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就你多嘴?!?/br> 采薇正在泡茶,聞言便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采萍。這個采萍從小在宮里長大,可是看著沒有卻是沒有半分的謹慎和穩重。 “我又沒說錯?!?/br> 采萍尤不服氣,輕聲嘀嘀咕咕。卻又遭了采薇的瞪眼。 阿蔓早換了常服,一身藕色舊裙衫,連頭發也是松松挽就,被兩個丫頭的言語官司給拉回了心神。 “真是可惜?!?/br>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心思卻是流轉。她正琢磨著今早的事兒到底是偶然還是人為呢。若是早上沒有遇到顏淑容一行人,那逛院子里的只有顏淑容、安貴儀和祁容華三人了,碰上云昭儀未必是不同的結果。這圣上又怎么會如此巧合的出現在留夏亭附近呢? 看著是她受了委屈,但其實真正倒霉的卻是云昭儀,云昭儀在新妃嬪入宮之前還算得上受寵,但是這一月來,圣上卻是不曾翻過凌云宮的牌子,原就有失寵的跡象,今日鬧的這一出,不過是加速了她失寵的速度罷了。 倒是奇怪,為何要設計云昭儀呢? 阿蔓靈光一閃。 莫非是為了云昭儀肚子里的孩子? 采萍見阿蔓嘴里也這么講,更是得意起來。 “若不是云昭儀仗著肚子里的龍種,如何能比得上我們娘娘?咱們鄰水閣如今是宮里最熱鬧的地兒呢?!?/br> 這話不講,宮里的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圣上的寵愛在哪里便涌在哪里,就是一些個小魚小蝦的也常常擠過來,想要得了主子的青睞。 采薇看不過采萍的輕狂樣子,便啐了她一口。 阿蔓聽見這話,也覺得不喜起來。原來在身邊伺候的采蘩雖然同這采萍一樣活潑,但是可比采萍有分寸的多了。任由采萍下去遲早招來禍患。 “噤聲?!?/br> 采萍聽了這話,隱隱的感覺到主子娘娘似乎有些生氣了,立刻低了頭。 “娘娘,奴婢也是為了娘娘著想,奴婢不也是盼著娘娘能同昭儀娘娘一般身懷龍種?!?/br> 阿蔓見她還不悔改,仍是在嘴上討官司,打發了正在捶腿的宮女兒,在采薇的攙扶下坐起。 “采萍,這幾日你就不用入房伺候了,在外面做些灑掃的活計吧。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再說?!?/br> 采萍聽了這話才真的慌了,急忙磕頭認罪。但阿蔓最是心志堅定,一旦真正的做了什么決定,旁人再沒有能夠開口的余地。也不聽采萍告罪,直接讓她出去。還抬舉了原來捶腿伺候的宮女。 紅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得到這樣的大造化,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娥一下子成為了貴容娘娘身邊的大宮女。 阿蔓并不是興之所至,紅云在她身邊伺候了一個月了,每次都是捶腿,但是表現卻非常讓人滿意。一心一意都把心思放在活計上,不管旁人笑鬧的如何厲害,不多話也不少話,分寸掌握的剛剛好。到底是自己摸爬滾打上來的,有幾分心思。如今提拔她上來,也不是頂了采萍的位置,到底采萍還浮躁,需要多磨練,兩人互相比較著才更好。 “以后就叫采蕊吧?!?/br> 采蕊忍住心里的激動,立刻就跪下謝恩了。 “下去準備清水香脂?!?/br> 阿蔓打發了屋里的宮女,只留下采薇。其實說到底,這宮里只有采薇才能讓她真正的信上兩分。 “這宮里到底是步步驚險,你且多看著鄰水閣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彼缃裆砩鲜櫇夂?,卻仍舊走進了別人的算計,若是沒了圣寵,當真有些難辦。采萍這丫頭口無遮攔,但是嘴里倒還真講對了一句話,有了子嗣才能真正站穩腳跟。 阿蔓走過去,親自打開了窗,看著屋外燦爛的陽光,卻打了一個寒噤。鄰水閣鄰水而坐,并不炎熱,哪怕現在即將步入盛夏,屋里只放了幾塊冰就已經寒意陣陣了。 “屋里的冰盆子多了?!?/br> 采薇也退下了。 阿蔓瞧著窗外的景致,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這一日卻還不得清閑,鄰水閣迎來了難得的稀客,安貴儀。 