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對,腦神經外科的?!?/br> 奧西哲子雙手叉腰,皺眉道:“為什么?” “呃……一言難盡啊?!?/br> “那就算了,我也沒興趣追問?!?/br> “哎呀,我不是有意隱瞞,是真的很難解釋啊?!?/br> “所以,我不是說您不用解釋了嗎?對了,上次提到的原稿怎么樣了?研究會志的序言。約好今天中午交稿的?!?/br> “啊,那個啊……我馬上寫?!?/br> 拜托了,奧西哲子淡淡地說,接著馬上埋頭開始工作。 青江抓抓腦袋,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讀完甘粕才生的博客,他心里一直難以釋懷,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就這樣,讓這件事告一段落。 受托調查赤熊溫泉和苫手溫泉的事故,都已經得出推論,認為是不幸的事故。赤熊溫泉根據推論制定了對策,對苫手溫泉的調查雖然不是官方委托的,但也在《北陸每日新聞》上登了出來。 但如今,青江對自己的推論逐漸失去了自信。他總覺得在兩處溫泉區發生的事故應該有著什么關聯。如果是這樣,那么事故的發生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而如果是必然引起的,就不是事故,而是事件了。因為死了人,所以是殺人事件。 那么,自己該怎么做呢?難道要聯系各處縣警本部,說那不是事故,是謀殺?對方問起根據來,又該怎么說?要說自己見到了一個神奇的女孩,發現了一些不可解的共同點嗎?那對方如果問作案手段呢?青江自己都下結論說,那不可能是人為造成的。 他想見見羽原圓華,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在苫手溫泉,從她那兒得到的那張紙片上寫著電話號碼。剛才他撥過了,但接電話的聽上去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他立刻明白那不是羽原圓華。 “呃,我是泰鵬大學的青江……您不是羽原小姐吧?” “不是。您打的號碼是多少?” 青江讀出紙上的號碼,對方說那是自己的手機號,看來是打錯了。 “保險起見,我多問一句,您認識一位叫羽原圓華的女子嗎?” “對不起,不認識?!?/br> “這樣啊,真不好意思?!?/br> 青江掛斷電話,失望地垂下了頭??磥硖柎a是編的了。 但仔細想想,就算號碼是真的,也不一定能見到她;就算見到了她,就像在苫手溫泉時那樣,也不能期待她能告訴自己什么。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他開始留意起甘粕才生博文中出現過的那位羽原全太朗來。是不是能想個辦法和他接觸呢—— 青江打算出門,手剛碰到門把手,電話就響了。奧西哲子飛快地接起電話,應道:“這里是青江研究室?!?/br> 青江拉開門,邁上走廊。這時,奧西哲子叫道:“老師!” “找我的?” 她用手捂住話筒,說:“是前陣子那位叫中岡的警官,說還想和老師見個面?!?/br> “那個人啊……”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粗獷的面容。 轉念一想,或許和他談談也不錯。 “告訴他,什么時候過來都可以?!?/br> 奧西哲子把聽筒湊到耳邊,一臉嚴肅,大概是想到青江的原稿又要推遲了吧。 大概三十分鐘后,中岡到了。和上次不同,沒帶伴手禮。 “百忙之中打擾,非常抱歉?!痹谇嘟姆块g里見面時,中岡一邊低頭行禮,一邊說道。 “沒關系,正好,我也有事情想和您談?!?/br> 青江的話讓中岡意外地揚起了眉毛:“不知是什么事?” “不急,請先讓我聽聽您的事情吧?!?/br> “好的?!敝袑绷松碜?,“恕我執拗,還是那起赤熊溫泉的事故。其實,我還在懷疑那是一起事件?!?/br> 青江點點頭。 “也是,不然,您也不會來這兒了?!?/br> “正是。您還記得我們上次的談話嗎?當我問您,用安眠藥讓被害者睡著之后,制造硫化氫,使其身亡,這種手段是否可行的時候,您斬釘截鐵地否定了,說不可能?!?/br> “當然還記得?!?/br> 之后,青江又重新考慮了一種可能性:如果用塑料袋將被害者頭部罩住,即便在室外,使用少量硫化氫就可以使其中毒死亡。中岡是不是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呢? 但刑警說道:“此后,我又作了很多設想,不過這對我果然還是很困難啊。我也去查過司法解剖的結果了,被害者體內沒有檢出安眠藥成分?!?/br> “這樣啊?!?/br> 如果是這樣,就沒什么討論的余地了。 “我試著去探索別的可能性。我是個外行,頭都想破了,只想出了一種辦法,今天就是前來請教的?!?/br> “原來如此,請務必讓我聽一聽。是什么辦法呢?” 中岡從西裝內袋里掏出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 “假設這支圓珠筆就是被害者。首先,讓被害者獨自站在某處。那是個在地形上很容易積聚硫化氫的地點?!彼罩鴪A珠筆,立在桌上,“在被害者上風處放置桶或類似的容器。