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提醒什么?我只是感嘆一下?!痹乐裾f。 “那我提醒你一下吧,岳竹同志,我和你一個星座,下個月就三十歲了?!?/br> 岳竹側過頭笑了。 兩個人牽著手走在馬路上,袁滿突然不走了,岳竹回頭:“怎么了?” 袁滿一本正經:“那還耽誤什么?” “什么?”岳竹一頭霧水。 “咱倆年紀不小了?!痹瑵M說。 “然后呢?” “嫁給我吧?!?/br> 晚飯的飯桌上,岳父將家里的戶口本遞到岳竹手上,他對岳竹說:“盼著這一天,可這一天來了,又不舍得了。你離家四年,我們一家人沒能好好聚聚,一轉眼,你又要嫁人了?!?/br> 岳竹眼眶紅了,捧著戶口本半天沒說出話來。 袁滿握著她的手:“五年前我來找你,你躲著不見我??窗?,最后還是我先找到了你?!?/br> 岳母回憶起那一天,對袁滿說:“小袁,岳竹嫁給你,我們放心?!?/br> 一家人一起舉杯,酒杯碰撞的那一刻,岳竹和袁滿相視一笑。 跨越五年的緣分就此塵埃落定。 39.隱疾 第二天一大早, 岳竹收到周唯的一條短信。跟二老匆忙告別后,兩人便驅車往回趕。 路上, 吃著岳母準備的早餐,岳竹一直思考著周唯的這句話。 “我和吳放不可能了, 但我也不會讓他和段天驕好過?!?/br> 十年的青春時光,周唯的這個賭注賠的徹徹底底。 得知她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后, 吳膺讓人開始跟蹤并試圖控制住她。她消失的這段時間正是為了躲避吳膺的追擊。 她也因此對吳放灰了心, 一面逃脫困境一面對吳放做最后的試探, 想要和他來個了結。 “她說要給我一樣東西,是關于段友志的?!?/br> 袁滿分析說:“看來她有段友志的把柄。她也在賭,賭你會不會拉你好朋友的父親下地獄, 也賭吳家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摒棄段友志這顆棋子?!?/br> “吳家把段友志當成棋子,段友志又何嘗不是把吳家當成跳板。只是吳家樹大,樹根堅實,而段友志是一艘孤舟罷了?!痹乐裼窒肫饋硪患? 她偏過頭看著袁滿:“買通男孩子的人明明是段友志, 男孩最后的供詞卻說是吳膺, 段友志這個人做事總是喜歡留一手,只怕到最后,吳家要是不保他, 他會拉著吳家一起跳火海?!?/br> 袁滿說:“段友志跟著吳膺這么多年, 空學了一身自負。天驕和吳放的結合就是為了兩家人能緊密地連在一起, 可吳膺一出事段友志就急忙將自己撇開, 可惜被吳家抓著把柄, 還是要冒頭為吳膺擦屁股。其實吳膺落馬,最應該緊張的就是他,但現在看來,他們兩邊都抓著對方的軟肋不放,都在等著對方妥協。如果他們一直僵持下去,很可能會一起崩盤,時間對他們來說很關鍵?!?/br>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吳放看在天驕的面子上……” “不是沒可能,吳放能和周唯斷干凈,應該是想要和天驕好好過日子的,但是他似乎還不能代表吳家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而且他們之間還橫著一個周唯……岳竹,恐怕最后這顆燙手山芋還得落在你的手上。周唯提供的證據向來都沒讓我們失望過,她這次大概是想要借你的手推一把段友志一把?!?/br> “兜兜轉轉,吳放的這位情人竟成了事情的轉機,袁滿,我已經想好要怎么做了?!?/br> “嗯,不管你怎么選擇,我都支持?!?/br> 進了市區,按照周唯給出的地址,兩人很快就趕到這家私家餐廳。 餐廳位于一個僻靜的別墅群內,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它的招牌。 袁滿和岳竹進了大門,一位服務生引著兩人上了二樓。 岳竹四處打量,這里的裝潢風格應該很合周唯的意,很古樸典雅,四處墻壁上掛滿了油畫,其中還有出自周唯的手筆。 上了樓,周唯一身白衣坐在窗邊,她化了淡妝,但略顯憔悴,顴骨有輕微地凹陷。 兩人落座后,周唯示意服務生上菜,她說:“這個私房餐廳開了十年了,我和吳放就是在這里相遇的。后來我們經常來,吳放便以我的名義入了股,現在我也算半個老板吧?!?/br> 岳竹說:“其實吳家沒理由不接受你,實際上,你比天驕更適合做吳家的人?!?/br> 周唯笑了笑:“吳家默認我們的關系,但始終不給我一個名分……因為在吳放的父母看來,我的出身配不上他們家。