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怎么幫你？你想讓我做什么？”姑且先問問看。

    “教授在調查那起事故對吧？那么，就是能進入現場的了?！?/br>
    突然被稱為“教授”，青江有些困惑?！艾F場……”

    “事故現場。你進去過的，對吧？”

    “不，沒進去，只走到了入口而已。因為那里是禁止入內的?！?/br>
    “可是，既然委托你去調查——”

    青江舉起手來，止住了她的話，搖搖頭。

    “委托我的不是警察，不是政府，而是報社。所以，我沒有獲得任何特權，當然也不能進入禁止入內的區域?！?/br>
    “……哦?！庇鹪瓐A華露出失望的神色。

    “如果我能進去，你想怎么做？”

    “當然是想請你帶我一起進去了。你是教授，帶個學生或者助手什么的，自然不稀奇?！?/br>
    青江望著她小小的面龐。

    “為什么？你的目的是尋找失蹤的朋友對吧？和硫化氫事故有什么關系？”

    羽原圓華一撇嘴，哼了一聲?！氨?，不能告訴你?！?/br>
    “為什么？”

    “都說了，不能告訴你啊。何況，這和教授你毫不相干。一丁點關系都沒有?！眻A華煩躁地說完這些之后，用手指著大信封，“把那個給我看看?！?/br>
    青江把信封握在手里?！叭绻憧显敿毢臀艺務?，也不是不可以給你看?！?/br>
    “聽了對你也沒有什么好處?！?/br>
    “不，好奇心得到滿足就是最大的好處了?！?/br>
    羽原圓華厭煩地嘆了口氣，抬眼望望墻上的鐘。青江也跟著望去，時針指著九點半。

    “你有照片吧？”她忽然開口道。

    “照片？”

    “現場的照片啊。有長椅的。紅色長椅?！?/br>
    “怎么？”

    羽原圓華沒有回答，起身就走。青江趕緊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暗鹊?！”

    “好痛！放手！”

    青江松了手?！澳阆胱鍪裁?？”

    她揉了揉胳膊?！拔覜]有回答你的義務?！?/br>
    “是不是想去現場？”

    她沉默不語。青江確信自己沒說錯，她想去游覽步道，找那張紅色長椅。一定是看過時間，認為這么晚了，應該不會有人守在那里。

    “不行，那里是不準進去的，而且雖說是游覽步道，晚上行走也很危險啊?！?/br>
    “不要你管。難道你想告訴警察？”

    “倒沒有這個打算……”

    “謝啦?！庇鹪瓐A華一邊說，一邊開始穿靴子。青江急了，不能這樣放她走。一方面固然是擔心她的安全，另一方面，是他強烈地感覺到，如果她就這樣一走了之，恐怕以后再也無法見面了。而他強烈膨脹的好奇心，也就永遠沒有了滿足的機會。

    “等等，等等！”

    她已經穿好了靴子，訝異地回過頭來。

    “好吧，我把資料給你看。雖然很想知道詳情，不過今天還是忍一忍吧。所以，你回來吧?！?/br>
    但羽原圓華干脆地拒絕了?！拔已プ佣即┖昧?，拜拜?！闭f著，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等等，等一下！”青江按住門。

    她皺起眉頭?！坝衷趺戳?？”

    “去吧……我也一起去。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很危險。如果你拒絕，我就報警。怎么樣？”

    羽原圓華浮現出夾雜著困惑和猶豫的表情，但至少沒有不悅，對青江來說，這就謝天謝地了。

    終于，她動了動嘴唇?！翱禳c去準備?！?/br>
    溫泉街上的游覽步道入口處也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大大的“禁止通行”，還用繩子攔著。

    青江用手電筒朝游覽步道照了照，喃喃道：“這可不好辦了?！?/br>
    “怎么了？”羽原圓華問。

    “不是一直在下雪嗎？路上也積了雪。這樣踩上去的話，我們的腳印會清清楚楚地留下來的?！?/br>
    “那又怎樣，誰知道那腳印是誰的？”

    “可是，有人進去過，也許會引發sao動呢?！?/br>
    “沒事的啦?！庇鹪瓐A華毫不介意地走了上去，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跡。青江雖然還是不放心，也只好跟了上去。

    沒有風，游覽步道上一片寂靜，耳邊只有兩人踩雪的聲音，眼中只有銀裝素裹的樹木。四周一片潔白，手電筒的燈光照得比預想中的更遠。夜晚的雪景，如夢似幻。

    “真夠遠的?！弊吡瞬畈欢喽昼姾?，青江說。

    “是啊。不過，死者也走過這條路吧？”

