞我做什么?!敝祚粹x搖頭,“錯了,就是錯了?!?/br> 朱常溆并不十分相信。都道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自己的脾性多年都還沒完全改變,何況是父親呢。 楚藩被除的消息,在武昌可謂是人人拍手叫好。楚宗人多,并不是個個都好的。有不少人,雖然并未參與本次的謀亂之事,平日里也是魚rou百姓?,F在總算是遭了報應。 朱華彬抱著從官府拿回來的銀子,興沖沖地回到了自己的宅子?!澳?,你看!我去衙門除籍了,這是得來的賞銀,真的有十兩銀子!” 吳氏的眼睛已是不大看得清了,她摸索著站起來,“是嗎?那往后,我們的日子就能好過些了?!?/br> “可不是?!敝烊A彬笑道,“我今日就去買些rou來,給娘打打牙祭?!?/br> 吳氏將他攔下,“先不忙這個?!彼寖鹤訑v扶著自己坐下,“你去,收拾收拾東西?!?/br> “收拾東西?”朱華彬有些糊涂,“我們上哪兒去?”他記得母親已經沒什么娘家人了。 吳氏探手摸著了兒子的手,“北上,去京師。我聽人說,京里頭哇,娘娘辦了個義學館,還是以前的那個鄭藩世子做的館長。我們娘兒倆一道,你去考學?!彼嗣粌鹤哟У脺責岬你y子,“這些錢,應該夠一段時候的吃用了。我雖然眼睛不好了,但給人洗衣服,還是做的來的?!?/br> 朱華彬不同意,“好不容易有了些錢,哪里就能這么糟蹋了。爹沒了之后,我們娘兒倆就一直這么相依為命,眼瞧著能過上好一些的日子了……” “你個蠢物!”吳氏氣得大拍桌子,“你就甘心一輩子給人種地過活?靠給人寫信,你是有四只手還是怎么樣?能寫的了多少?”她按捺下心情,勸道,“娘還能不為著你好?既然咱們除了籍,能科考了,你就去試試。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br> 說著說著,吳氏的眼淚就掉下來了,“難道你就不想給娘掙個誥命?讓娘一輩子過得,過得這么窩窩囊囊的?” 朱華彬咬了咬牙,“好,我們上京師去,我去給娘掙誥命?!彼o吳氏擦了眼淚,“娘,可別哭了,我什么都應你,仔細哭壞了眼睛?!?/br> 吳氏這才笑開了,“哎,哎,往后啊,娘都聽你的。只這一件,必須依著我?!?/br> 朱華彬點點頭,“聽娘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湊個9000發的,怕等更的小天使等太久_(:3」∠)_就當是加更好啦 晚安~ 第162章 說是要收拾, 其實也沒什么東西。 朱華彬整理了兩個小包袱, 聽吳氏的話,將絕大多數不能帶走的全都給買了。他攙著母親,最后看一眼這個自己自小長大的家。 這個小小的宅子, 還是朱華彬的父親在他小時候花費了所有銀錢買下的。那張永遠也擦不干凈的, 油膩膩的桌子上, 每晚在外辛苦做工的父親回來后, 都會挑燈教他認字讀書。 家里頭就那一盞油燈,到了晚上的時候, 一家人圍坐在燈旁, 母親做著要賣的繡花兒手絹,時不時抬頭笑著看他們父子一眼。自己每寫一個大字, 就要討得父親的夸獎, 才肯接著寫下一個。 后來,買下這宅子沒多久, 父親就因勞成疾過世了。剩下孤苦無依的母親, 想盡了法子,將他給拉扯大了。 朱華彬雖為宗親,卻并沒有任何頭銜。他的父親是奉國中尉,每歲還能到官府去領一些歲祿。不過后來也漸漸被克扣,到了最后,直接就不給了。父親亡故后,吳氏年年都托人上疏,希望禮部可以給他批下一個奉國中尉的頭銜來。偏趕上禮部卡著頭銜, 愣是不給。 不給,就意味著沒有了口糧和生活所需的銀錢。 朱華彬和吳氏都是玉牒上掛著名號的宗親,即便沒有頭銜,也無法外出正大光明地做工。幸而官府也知道他們的難處,管得也不甚嚴,只睜一眼閉一眼罷了。這才叫母子二人還留著一口氣,盼到了今日。 吳氏淚眼婆娑地望著這所夫婿買下的宅子,最后再一次伸手摸了摸斑駁了漆的大門。她原為安徽的一戶書香門第,后來家道中落,又逢年關不好,一家人遭了天災,不得不外出逃命。 一路奔波到魚米之鄉的湖廣,家中已是只余吳氏一人。朱華彬的父親見她賣身葬父頗為可憐,用了所有積蓄替她將父親安葬后,兩人順理成章地就成了親。 婚后雖貧困,卻也算美滿,夫妻二人感情甚篤,不久家里又添了朱華彬。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下去,誰料…… 吳氏不知在多少個夜晚中流了淚,在心中哭喊著老天爺對自己的不公??涩F在,臨了頭,卻覺得自己還是等到了撥云見日的一天。往后,她只盼著兒子用功,旁的就是再苦,再累,也能咬牙堅持下去。 有了良民的身份,還怕的什么。 “彬兒,該走了?!眳鞘嫌昧ξ讼卤亲?,收了臉上的淚。 朱華彬牽著母親,出了城,正要往北邊兒的方向走,卻被母親拉了一下袖子。 吳氏朝他笑了笑,“走錯了,是這邊兒?!?/br> 朱華彬有些糊涂,“娘,那邊不是去京師的路?!?/br> “的確不是?!眳鞘蠚舛ㄉ耖e地道,“我們先去一趟江陵?!?/br> 朱華彬拗不過了老母親,雖覺得糊涂,但也依著她,往江陵的方向走。為了省錢,他們也不敢租馬車,只買了些最便宜的炊餅,路上還得省著吃。 半道上,朱華彬按捺不住心思,問道:“娘,我們上江陵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