假設這本筆記本就是容器?!彼压P記本放在離圓珠筆大約30厘米遠的地方,“在這個容器里混合液體,制造出硫化氫氣體。制造出的氣體會向下風方向移動。在此期間,兇手穿戴好防毒面具,向上風處避難。被害者附近的有毒氣體濃度逐漸升高,最終導致死亡?!闭f著,他放倒圓珠筆,“這番推理,您怎么看?” 青江望著桌上的圓珠筆和筆記本,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回看向中岡雄心勃勃的雙眼。 “真是大膽的推理啊。您覺得是被害者的太太做下了這種事嗎?” “不,”中岡歪著頭,“我認為這種手法很難單獨進行,因為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往返于有高低差的兩個地點。包含回收容器在內,制造氣體的應該另有其人?!?/br> “您是說,太太有共犯……?” 中岡沒有回答,只問:“您覺得怎么樣?” “設想很獨特,但很遺憾,這不可能?!?/br> “為什么呢?” “準確性太低了。您看過現場嗎?您或許認為,因為是在山里,隨便怎么藏都行,但現場是沼地,如果不想讓被害者發現,必須離開二十米以上。何況地形復雜,無法預測制造出的硫化氫會怎樣流動。既然無法保證固定的風向,那么對兇手來說,這也是極其兇險的?!?/br> 中岡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如果使用風扇呢?” “風扇?” “用電池驅動的那種。如果用它扇風,是不是能讓氣體向目標流動呢?” 這奇思妙想又讓青江目瞪口呆。刑警是不是都會這樣腦洞大開??? “我覺得很困難。二十米外仍能到達目的地,風扇應該吹不出這樣的風吧?!?/br> “在無風的日子里,只要控制好扇風的方向,應該就可以了吧。接下去,不就是逐漸向下流動了嗎?您說二十米,可是當住宅區發生硫化氫自殺案的時候,半徑五十米之內的居民可都是要疏散的啊?!?/br> “就是這一點,中岡先生。且不說室內,要在室外達到致死濃度,需要制造相當多的氣體才行。這樣,豈不是可能會有無辜的人被卷進來?就算在兇手的可見范圍內沒有人,但誰也不知道氣體會流到哪兒去啊。難道兇手認為,就算有旁人犧牲也無所謂?” 但中岡沒有被說服。 “或許兇手只是沒有考慮那么多罷了?!?/br> “唔……”青江沉吟道,“那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能說,不實驗一下是沒辦法知道的……” 中岡向前探出身子?!耙簿褪钦f,可能性并不是零啦?” “不,”青江思考著,“我認為是零。說不實驗就沒法知道,意思是不進行預演是絕對不行的。必須在現場多次進行試驗,確認其可能性。在事故發生前,太太是否曾經在現場出現過?” “呃,這……我去確認一下?!敝袑_筆記本,用圓珠筆記了下來。 “我想應該沒有。那是個小村子,如果去過好幾次,恐怕會有人記得——”說到這里,青江腦海中忽然閃過某個念頭,不由得輕輕叫了一聲。 “怎么了?”中岡從筆記本中抬起頭來。 “沒什么……總之,如果事先多次實驗的不是太太,而是共犯,那就另當別論了?!?/br> “原來如此?!敝袑鶟M意地點點頭,“非常感謝,我會參考的?!?/br> 青江盯著刑警做筆記的手。 “您打算以這番推理為基礎,繼續調查嗎?” “姑且先這么做吧。按照老師您的說法,如果這是一起人為引發的事件,兇手們一定進行了非常周密的準備。那么,在某處留有證據的可能性就很高了?!敝袑仙瞎P記本,放回內袋里,“好了,老師要和我談的事情是?” “哦……其實是最近發生的另一起硫化氫中毒事故。在一個叫苫手溫泉的地方。那里又委托我去調查,這次是報社?!?/br> “苫手溫泉啊,很有名呢。誒,也出了這種事嗎?這我還不知道呢。不過,那里的應該是事故了吧?” 青江揉揉鼻子。 “我覺得和赤熊溫泉一樣,是一起偶發事故。不過,有很多地方讓我難以理解?!?/br> “此話怎講?” 青江談了談事故的詳細情況,以及他向奧西哲子解釋過的內容:現場周邊沒有出現過一次硫化氫的氣味,也沒發現對動植物有什么影響。 中岡抱著雙臂,稍稍抬起下巴。 “在那種地方發生中毒事故,這類事很少見嗎?” “很少見。不過,當然了,在自然界,就算發生什么都不奇怪?!?/br> 中岡點了幾下頭,表情還是無法釋然?!澳敲?,您要和我談的是?” 青江的雙手在大腿上蹭著。每當有什么難以出口的事情時,他都會這樣。 “和中岡先生商量或許是有點奇怪,但我還是覺得很在意。其實,在赤熊溫泉調查的時候,我在禁入區里遇見了一個人。不是我之前的老相識之類的。而當我去苫手溫泉的時候,又遇見了這個人?!?/br> “哈哈哈……”中岡豎起食指,“那個人和老師一樣,是在做研究吧?” “不,不是學者,是個女孩子?!?/br> “女孩子?”中岡的眼睛瞪圓了。 “還不到二十歲吧。她說自己不是學生,那么應該和地球化學、火山學沒什么關系?!?/br> “那,是不是單純的溫泉愛好者???” “不對,”青江搖頭道,“她明顯是去調查事故現場的。而且,目的是找人?!?/br> “找人?” 青江把自己和羽原元華交流的情形告訴了一臉驚訝的中岡。解釋完畢之后,刑警的嘴角歪得更厲害了,一臉不可思議。 “搞什么啊,那女孩。她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