阿蔓不知她的來意,但也不驚慌,梳妝打扮片刻后便有去了前廳。安貴儀比她分位高,自然不能同對待祁容華一般。 “玉壺烹雀舌,金碗注龍團?!?/br> 安貴儀對手里的雀舌茶贊不絕口,阿蔓也笑著應和。 “這雀舌meimei這里還有一些,待會子jiejie便拿一些去?!卑⒙羰窍胍腿颂幍娜谇?,便是細心又周到。 安貴儀也沒拒絕,難得的笑了,輕聲應好。 阿蔓看到眼前仿佛冰雪消融的笑顏,眼里瞬間閃過一絲驚艷,心里卻道怪不得這安貴儀能夠得寵,便是她也覺得這樣的冰山美人笑起來讓人心動非常。 她卻不知安貴儀心中也是如此想法,眼前的人笑起來活色生香,言語間更是溫柔嬌俏,話間便自帶三分笑意。 安貴儀不說來意,阿蔓也不問。兩人就著手里的雀舌談到泡茶的水,又從泡茶的水談到景,安貴儀自不必說,她自幼在京都長大,時下對女子束縛并不嚴格,也是時常出去游玩的,對上京里的美景自然是如數家珍。阿蔓聽的興起,話里自然而然的就帶了上自己曾在江南所聞所見。 兩人言談甚歡,不知不覺將碟子里的杏脯桃仁就著一壺茶全都吃盡了,才恍然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安貴儀才款款離開。 阿蔓心里嘆,若是兩人結識在閨中,必會成為手帕之交,只可惜在這深宮之中,沒有永遠的朋友。原來這冰雪一般鑄就的美人,卻也不是如同白雪一半真正的無欲無求。不過就如今之勢,兩人就是同行一段時日又何妨? 且暫看著吧。 昨日是十五,因著皇后告病,圣上在鳳儀宮用了一頓晚膳便回了自己的寢宮,第二日的請安卻是照常舉行。倒是巧合,阿蔓在鳳儀宮門口遇到了安貴儀,兩人便一前一后的入了殿。 鳳儀宮內原是熱鬧,但隨著她兩人一前一后的入內,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一瞬。 身邊的安貴儀仍舊是冷著一張臉,阿蔓面上仍做平常的溫和之態,兩人的座位也安排到一道,坐下后,阿蔓眼觀鼻、鼻關心,垂著眼皮看著手里捧著的熱茶就等著皇后來。仿佛沒有感覺到旁人在她身上的視線。 其實她不用看也只猜得出別人的想法。 不外乎就是在擔心她和安貴儀聯合在一起,如今這宮中談得上寵愛的就只有她兩人,她兩聚在了一起,恐怕大家都不安心了。昨日安貴儀在鄰水閣,兩人言談甚歡的消息怕是當晚就在宮里傳開了。 阿蔓想的沒錯,如今宮中大家幾乎都是心里惶惶。但是最是心慌的卻是皇后蔣氏。她其實風寒未愈,原是想連今早上的請安一并取消了,但是昨夜里聽到這個消息卻是怎么也不能安心歇下了。 原來選秀女入宮,一來是因為情勢所逼,太后尚在武夷山行宮修養,卻也傳訊回來;二來是為了牽制凌云宮。在選秀的時候發現這屆秀女出眾,不僅出了一個姿容角色的安月,還出了一個容貌不遜于安月的宋玉棠。她當時打著牽制的旗號,將兩人都選入了宮里,就是為了不出現獨大的狀況i,但是沒想到,今日卻還是出現這種情況了。 她氣的將手里的象牙梳子一把扔到了地上,剪燭趕緊使眼色讓小宮女撿了出去,動作間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觸眉頭。 紅袖一向最會投其所好,此時也只有她大著膽子進言。 “娘娘,裙衫已經準備好了?!?/br> 蔣氏轉頭過去一看,目光一凝,但卻是沒生氣,點了點頭。 紅袖和剪燭心里都是一緩,見到皇后的奶娘莫嬤嬤端著燕窩紅棗粥進來都俯身行禮,剪燭更是上前輕聲說了幾句。 莫氏放下燕窩粥,上前接過了梳頭宮娥手里的桃木梳。 “娘娘,老奴今日給您梳一個雙刀髻,佩戴著圣上賞賜那枝九尾鳳簪。如此打扮下來,娘娘穿著這套朱紅色的九尾常服再好不過了?!?/br> 蔣氏心里平靜了下來,但是心里的那口氣卻是怎么也吐不出來。云氏已經落寞,肚子里的那塊rou再沒生下來之前已經翻不了身,但是這宋氏和安氏卻搖身一變成了心腹大患,必定得找個法子挑撥了二人才好。 ☆、第011章 嶺南進獻了荔枝,鄰水閣也得了一小簍,阿蔓倒是極喜歡荔枝的清甜,剛送過來當日就讓宮女們用冰鎮了,打算晚上用晚膳吃。蔡娘子心思最是巧妙,在晚膳里添了道甜品,玫瑰荔枝奶凍。 阿蔓驚喜,她體質不好,荔枝這東西吃多了上火,但是將它做成了甜品,多用些也無妨。