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誰?
羅耒因著凌娟的幾句話,飯也沒有胃口再吃下去。他兀自上了樓,自己躺在床上開始思索剛剛聽到的消息。 據凌娟的描述,何脈脈的母親是兩年前突發腦溢血變成了植物人,而羅耒恰恰是那個時候,不告而別。 他已經可以想象,那時被自己拋棄的何脈脈驟然聽聞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變成了植物人,無依無靠的她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萬念俱灰,選擇了割腕自盡。 他開始懊悔自己那時的不成熟,只顧著因為恨何脈脈的欺騙,而完全不考慮她的感受。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何脈脈會匆匆嫁人,甚至那么缺錢,直至賣身。 愧疚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回蕩,羅耒的心被緊緊地攥著,無法呼吸。 也許,他想,既然兩人已經約好不再糾纏,那自己暗地里給她一些金錢上的資助,也算是對何脈脈的一點補償,或者說是對自己靈魂的一點救贖。 羅耒翻來覆去,與何脈脈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在他回到了這個熟悉的縣城后,終于是如雨后的野草,瘋狂地滋長。 他想起她會偷偷給自己的桌子里擱早餐,會陪他回家。兩人親吻,纏綿,那時的他,將何脈脈當作自己黑暗時間的唯一救贖。 直到,現在的何脈脈也落入了不幸,他卻約定好,只能袖手旁觀。 只是,作為一個男人,他不能忘記何脈脈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放過她,也是放過自己。 羅耒直到黎明初曉,才迷迷糊糊睡著了,但太陽公公剛剛上班,他就起床洗臉刷牙準備出發了。 賓館只有凌娟的丈夫在守夜,看他下來,憨厚地打了聲招呼,問道:“你怎么不多睡一會?一會一起吃早飯?!?/br> 羅耒謝絕了他的好意。大概是因為對于何脈脈的虧欠,羅耒甚至不敢去直面凌娟。他清楚,若是凌娟知道自己做的混賬事,怕是要把自己趕出去。 他之所以一大早出發,是昨晚備受折磨之后,決定去療養院探望一下何脈脈的母親。 一大早,小縣城的路上行人稀疏,只有公園里時不時有吆喝聲和摔鞭聲,是公園的老大爺出來甩鞭子。還有大媽們一起在秀嗓子。 羅耒雙手插兜,有點緊張地往療養院走去。他雖然一直都知道何脈脈的母親,但是卻從來都沒有見過。 因著他跟何脈脈一直是偷偷摸摸地相處,自然是不敢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何脈脈母親的眼前??梢哉f,今日怕是他第一次見何脈脈的母親。 小城不算大,療養院很快就到。羅耒看著療養院偏僻而破舊的樓房,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個環境,也太差了。 他大步走了進去,門口只有一個老大爺在打盹。羅耒輕聲地喊了一句:“您好,大爺?!?/br> 大爺依舊低垂著頭在打盹,絲毫沒有醒來的感覺。 羅耒不得已提高聲音,大喊了一聲,“大爺,有事?!?/br> 大爺打了一個機靈,終于是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將眼鏡帶了起來,沙啞地問道:“干什么來的,年輕人?” 羅耒氣地回話,“大爺,我跟您打聽個人,這里一個植物人,兩年前送過來的,女性,姓何,您知道在哪個病房不?”邊說,邊掏出煙遞給了大爺一支。 大爺順手接過了煙,眉開眼笑地道:“姓何的呀,那就是二樓左拐第三個房間,你是來干什么的?” 羅耒陪笑道:“是我的一個遠方姨媽,我來看看?!?/br> 大爺擺擺手,讓他進去了。 大早上的,療養院里的老人也已經開始活動了。羅耒自己跨步走上二樓,推開了大爺所說的何母在的房間。 雖然羅耒從來沒見過何脈脈的母親,但他看著病床上緊閉雙眼的那個女人時,立馬就確定了,這肯定是何脈脈的母親。 因著她們母女倆出奇的相像,一樣白皙的皮膚,明艷的長相,即便是何母緊閉著雙眼,羅耒卻可以想象,這雙眼眸必然是跟何脈脈的眼睛一般,絢爛奪目。 只是,現在的她,躺在病床上,看起來過分的脆弱。 羅耒不知自己是不是該走進去,他害怕面對何母。自己昔日如此傷害她的女兒,任何一個母親知道了,都不會原諒他的所作所為,更不論說對他會有好臉色。 他猶豫了很久,其實,何母對他而言,是一種特別的存在。那個女人離開后,羅耒對于母親這個稱呼,這個形象便深惡痛絕。 但何母的出現,卻讓他意識到,母親會如何無私地對愛著自己的孩子。無數次,她給何脈脈做的飯,何脈脈都會偷偷給他帶一份。 可以說,很長一段時間,她在他心目中,是自己缺失的母愛的替補。他吃了她做的一年多的飯。既然如此,那叫聲母親也不為怪。 想到這里,他大膽地走了進來,想到昔日活生生的一個人,那么的賢惠,那么的疼愛孩子的人,就這樣躺在床上,了無生機,兩鬢白發恒生。 羅耒只覺得心中是萬分的難過,真是造化弄人。 “阿姨,我是你的女兒何脈脈的……朋友?!绷_耒想起了有人說過,植物人的聽覺是沒有缺失的。所以別人說的話,他們往往都能聽到。 “我來看看您,謝謝您培養出這么優秀的女兒,也想跟您道聲歉,因為我,讓您的女兒受了很大的傷害。以后的日子,我向您保證,雖然我答應了她會遠離,但是我會盡全力去幫助她。以后,我有時間,會經常來您的?!绷_耒一番話下來,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給何母蓋好了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出來時,外面的太陽已經高高地升到了空中。羅耒感覺自己有些肚子餓了,畢竟昨晚的他,幾乎沒有吃飯。 他往一處小販聚集的地方走去,準備買點早飯。突然,一個路過的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對不起,”對方立馬道歉道。 羅耒回頭道,“沒關系?!碧ь^的瞬間,卻是看見了身后有一張熟悉的臉龐一閃而過。 羅耒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雖然已經時隔五年,但那雙熟悉的臉龐他卻是做鬼都不會忘記。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拔腿就追。那人卻是已經過了馬路,不知往何處走去。 羅耒急急忙忙地想要過馬路,卻被呼嘯而過的車逼停。等到他,終于跑過了馬路,那人的身影,卻是早已不見。似乎剛剛的一副,只是幻覺。 羅耒懊惱地來回尋覓,今日,一定要找見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