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但岳竹是除夕那天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才發現這個事實的,那次純屬是個巧合。 袁滿看著這個女人,她心思太過縝密。 他想,如果他那天沒有醉酒對她失禮,她恐怕早就攤牌。 她小心著,進一步又立刻退一步,看似不經意,但每一次都給他留了路走,給兩人留了繼續一起上路的機會。 “岳竹,我也找了你很多年?!?/br> 車子駛進一個山莊酒店,下了車,袁滿將那張cd扔進了垃圾桶。 岳竹打開車門,袁滿走過來為她撐起了一把傘。 應了那句歌詞。 是他給了她一把傘…… 岳竹走進傘下,兩人沿著停車場邊上的鵝卵石小路往酒店正門走去。 他們走在風雨里,將好的不好的過去都留在了那張被丟棄的cd里。 山莊里都是獨棟的小木屋,兩人入住后,岳竹選了較小的那個房間。 這棟木屋背靠青山面朝一個空曠的山谷。兩件臥室都在二樓,陽臺相鄰,都面對山谷,但中間卻不通。 在屋子里可以聽見山間潺潺的水流,而山谷中心有一片靜謐的湖泊。 岳竹搬了張凳子坐在陽臺上看湖,袁滿瞧見了說:“明早要是不下雨,我們去湖邊看日出?!?/br> 岳竹問:“山谷里看日出?” 袁滿解釋:“從這個位置看湖,它在山谷里,可是從近處看,它其實是在兩座山中間,不低的?!?/br> “哦?!?/br> “想吃什么?我先去餐廳點菜?!彼α诵?。 “春筍?!?/br> 停車場旁邊有一片竹林,正值季節,酒店里必定有這道菜。 看岳竹頗有興致,袁滿又問:“還有呢?” 岳竹想了想:“紅燒rou?!?/br> 袁滿笑了一聲,她似乎不會做這道家常菜。而岳竹好像知道他為什么笑,說:“越家常的菜越不好做,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就是想吃?!?/br> 因為心情不錯。袁滿在心里想。 “好,那我去了,你半小時后過來?!?/br> “一起去吧,順便去逛逛?!?/br> 兩人相視一笑,分別走出陽臺。 點完菜后,二人出了餐廳往竹林里走,茂密的竹子青翠欲滴,有水珠順著竹干往下滑,像極了武俠小說里的瓊漿玉露。 落在土地上的竹葉鋪滿了道路,袁滿低頭看,看到岳竹穿著的白鞋上已經被泥土沾染。 他說:“別踩水,鞋濕了腳不舒服?!?/br> 岳竹偏過頭:“你是不是有潔癖?” “也許吧?!?/br> 岳竹發現他的鞋總是很干凈,包括家里鞋柜里的球鞋,都是一塵不染。 她沒再說話,自覺地步伐變慢了一點。 因為下雨,來山莊度假的人沒有以往的周末多。餐廳里稀稀落落的坐著用餐的人,兩人的胃口都很好,一整盤竹筍都被吃光,紅燒rou也動了大半。 吃過午飯,袁滿驅車繞過這片山莊去了后山的一個別墅區。 對于要見的人,岳竹猜到了大半。但她什么也沒問,聽著歌睡了一小會兒,醒來發現車子停在崖邊的空地上,而袁滿在車外抽著煙。 她看了看時間,自己確實沒有睡多久,大概是他煙癮犯了。 袁滿穿著黑色的風衣,敞開著,任憑下擺在微風中搖擺。他不拿煙的那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微微勾著背踩著腳底的小石子玩,吐出一口煙霧后,總是喜歡瞇著眼。 他時不時地回頭看熟睡的岳竹一眼,直到這次回頭,對上她睜開的眼睛。 目光相交,他怔了一秒,說:“醒了?” 岳竹下了車,走到他身邊站定。風吹著她的頭發,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又朝崖邊靠近了一步。 袁滿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進懷里。 淡淡的煙味傳進鼻子里,她的頭被他緊緊的按在胸口。 他輕聲對她說:“如果待會兒碰到他,不要害怕好嗎?” 溫暖有力量的懷抱里,岳竹輕輕點了點頭。 崖間的風繼續吹,雨停了,山間有白霧走來走去。 他們相擁,給彼此慰藉。 前路雖遠,但必有光亮。 11.力量 一幢舊式別墅前,一輛“軍”字車牌的奧迪停在大門口。 