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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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在?!壁w澤雍聞言下跪。 我們殿下!容佑棠歡欣雀躍,強壓下激動興奮。 恍若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大皇子耳朵里“嗡”的一聲,臉色突變,手足無措,嗓音變調問:“什么?!” “皇三子?”廣平王喃喃念叨,崩潰失神。 “陛下……”韓貴妃搖搖欲倒,險些摔跤,她本能地抬手揮了揮,勉強站穩,轉瞬眼淚盈眶,難以置信地咬唇。 承天帝眼神清明,堅定重復:“皇三子,慶王澤雍,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可堪承宗廟,著立為皇太子。魯子興?” “老臣在?!笔纵o應聲出列。 “宣旨吧。昭告天下,以安定人心?!背刑斓鄯愿?。 “遵旨?!濒斪优d躬身領命,行至香案前,眾人此時才發現,明黃桌幔貢品后方有一份卷好的圣旨,他展開,大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三子、慶親王趙澤雍,文韜武略、恭儉仁孝、寬厚純良,克肖朕躬,為天下蒼生福澤計,今冊立其為皇太子,以繼承大統。欽此?!?/br> 佛堂內鴉雀無聲,絕大部分呆若木雞。 “太子殿下,請接旨?!濒斪优d最先改口。 事到臨頭,趙澤雍反而奇異地平靜,他雙手接過圣旨,叩首道:“兒臣叩謝父皇厚愛信任,余生誓必為大成的江山社稷盡心竭力!” “平身?!背刑斓坌牢课⑿?,囑咐道:“朕需齋戒一陣子,專為國運祈福,朝堂交由你管理?!?/br> “是?!?/br> 下一瞬 韓貴妃淚珠撲簌簌滾落,口不能言,且喘不上氣,她眼前一黑、白眼一翻,直挺挺朝后摔倒,引發一片驚呼: “母妃!” “娘娘,您怎么啦?” 大皇子轉身攙扶時,冷不防看見容佑棠,霎時怒火中燒,急赤白臉地問:“你怎么在這兒?!” 容佑棠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向前,朗聲道:“叩見陛下,微臣有要事稟報?!?/br> “何事?” 按計劃,容佑棠恭謹請示:“今日乃辭舊迎新的除夕,奉天監和禮部已準備妥當,恭候圣駕主持祭祀,吉時將近,您看是……?” “唔?!背刑斓垲h首,不疾不徐說:“朕正在誦經禱祝,無暇分身。太子?” 趙澤雍應聲:“兒臣在?!?/br> “你去負責主持祭祀大禮,如有疑惑,可詢問寧監正和沈尚書?!?/br> “是?!?/br> 承天帝只當沒看見憤懣不甘的女人和兒子,狀似煩惱,皺眉驅趕:“都下去吧,聽從太子指揮行事?!?/br> 魯子興等四人恭順從命:“老臣告退?!?/br> 容佑棠深知皇帝快撐不住了,忙告退,并悄悄朝慶王遞了個眼神,后者也著急,直接開口:“來人!” “奴婢在?!?/br> “貴妃娘娘欠安,你們趕緊送她回宮請御醫!”趙澤雍不由分說地下令。 乾明宮的人自然擁護太子,認真執行命令,連哄帶勸地把韓貴妃扶走。 “諸位,請勿打攪陛下誦經祈福?!壁w澤雍堅決催促,迫不得已動口又動手,軟硬兼施,火速帶走其余人。 鬧哄哄半晌,佛堂終于恢復安靜。 楠木佛珠“啪嗒”落地,苦苦支撐的承天帝頹然歪倒。 “陛下!”李德英及時攙扶。 “父皇?”瑞王和宋慎、王御醫等人,一齊從里間奔出。 