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岳竹點頭:“這次用完差不多了?!?/br> “哦?!?/br> 出了超市的門,袁滿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岳竹,“以后家里添置東西和買菜都用這個?!?/br> 岳竹推脫:“這些錢我來出吧?!?/br> 她笑著,目光篤定。 袁滿沉默了幾秒,然后收回□□,沒再堅持。 回去的路上,袁滿騎得很慢。月亮懸在他們頭頂,月光跟隨著空氣和時間一起緩緩流動。 有一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他們甚至能捕捉到它變幻的痕跡。 那些輕微的、不可控的因子如同這個初春的嫩芽種在了他們心里,它們將帶著曖昧的養分隨時光一起增長。 他們彼此都在猜想果實的模樣。 岳竹整日為找工作而奔波,袁滿也在這幾天忙碌了起來。兩人只在起床時和睡覺時能碰到面,每一次碰面他們都進行著那個亙古不變的主題:吃飯。 這天晚上,袁滿抱著一個大紙箱子進門,岳竹過去想幫忙抬,走到門口一看,外面還有兩三大箱子和四五個小箱子。 兩人將東西全部放在餐桌上,袁滿挨個打開,岳竹一看,竟是一整套烘焙工具和制作材料。 袁滿將一張西點培訓學校的報名表放在岳竹的面前,“別找工作了,下周一開始去上課,每天下午三個小時,學完回來就用這些工具練習?!?/br> 岳竹愣住了,這么大動干戈的,就為了吃一口自己做的蛋糕? 袁滿又說:“這一片樓盤正在興起,我看了一下,這周圍還沒有起眼的咖啡甜品店,我想租個鋪子把生意做起來。你抓緊時間學吧?!?/br> 很多女孩子都在年紀小的都許過一個愿望——長大了可以擁有一間咖啡屋或者甜品店。 店鋪要裝修的浪漫,要有綠植,要有鮮花,要放很多很多的書,再養幾只很肥很肥的貓。有顧客的時候,自己便是老板,沒有人來的時候,權當自己是客人。 閑散、恬靜,每天的生活都是詩。 岳竹也曾有過這樣的愿望,但這個愿望她只告訴過一個人——段天驕。 袁滿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后,岳竹問:“學費需要多少錢?” 他接過岳竹遞過來的水一口氣喝完,岳竹看見他的喉結上下竄動,因搬東西,臉上有汗淌在了上面,于是,她又給他遞了一張抽紙。 他看了岳竹一眼,接過紙邊擦拭著汗液邊說:“我已經交過了?!?/br> “多少?我轉給你?!?/br> “不用了,以后從你的工資里扣?!?/br> 兩人之間的對話永遠言簡意賅,因為袁滿向來是下達命令的那個,而岳竹又基本上都會服從。 就像長官和士兵,不用贅述,只需要安排和照做。 過了會兒,岳竹問:“那駕照就先不考了吧?!?/br> 問完又覺得不該問,這樣一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要向他報備,岳竹抿著嘴,移開了目光。 袁滿像是被提醒,說:“考,我聯系一下駕校的朋友?!闭f完他就走到陽臺上去打電話。 岳竹磕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轉身走進了廚房。 吃過晚飯,袁滿接了一通電話后出了門。 半小時后,客廳里傳來敲門聲。 岳竹以為是袁滿忘帶鑰匙,打開門,竟是那個文身女孩——袁滿的前任女友。 比起之間碰過的幾面,此刻的舒婧看起來要成熟許多。 她燙了頭發,卡其色的風衣和長款小羊皮靴子穿在她身上格外好看。 她看著岳竹這張臉,在腦中仔細回想,然后她想起了什么,“是你?!?/br> 聲音中透著訝異。 岳竹說:“袁滿出門了,要進來等嗎?” 她只是將自己當成房客,對于袁滿的私生活她并不想多管多問。 舒婧帶著鄙夷的眼神進了門,想換鞋時發現找不到自己的拖鞋了,下意識的去看岳竹的腳,岳竹腳上穿的卻不是她以前的那雙。 岳竹從鞋柜里翻出一雙新的遞給她,她正要換,貓從花房里跑了出來,跑到了她的腳邊。 她蹲下去撫摸小貓的頭,這個過程里,她的視線多次放回到岳竹的身上。 但對于貓還認識她這件事情,岳竹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她給舒婧倒了杯水后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舒婧看見岳竹進了主臥,快步跟上去,發現主臥里都是她的東西。 她冷冷地笑了一聲,問:“你住這里?” 岳竹點頭:“嗯?!?/br> 說完又怕舒婧誤會,想要開口解釋點什么,但想了想她和袁滿的關系,最終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舒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她沒能忍住心里的酸楚,直接問出口:“你們在一起了?” 岳竹搖頭,隨后看見她臉上的神色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她又問:“那你為什么住在這里?” 岳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住在這里這件事情,而且,她并沒有跟人解釋的義務。 于是她選擇沉默。 “□□?”舒婧追問。 岳竹蹙著眉,這才知道原來前女友是這樣一種難對付的生物。 誤以為岳竹默認了,舒婧呵出一口氣,聲音里的苦澀無法掩飾,她說:“我竟然一直以為他性無能?!?/br> 性無能。 岳竹暗自思量著三個字。猛然回想起元宵節那天,她記得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可仍舊無法對舒婧的說法作出判斷。 但她和袁滿之間著實沒有真正的發生過什么,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只好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只是他的房客?!?/br> 9.糖紙 “房客?睡主臥?”舒婧的聲調提高了幾度。 岳竹向來不喜歡解釋,更不想跟她在這件事情上周旋。 既然越描越黑倒不如緘口不言。她正考慮著要不要先離開這里,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陌生的一串數字,本地的號碼。 “岳竹,你搬家了?你現在在哪兒?我有急事找你?!?/br> 段天驕去澡堂找她,得知她辭了職,去到她的住所又發現她已經搬家。 她心急如焚,找老板娘要了岳竹的手機號碼。撥號時手緊張的發抖,害怕岳竹不接,更害怕她像多年前那樣突然消失,從此再也找不到她。 聽見這個急切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岳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迅速回應:“半小時后中心廣場見?!?/br> 電話兩端的二人都暗自舒了口氣。 連衣服都沒有換,岳竹背著包就出了門。臨走時她對舒婧說:“你可以聯系一下袁滿,他說不定快回來了?!?/br> 舒婧看著這個女人落荒而逃的身影,愈發覺得此刻的自己多余。 她寧可這個女人趾高氣昂盡顯她女主人的氣場,也不愿意她遮遮掩掩以至于讓自己的氣焰都燃不起來。 她和袁滿處了大半年都沒能住進過這個家,這個女人卻這么快就登堂入室。打死她也不相信她跟袁滿之間會是房東和房客的關系。 她來回度著步子,繼續打給袁滿,可無情的女聲總提醒對方無人接聽。 袁滿并不是故意不接舒婧的電話。 段天驕將在周末出嫁,段驍叫了他過去幫忙布置娘家的新房。 當地婚俗復雜,迎親禮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女方家里的布置擺設處處都有講究。段驍當時大手一揮接了這個任務,可眼下做起事來卻又覺得頭疼,只好把袁滿叫過來幫忙。 既是段天驕的婚事,袁滿自然盡心盡力,手機調了靜音后撩在一邊,絲毫不知道舒婧打過電話。 忙完后看到舒婧的數十個的未接來電,正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父母家里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老人家要他趕回去一趟,說有事情要交代。 岳竹是步行到中心廣場的,她趕到的時候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剛好半個小時。另一邊,段天驕已經停好了車站在廣場上的噴泉前等她。 段天驕是偷偷跑出來的,婚禮在即,各種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但她心底壓著一件事,這件事情要是不處理好,她總歸興致缺缺。 “岳竹,去參加我的婚禮吧?!币灰娒?,她便迫切地表達自己的愿望。 岳竹知道這個邀請必定是經過她深思熟慮過的,她看著段天驕臉上洋溢的神采,莫名地覺得心里發燙。 但她剛想開口,段天驕卻又說:“只要你來,我不讓他出席?!?/br> 想說的話僵在嘴角。岳竹微微低下頭,看見腳邊爬過一只小小的螞蟻,接著,這只螞蟻好像爬進了她心里。 心里那股熱流被沖散,她直視段天驕,眼神過分的溫和,她說:“沒有這個道理,我可以不去,但他一定得去?!?/br> “岳竹……” “天驕,謝謝你?!?/br> 對于段天驕對她的這份情誼,她從來都不懷疑。 可友情終究是友情,她們兩人再親,也沒有血脈相連的骨血親。 岳竹只能用內心的這份理解去回饋當下段天驕為她做出的這個任性卻溫暖的決定。 時間的洪流帶著怨氣和憎恨沖擊著當初純粹的感情,兩顆真心卻不曾真正改變過。 即便心外面包裹著銅墻鐵壁,可內里全都是溫熱的柔軟。 袁家的客廳里,袁母將一個紅包遞給袁滿。 袁父喝著茶,茶杯落在桌上后才徐徐開口:“雖然這么多年我們不再跟他們家來往,但天驕這孩子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這點禮金你直接轉交給她吧,算是我們老兩口的一份心意?!?/br> 袁滿還未答話,袁母又說:“如今她父親位高權重,見到你還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婚宴上,你能避開就避開吧?!?/br> 袁滿點點頭,杯中的茶進了嘴里,滿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