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看電影時,又生感受不到演員的難處,甚至看到對方演的不好,她會生出代對方演的沖動,眼下讓她自己演了,她才體會到有多難。 在這樣狹小安靜的空間里,她尚且覺得面皮薄,將來對著鏡頭,可想而知會有多手足無措。 又生蹲在窗下又哭又笑時,葉令康正好站在窗前。 葉令康看得清楚,十幾歲meimei仔模樣是好,哭起來梨花帶雨,只是演技...實在不敢恭維,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有些受拘束,像是怕被人看見。 演戲是演給別人看,畏手畏腳可不行。 葉令康抬手敲敲窗戶。 又生受驚嚇,猛然抬頭,哭到忘我時,隱隱有串鼻涕流下,來不及擦掉,看在葉令康眼中有些好笑。 “葉總?”吳文宗過來,以為葉令康找他有事。 “沒事,我隨便看看?!比~令康嘴里叼著煙,擺手,“你們繼續?!?/br> 又生尷尬無比,臉頰作燙,低頭忙擦鼻涕。 等葉令康走遠,吳文宗才問,“又生,你行不行?” 又生硬頭皮上,“差、差不多?!?/br> 又生的劇本只有一個鏡頭,表演起來不超過一分鐘。 她今日穿夾克衫,頭發規規矩矩扎成馬尾,又生看過全劇本,劇本中女主是個畫家,平時穿著前衛,性格開朗潑辣。 又生思慮片刻,拉下夾克衫拉鏈,馬尾松開,以指代梳隨意向后撥幾下,然后道,“吳導,我好了?!?/br> 吳文宗在訓斥別的演員,聞言將視線落向又生這邊。 又生將文化臺看作手術臺,跳過配戲對手的話,緩緩走到手術臺前,她眼神飄忽不定,良久才落在手術臺上,不相信手術臺上躺的是她老公,像是聽到玩笑一樣,扭開頭,短促笑一聲,隨即緊捂嘴,再放下時,淚滾。 明明在笑,卻不停流淚。 “cut!”吳文宗喊停。 又生心臟仍噗噗跳,腦中空白一片,她擦擦眼淚看向吳文宗。 吳文宗臉色說不上好與壞,又生視他作法官,在等待最后宣判。 吳文宗面上露笑,卻又搖頭,“有幾分意思,但還是不夠,怯場,怕丑,情感能流露出來,手腳卻像僵尸?!?/br> 儼如考試不及格被密斯們訓斥,又生自尊心作祟,臉紅似滴血。 吳文宗又道,“又生你記著,我給你機會進培訓團,并不意味日后我為你鋪路,進培訓團不代表能拍戲,更不代表有戲可接?!?/br> 又生僵手僵腳立在原處,能察覺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培訓團中不乏有演戲經驗的演員,他們尚且被罵,遑論又生這種毫無基礎的新生。 休息時,又生趴在欄桿上眺望維港,悠悠嘆氣。 “請你喝荷蘭水?!迸赃吶诉f來玻璃瓶。 “多謝?!庇稚舆^。 “meimei仔,你比我犀利,我從歌手轉演戲時,比你演技還要爛?!?/br> 男人濃眉星目,溫和喜笑,舉手投足間有旁人學不來的氣度。 培訓團里有已經拍過戲的演員,也有像又生這樣什么都不懂的。演員大多不屑與他們溝通,新生又不團結,拉幫結派互踩,又生從不參與他們,一門心思鉆研演技。 也有例外,像眼前的哥哥,出過唱片,開過演唱會,在本埠已經有知名度,他極隨和,培訓團里,又生與他往來最多。 “慢慢來,任何事急于求成,只是會適得其反?!蹦腥藴芈暤?。 又生聽他的,白日在培訓團學到的,晚上回城寨,拿一面鏡子,對鏡子反復練。 “家姐你發癲??!”蘇又存將電視機聲音擰大,試圖掩蓋又生念臺詞的聲音。 下一秒,一把木梳飛向蘇又存,又生氣急敗壞的聲音隨之而來,“蘇又存!當心我告訴阿婆你偷看電視!” 狹小的診所,低矮的上下鋪,時刻嘈雜的環境,又生開始考慮搬出去住的可能。 培訓團沒有薪水,她還沒學成,公司更不會為她安排經紀人。沒有經紀人,沒有名,沒有背景,接到視鏡的機會極小。 好的經紀人也挑人,差的經紀人手上資源不多,連環套一樣,是個死結。 閑暇時,又生決定先去做工。 阿飛從蘇又存口中得知又生在找工作,當即道,“來我夜總會?!?/br> 又生瞪眼看他,“不要做紅牌阿姑?!?/br> 阿飛怒,“讓你做賬,做賬懂不懂?” 他嫌棄,“除了一張臉還能看,瘦巴巴一個,叼...” 他話還未講完,又生已將手中鉛筆擲出。 阿飛一把抓住鉛筆,正色道,“我們九龍城寨窮鬼,字識不多,又不懂英文,賬交給別人做我不放心,又生我們一起長大,我信得過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馬姐”:廣府順德女子,老港時期豪門家族中,仆人多是馬姐。 第6章 待價而沽 又生答應阿飛,幫他做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