承天帝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第231章 怨恨 乾明宮偏殿的臥房, 門敞開,伺候洗漱衣裝的侍婢魚貫退出,留兩人獨處。 “壽命天定?!?/br> “油盡則燈枯,非凡人所能扭轉?!彼紊髦毖圆恢M,抱著手臂背靠多寶架,面朝對方背影, 低聲安慰:“我已盡力而為, 還望你節哀,切莫過度悲傷?!?/br> “我知道你盡力了?!比鹜趼鹆?,他穿戴親王節日服飾,大氣華貴, 俊美無儔,整個人卻毫無喜色,眼里滿含擔憂, 艱難開口,隱晦問:“他還有多久?” 宋慎皺眉沉思半晌, 目不轉睛凝視對方,反問:“你們需要他活多久?” “此話怎講?” “若要求保證病人神智清醒, 可能就這幾日了,你們凡事必須抓緊?!彼紊魃裆?,緩步向前,立定于對方一尺內,四目對視,繼續說:“不過, 能喘氣就叫活著,這個我可以試試,助他多活個把月左右?!?/br> “喘氣就叫活著?”瑞王困倦勞累,頭昏腦漲,有些費解。 宋慎抬手,幫忙扶正了些親王頭冠,坦白告知:“沒錯,但病人極可能全無意識地昏睡?!?/br> 慈愛厚待自己的父親病得奄奄一息,瑞王束手無策,用力閉上眼睛。 “節哀!節哀!” “噓,你不能傷心,振作些,不是說要去參與除夕祭祀嗎?快別難過了,回頭咱們找慶王、哦不,找太子他們商量,集思廣益,一齊拿個主意?!彼紊鞅孔镜匕参?,他抬起雙手,半空中急切比劃幾下,最終規規矩矩垂放,沒敢亂動。 “無需商量,父皇必須多活一陣子?!?/br> 瑞王臉色蒼白,顫聲道:“幸虧你及時出手,把陛下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由他親自確立太子,否則,僅憑一道圣旨,三哥今生將百口莫辯?!?/br> “那是自然。陛下金口玉言,他清醒時宣告的太子人選,是為名正言順,任何人不得抗旨?!?/br> “正是這個道理?!比鹜觞c點頭。 宋慎繼續勸解:“別慌,如今太子已確立,一切都會順利的?!彼凵裆铄鋵W?,定定打量久別的夢中人,皺眉問:“你一夜沒合眼,還撐得住嗎?祭祀非去不可?” “嗯,非去不可?!比鹜跹巯聝善嗌?,疲憊地解釋:“三哥剛被立為太子,目前朝局想必你大概了解,肯定許多人不服,他需要支持?!?/br> “也是?!彼紊鳠o奈頷首。其實他心知肚明,只是擔憂對方病體而已。 “吉時將至,不能耽擱了,你再堅持照顧陛下片刻,等奉天殿祭了天地祖宗我就回來?!比鹜跽苏骂I,步履匆匆。 “不急,奉天殿還能跑了不成?!边~過偏殿門檻時,宋慎習慣成自然,順手攙扶一把,并叮囑正恭候的太監們: “轎子抬穩些,仔細顛著殿下?!?/br> “是?!比鹜醯挠H信侍從爽利答應,相識多年,他們都喜歡和宋慎打交道。 天色陰沉沉,北風刮得臉頰生疼。 “來,慢點兒?!彼紊鞑诲e眼地盯著,生怕摔壞了無價美玉。 “起轎——”太監拖長嗓門吆喝。 宋慎目送,他仍穿著太監袍服,卻沒戴帽子,且半挽起袖子,站姿大馬金刀,豪邁剽悍氣息顯露無遺。 “吱嘎吱嘎~”轎子晃出去一程,忽然停下,其中一個小太監小跑返回,在宋慎困惑的審視下,沖留守的管事說:“劉公公,今日除夕,殿下吩咐您給宋大夫備一桌南境風味午膳,不得怠慢?!?/br> “這是必須的,咱家豈敢怠慢神醫呢?”管事點頭哈腰,發自內心地尊敬宋慎,因為他曾獲得對方醫治。 “哎,那您忙,小的護送殿下去奉天殿了啊?!毙√O按住帽子,頂著風,一溜煙地跑了。 宋慎欣然一笑,目送轎子消失在拐角,而后才返回守護承天帝。 數日后 夜色濃重,風雪交加。 乾明宮書房內,主位空出,左側四名重臣并定北侯府郭氏兄弟,容佑棠坐末位;右側依次是瑞王、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 “父皇近兩日正靜思祈福,軍情卻緊急,他已將朝政交由儲君主持,自然由太子決策了?!