我是一個被養父養母帶大的棄嬰,我養父是個賭徒酒鬼,因過失殺人進了監獄,我養母后來也得了精神疾病,在他父母看來,在這種家庭中長大的小孩性格是有缺陷的,而且我養父的罪責也成為了我人生的污點?!?/br> 岳竹即刻明白了她對吳放的感情,試問誰在人生低谷遇到這樣一個男人能不深陷。 周圍又接著說:“可在我看來,段天驕有這樣一個父親就光榮了嗎?吳家到底還是更看重她背后的利益,而非她家族的本質。他們說服不了我,可吳放偏偏就愛上了她。我知道吳放因為我而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我自認為我沒有拖累他,也不曾施加給他更重的枷鎖,但他還是變了心……” 這大概才是周唯最恨的事情,她什么也沒做錯,甘愿飛蛾撲火,結果卻遭受背叛。 一直以來,她只是不愿意承認吳放變心,所以將一切怨氣都轉嫁到段天驕的頭上?,F在她幡然醒悟,即便段天驕受到牽連,吳放也不會回到她的身邊。 “唯姐,我從來沒有將你看成過小三,也從未誤解過你和吳放的感情。其實你應該慶幸,吳放沒讓你淪為那個角色,你的心氣應該也不允許你成為那樣的人吧。路真的還長,隨時都可以重新開始。謝謝你對我的幫助,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真心謝謝你?!?/br> 在岳竹看來,除了擅自將那段視頻擺到段天驕的面前,她并未對段天驕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反而,因為她的這份怨恨,她反倒做了一件正義的事情。 “謝什么,回頭想想,我早就應該這樣做了,或許我早點下手,就能早日讓吳放看清楚這些真相,說不定也就不會有后來這些事情了?!敝芪ㄟ駠u不已。 “不,你一直不忍心做出讓他為難的事情,其實你內心應該很矛盾吧,一面是自己的良知,另一面是愛人?!痹瑵M一語中的。 周唯坦誠:“沒錯,對于吳膺這個混蛋,除了吳家的人能忍受,外人都是看不下去的??善珔氢哂质羌易宓捻斄褐?,我無法公然與他作對。說到這里,找個東西你們收好,段友志做了吳膺這么多年的下手,吳膺早就對他有所防備了,這里面都是他的把柄,有的關于他的情人,有的關于他和上級的交易,這一份是我偷偷拷貝的,我看過了,每一條罪證都足以讓他翻不了身?!?/br> 她說著將一個移動硬盤遞到岳竹的手上。 她又說:“小岳,關于良知和情義的這道選擇題就正式交給你了。我給了吳放最后一次機會,可他沒有抓住……我準備離開這里了?!?/br> “去哪兒?吳膺的人還在跟蹤你嗎?” 周唯起身戴上墨鏡:“吳放對我應該還有一絲愧疚吧,憑著這點愧疚,吳家的人不會把我怎么樣,放心?!?/br> 岳竹握著移動硬盤:“唯姐,離開吳放,忘記他,你會活得更精彩?!?/br> 周唯聳聳肩,翩翩離去,她邊走邊說:“好好享用我為你們準備的午餐吧,祝你們幸福?!?/br> . 段天驕在醫院做完檢查,得到官方確認懷孕的消息后,吳放陷入了欣喜之中。 開車的時候他一直握著段天驕的手,又一面開著車載電話跟父母報備這個好消息。 回到吳家,二老難得的站在大門口迎接。盡管吳家烏云密布,但段天驕懷孕的消息無疑是噩耗中的驚喜。 “天驕啊,辭職了也好,以后就不要出去工作了。等到四個月以后,孩子穩定了,你就去美國養胎,孩子也在那邊生?!眳怯乖缭绲刈銎鹆舜蛩?。 “爸,我軍職在身,天驕出國本身就難,在美國生孩子更是不切實際?!?/br> 吳庸嘆氣:“事到如今,吳家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們必須要好好謀劃了。本來我和你母親沒有這個打算,但是現在天驕懷孕了,這件事情可以提上議程了?!?/br> “什么事?” “過幾天,你們把離婚手續辦了吧。這幾天我總覺得不對勁,怕是暴風雨就要來了,天驕現在懷孕了,我必須要給我未來的孫子留點什么東西?!?/br> “爸!” “爸爸……” 吳放和段天驕都震驚不已。 吳庸擺擺手:“這件事情沒得商量,天驕,你父親那邊你也要讓他多留意……” 驚喜終究被新的挫敗感所取代。 二老上了樓,偌大的客廳只剩下這對剛剛新婚的燕爾。 段天驕看著吳放:“你還是會同意的對吧?!?/br> 吳放不敢對視她的眼睛,他只說:“我會再和爸爸談談的?!?/br> 段天驕苦笑:“我爸曾經就因為擔驚受怕和我媽離了婚,我當時也以為是假離婚,可后來他們真的就這樣分開了。