    “不，被害者好像是從另一頭走過來的。當時剛剛下過一場雪，雪地上只留下了被害者的足跡?！?/br>
    “另一頭？要怎么過去？有公交車嗎？”

    “沒有吧。只能是出租車，但是我坐的那輛出租車的司機覺得很奇怪，說不會有客人在那種地方下車?！?/br>
    和羽原圓華談論的時候，青江自己心中也涌起了疑問。被害者為什么要這么做？從另一頭走上游覽步道，是不是有什么含義？

    而更讓他在意的，還是羽原圓華的朋友。他和硫化氫事故到底有什么關系？

    他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個念頭：是這位朋友制造了事故。這就能說明她為什么要到發生事故的地方來了?？墒恰嘟旧淼闹R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這是做不到的，這不是人為可以引發的事故。雖然赤熊溫泉的那次，或許可以像中岡警官說的那樣蠻干，但這次卻是不可能的。被害者是孤身一人，腳印也只有一個人的。又不是本格推理小說，不會有什么不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移動方法。

    正想著，羽原圓華用自己的手電筒往前照著，說了聲：“是那個吧？”青江也向前望去，沒看見類似長椅的物體?！霸谀膬?？”他問。

    “那里，看?！彼涌炝四_步。青江跟了上去。

    道路轉了個彎，路邊有個方方的雪堆。羽原圓華在雪堆前停下腳步，用戴著手套的手把雪掃去。雪下是長椅的椅面，靠背和扶手也露了出來。

    “真的是啊。積了這么厚的雪，虧你認得出來?！?/br>
    如果換成自己，肯定就錯過了。青江想。

    “這算什么。狀態我已經想象出來了?！闭f著，羽原圓華用手電筒向四周照了幾照，最后將光柱射向上方的斜面。

    “你在做什么？”青江問。

    “嗯……我在想，氣體是從哪里流動過來的?！?/br>
    “應該是從上面吧。硫化氫比空氣重，如果是夏天的話，就算有氣體從地面噴出來，也會擴散掉的?！?/br>
    “因為地熱產生了上升氣流，對吧？”

    青江看著回答得十分干脆的羽原圓華。

    “你知道得真清楚。沒錯。與此相反，冬天地面很冷，在沒有風的日子里，空氣幾乎靜止不動。所以氣體只會一路向低處流動，積存在低洼處?！?/br>
    她悶悶不樂地低聲道：“所以選中了這個季節啊?！?/br>
    “選中？什么意思？”

    “沒什么?！彼櫰鹈?，隔著帽子抓了抓頭，“對了，教授，你知道被害者的情況嗎？”

    “什么情況？”

    “什么情況都行。住址啦，名字啦，職業啦，什么的?！?/br>
    “哦，名字和職業我問過的，是個不出名的演員?！?/br>
    “演員？”羽原圓華的眼睛閃閃發光，“名字是？”

    “呃，好像是那須野五郎?！?/br>
    她把這名字反復念叨了幾遍，又問：“還有嗎？”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還有，警方在為找不到領遺體的人而為難呢?！?/br>
    哦，她應了一聲，表情明顯陰沉下來。

    “為什么要問被害者的事??？和你失蹤的朋友有什么關聯嗎？”

    她冷冷地看了青江一眼?！澳阏f過要忍耐的?！?/br>
    “呃……”

    “‘雖然很想知道詳情，不過今天還是忍一忍吧’。這話是假的嗎？”

    “不，不是假的?！?/br>
    “那就別問?！庇鹪瓐A華轉過身，說了聲“回去吧”，抬腳就走。

    兩人默默地原路返回。青江腦海中疑竇叢生，卻沒辦法問出來。一方面是有了不問的約定，另一方面，羽原圓華的背影所散發出的氣勢，也讓他無法開口。

    “明天一早，看到這些腳印，大概會亂一陣子呢?！?/br>
    羽原圓華答道：“沒事的，馬上就要下雪了?！?/br>
    青江抬頭望天，幾點星光閃爍?！靶切浅鰜砹四??！?/br>
    “用不了多久的?！彼豢谝Ф?，“零點過后不久，就會下雪?！?/br>
    “你怎么知道？”

    她沒有回答，開始向溫泉街走去。

    兩人在“鈴屋旅館”門口分開。青江本想把她送到所住的旅館，卻被斷然拒絕。青江怕她懷疑自己別有用心，就沒再堅持。

    回到房間里，換上浴衣，重新捧起資料。因為去過了現場，能更加容易地把握住一個個數值的含義。但青江心里記掛著羽原圓華，很難集中精力思考。

    茫然地望向窗外，雪已經下了起來。青江看看鐘：零點過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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