比鹜鯗睾椭赋?。 昔日的慶王,已換下親王袍服和頭冠,穿上太子服飾,高大挺拔,尊貴不凡。 兒臂粗的燭火靜靜燃燒,明亮燈光下,趙澤雍落座,寬大袍袖閃過織金嵌玉的寶色,沉聲道:“自古以來,勝敗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絕對的‘屢戰屢勝’之師?交戰以來,大成三勝一負,非常難得,然而,部分別有用心之人卻揪住敗仗不放,歪曲事實大作文章,詆毀西北眾將士,意圖伺機攪亂朝綱,罪不可??!” “太子殿下息怒?!笔纵o魯子興端坐,攏著袖子,客氣有禮地問:“您可有良策?” “本王久居軍中,暫不甚了解政務,還望諸位老大人多多指點?!壁w澤雍十分謙和,請教道:“不知魯大人認為該如何?” 魯子興暗暗欣慰,正色直言:“請容老臣斗膽說一句實話:您剛登上太子之位,理政經驗稍稍欠缺,初期難免忙亂生疏,但您是陛下欽定的儲君,正統尊貴,根本不必理睬流言蜚語,只需及時批示軍情、傳令西北將士堅守國門即可,切勿冒險親自上陣?!?/br> “對!三哥,您千萬別親征,戰場太危險了?!逼呋首于w澤武擊掌贊同,忍無可忍地傾吐:“父皇龍體欠安、西北戰火,與新立太子有什么關系???唉,真是的,外頭竟有人嚼舌根謠傳‘不合、相克’,簡直胡說八道嘛?!?/br>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五皇子唏噓搖頭。 “雖然明知是污蔑,無奈三人可成虎?!比鹜趼龡l斯理地提醒:“太子剛開始奉旨管理朝政,就有人散布謠言中傷其名聲,若傳得沸沸揚揚,成何體統?還是查一查源頭,盡快掐了吧?!?/br> “老臣幾人合計了一下,已派人暗中調查,估計不日便有結論?!濒斪优d答。 “只盼西北邊境盡快恢復安穩?!蓖瑸橛鶗看髮W士的譚閏捻須對同僚說。 容佑棠認真聆聽,默默琢磨許久,擔憂道:“殿下,依下官淺見,北蠻四部的十萬敵兵分散偷襲搶掠,始終未曾正面交手,對方要么部族之間尚未達成合謀、要么故意挑釁拖延,如果是后者,對戰期就太長了,軍民都疲累。目前,謠傳把太子和災禍相聯系純屬荒謬,但假設西北不能速戰速決,流言蜚語恐將愈演愈烈?!?/br> ——事實上,在場眾人另有隱憂,紛紛暗忖:不僅西北戰亂,還有病重的陛下。太子根基薄弱,一旦陛下駕崩,新皇能抗住鋪天蓋地重壓嗎? “若想服眾,終究憑實力?!壁w澤雍心平氣靜,經深思熟慮后,鎮定表態:“本王從不懼征戰,但也無意好勇斗狠,可戰火撩傷的是邊境軍民,朝廷必須一管到底。倘若西北將士能擊潰敵軍,那再好不過;倘若戰況危急,覆巢之下,試問誰能安穩?大成的江山,是仁宗率軍在馬背上一刀一槍打出來的,本王身為皇室儲君,甘愿為國土鞠躬盡瘁?!鳖D了頓,他懇切地叮囑: “總而言之,靜觀其變,還望與諸位勠力同心,共渡難關?!?/br> “是?!比萦犹母S眾人,起身拱手。抬眼時,他靜靜望向高居主位的太子,彼此相距較遠: 三品侍郎的官袍緋紅,超品太子的常服墨藍,前者補子繡孔雀,后者繡團龍。 我們的慶王殿下,已升為太子殿下了……容佑棠眼里露出笑意,內心五味雜陳,莫名倍感惆悵。 議事持續至戌時,為期一個多時辰。 太子宣布散去后,官員結伴出宮,皇子們則去探視父親。 眼睜睜看著容佑棠離開,趙澤雍張口、本能地想留人,轉念一想,卻忍下了,不愿對方離群被議論。 忙忙碌碌,幾天一晃而過,轉眼元宵將至。 本是普天同慶的節日期間,大皇子府卻冷冷清清,侍婢戰戰兢兢、走路都縮著肩膀,唯恐觸怒失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