吳放,你帶我走吧,我不想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了,我覺得我隨時都可能崩潰?!?/br> 吳放按住段天驕顫抖的肩膀:“別怕,不管發生什么,我都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安定的生活,相信我好嗎?” 段天驕卻搖頭:“你讓我拿什么相信你,吳放,我只想趕快結束這樣的生活?!?/br> . 傍晚時分,岳竹和袁滿趕在墓園關門之前去看了女孩。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有一張青春洋溢的面龐,碑前擺著她生前喜歡的百合花。 岳竹靜靜地站著,她看著照片,心里千回百轉。 她們從來不曾交流過,女孩甚至不知道岳竹的存在,但兩個人之間有一種奇妙的關聯。 若是女孩沒有走到陌路,或許岳竹的出現能給她一絲希望。 “每每想到我或許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我就覺得我有必要在這座城市繼續待下去,盡管這四年我一無所獲,但我仍然覺得時間沒有白白浪費。在澡堂工作的那幾年,我多次從她們的口中聽到吳膺這個名字,每每提到他,她們都要唾罵幾句,那些時刻似乎都能減輕一點我的心理負擔,我會想,他遲早是會倒下的吧。就憑著這一點希望,我有了生活的信心??蛇@樣一個讓人不齒的人能猖狂這么久才落網,還帶走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太不值了?!?/br> 袁滿摟著岳竹的肩膀:“她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做了那根導火索,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能得到安慰?!?/br> “其實想來,我算不上真正的什么受害者。但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而她們大部分人都選擇沉默,選擇將難堪的過往當成一場夢魘??晌移妥霾坏?,我覺得性侵這件事情帶來的心理傷害無法用性侵程度去界定,我看到很多相關的新聞報道,很多女孩子在幼年遭遇一次很小的侵犯,那種心理陰影卻能影響其一生,就比如我,我沉迷浸泡在澡堂里的感覺,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病態?!?/br> 岳竹從未深度地和袁滿討論過這個話題,此刻站在女孩的墓前,她終于坦然地面對心里的隱疾。 袁滿聽著,看著岳竹平靜的樣子,他甚至能想象她曾經每一次在澡堂里工作的狀態。 “當我看到你赤身**的被段驍侵犯時,那一刻,我其實產生了很多復雜的情緒。如果說你因此而形成一種潔癖,那我大概也因此變成了性無能。就像舒婧告訴你的那樣,自從那一幕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你,我渴望你的**,導致我無法親密接觸其他的任何一個女性。這一生,我只想擁有我看到的那個潔白的你,這大概也算是我的一種心病?!?/br> 岳竹回頭,袁滿的臉上也寫滿了坦誠。她突然笑了,她問他:“那你現在呢?” 袁滿嘆了口氣:“在這里,就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吧?!?/br> 回家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袁滿回復了她的這個問題。 他說:“擁有之后,沉迷其中,無法自拔?!?/br> . 這天晚上,段友志獨自驅車進了山,此時他剛剛得知段天驕懷孕的消息。 按照段天驕的意愿,吳放將送她回了山里的別墅,于是一家四口難得的聚在一起。 段母始終待在佛堂里,段友志進來的時候,她拿筆抄寫經文的手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要是真的有用,也煩請你為我上一柱香吧?!?/br> 段母回頭,段友志的臉上寫滿了倦意。 “求個安慰罷了,對于罪孽,菩薩也沒辦法?!?/br> 段友志聽了,盤腿坐在她身邊的蒲團上:“我最大的罪過就是把你推下樓,這一點,別說菩薩,我自己也無法原諒我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