按下門鈴后,一個穿軍裝的中年男子從里面小跑了出來,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打開門后,拍了拍袁滿的肩膀:“就等你了?!?/br> 看了看袁滿身邊的岳竹,他又問:“這位是?” 袁滿說:“進去你就知道了?!?/br> 客廳里,段天驕和一位氣質出眾的中年婦女正在寒暄,見著岳竹,她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飛奔過去。 眼里的興奮和激動藏也藏不住,她拉起岳竹的手,紅了眼眶。又看看一旁的袁滿,小聲對他說:“小滿哥,謝謝你?!?/br> 岳竹終究還是來給她送嫁了。 她再也沒有了遺憾。 “原來這就是你那位閨蜜?!?/br> 段天驕將說話的人拉到岳竹面前:“吳放,我老公?!?/br> 吳放年紀雖比段天驕大了不少,但家底頗深又在當地軍區身居要職,算起來段天驕絕對不算下嫁。 吳放看著段天驕的眼神里盡顯愛意,一對璧人讓人艷羨。 岳竹點了點頭:“祝你們新婚快樂,白頭到老?!?/br> “岳……岳竹?”中年婦女顫抖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她說著話,下意識地往樓上看了一眼。 段天驕看到她的這個眼神,這才緊張起來。 她被岳竹到來的驚喜沖昏了頭,儼然忘記了樓上那個或許會讓場面天崩地裂的人。 “阿姨,您好,我是岳竹?!?/br> 波瀾不驚的岳竹帶著笑容,她鎮定的語氣像在宣告著自己的回歸。 在她身后,袁滿的一張臉跟她同樣淡定,他看著此刻的岳竹,抱著胳膊像欣賞著一件藝術品。 “岳竹,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 “媽!”段天驕壓抑著情緒,這句打斷的話聽起來顯得異常急躁。 段母邊收回激動的情緒邊手足無措的緊了緊身上的披肩,她朝岳竹招招手:“你過來,讓我看看?!?/br> 袁滿的手輕輕地放在岳竹的腰上,給她力量,跟著她一起走到了段母身邊。 “小滿,阿姨替天驕謝謝你了?!?/br> 岳竹并不知道袁滿帶她來是這樣的用意,聽到段母這樣說,她心下了然。 也好。 袁滿笑著:“應該的?!?/br> 段母又說:“我想和岳竹單獨待一會兒,你帶天驕他們去花園里轉轉吧?!?/br> 袁滿會意,他先看了岳竹一眼,岳竹沖他輕輕地點了下頭,他這才“嗯”了一聲,然后便和段天驕夫婦一起出了客廳的大門。 “岳竹,過來坐,你放心,他不敢出來的?!?/br> 二樓的段驍背靠在墻壁上聽下面的動靜,心跳聲讓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下午,他扶著身旁的盆栽,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將上面的樹葉抓得慘不忍睹。 段天驕在嫁人的前一天回來跟段母做出嫁的道別,他也順便一起來看望老人。 半個小時前,他聽見她在電話里問袁滿人帶來了沒,聽著這句話的語氣,他便將來人猜到了大半。 當時他整個人就陷入了異樣,后來趁著吳放去開門的時候,他獨自上了樓。 段母的這句話戳中他的軟肋。他的確不敢見她。 “沒想到最終是小滿找到了你,這個孩子心重,這么多年一直困在無法替你作證的自責里,這明明啊就是我們段家對不起你們。我沒用,沒能保護你?!?/br> 岳竹看著段母微白的鬢角,只是五年,她卻仿佛老了十歲。 岳竹沒說話,千言萬語也理不清她想要的表達。她只能拉著段母的手,給她一絲安慰。 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mama。 她們母女倆有三年沒見面了吧。 “你別怨天驕,她不是懦弱,更不是偏袒誰,人本性如此……” “阿姨,我不怨她。我不愿意看到她,是因為我不愿意面對那些過去,僅此而已?!?/br> 岳竹的聲音落在段驍的耳朵里,像一把把刀子。 他順著墻壁滑坐在地板上,抱著頭,任憑過去那些玻璃渣般的記憶沖撞他的頭顱他的心。 花園里,袁滿將兩份禮金遞到段天驕的手上。 “有一份是我爸媽的,他們托我祝福你。天驕,要嫁人了,長大了?!痹瑵M說著拍了拍段天驕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