采薇在旁提議: “娘娘不若給圣上和皇后娘娘也送去嘗嘗?” 阿蔓卻是沒同意,她倒不是眼皮子淺,舍不得這點東西。只是送了怕招人眼。再說了,她平日里素來不巴著皇后,單單給皇后送去了,別人不知怎么想。再說了,落下了其他幾個妃位上的也說不過去。若是全部送了過去,這點荔枝想必也不夠。 “不送了,免得又鬧出許多事來?!?/br> 采薇仍舊遲疑。 “那圣上那邊呢?” 阿蔓睨了采薇一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圣上近幾日倒是沒有招幸自己,反而去安貴儀那里多些,宮里漸漸的都傳,還是安貴儀壓了自己一頭。沒想到就是一向沉穩的采薇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圣上忙國家大事呢?何苦過去讓圣上分心?” 阿蔓沉得住氣,并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后宅里就是這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更何況這還是更加混亂的后宮。她并不想圖一時意氣,還是徐徐籌劃為好,趁此機會沉淀一下也好。不光是自己,就是這鄰水閣的宮女太監也是過于浮躁了些。 阿蔓想的好,但是下一秒就被打破了自己的謀劃。 “什么讓朕分心吶?” 嘉元帝進鄰水閣習慣了不讓人通報,這次也是突然地就進來了。阿蔓從來在嘉元帝面前都表現得自然,此刻更是順從心意的嘟囔。 “圣上怎么每次來都嚇人一跳呢?” 嘉元帝卻是笑意濃重,最近朝政清明,他心情也輕松。 “這是嬪妾小廚房里新研制的點心呢,圣上可要嘗嘗?” 嘉元帝不愛用甜點,但是望著眼前眼里似乎盛滿了漫天盈盈星光的女子,鬼使神差的就接過了。 “是御膳房今日送來的荔枝呢?!?/br> 倒是不太甜,只是奶味太重,不太合嘉元帝的口味,嘉元帝用了一口就放下了,卻看見面前人滿臉可惜的模樣。 “這玫瑰荔枝奶凍蔡娘子就做了一碗呢?!?/br> 言行里有點可愛的小抱怨,嘉元帝有些哭笑不得,瞧見她眼巴巴的模樣,將碗盞又推過去。阿蔓心里有些猶豫,她的確想吃,但是一想到別人吃過了她再接過來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覷著面前圣上的表情,又覺得圣上賜物是皇恩浩蕩,不接下又不尊君。 身邊伺候的宮人們早就有眼色的退下了,嘉元帝湊到阿蔓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讓阿蔓修的滿臉通紅,端起碗盞恨不得一口氣將里面盛著的奶凍都引進了。 嘉元帝含笑看著,阿蔓更是窘迫,吃完之后也是沒話找話起來。 “圣上今日怎么來了?” 說完之后又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妥,又急急忙忙改口。 “嬪妾的意思是圣上怎么沒有提前讓內務府來通知呢?”一般皇上翻了嬪妃的玉牌子,內務府都會有人來通報,讓嬪妃做好準備去皇上寢殿或是在自己宮內等候。 嘉元帝牽起阿曼的手,拉她一道在坐榻上坐下。 “朕看這幾日內務府遞上來的牌子里沒有你的,以為你又病了呢?” 坐榻放在窗下,現在窗開了半扇,夜風襲來,到有幾絲的涼意,阿蔓臉上的溫度也降了下來,又恢復到平時機敏的狀態里。聽了這話倒是覺得不對勁兒起來。 “嬪妾沒有生病啊?!?/br> 話說到這兒,嘉元帝也察覺到不妥了。他平日里大半精力都放在朝廷政事中,這后宮對于他來講不過是消遣和找樂子輕松的地兒,原以為皇后賢惠,后宮的事都處理的妥妥當當的,沒成想里面居然還有點文章。 阿蔓見嘉元帝面上神色有幾分難看,隨即換了話講。 “嬪妾最近畫了幅畫,正想請圣上點評點評呢?!?/br> 凡事點到為止,有些事兒一旦全部講清楚講明白就沒意思了,阿蔓深諳其中道理。 果然就見嘉元帝臉上笑容又重新掛起。 阿蔓畫的鄰水閣附近麗清池里的荷花,為了畫這幅畫兒,她這幾日常常去麗清池觀摩,她問的刁鉆。 “圣上可看的出嬪妾畫的是什么時分的荷花?” 嘉元帝皇子教養,打小也是琴棋書畫、射御書數的學起來了,此刻也不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