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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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留我們用了一餐點心,又叫玩了一會子鸚哥?!壁w旻衡恭謹解釋,趙旻裕則習慣性站在兄長背后,有些茫然,戳一下才動一下。 父子分別多年,難免生疏,雙方均在努力適應中。 “好?!睆V平王滿臉堆笑,贊賞地摸摸長子腦袋,繼而又拍拍次子胳膊,寵愛問:“旻裕還聽話吧?進宮淘氣了不曾?” “我沒有淘氣?!迸趾鹾醯内w旻裕大幅度搖頭。 “這才乖!”父慈子孝一番后,廣平王暗中深吸一口氣,狀似隨意地問:“你們祖父讓帶了什么圣諭???說來聽聽?!?/br> 背后的弟弟正把玩自己的腰間玉飾,趙旻衡責無旁貸,認真轉述:“回稟父親,祖父說:您離京數載,他甚是惦念,著您自明日起、得空了入宮伴駕,他想仔細問問您在封地的情況?!?/br> ——我回京多時,父皇屢屢尋理由拒見,故意冷落疏遠,如今卻吩咐常入宮伴駕,且期限模糊,這就是變相留人了! 廣平王登時狂喜,和李乘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由衷松了口氣。 “原來如此,為父知道了,明早就帶你們進宮請圣安?!睆V平王滿心歡喜,興致勃勃,當場拿住揪扯長子玉佩的次子,佯怒教導:“旻裕,抬起頭來,你是大孩子了,不準過于依賴兄長!旻衡,別太慣著弟弟,先生告知為父,這小子昨日的功課又偷懶沒完成,真是調皮?!?/br> “我、我知道錯了?!壁w旻裕紅著臉,掰著手指支支吾吾。 “父親息怒。其實旻裕昨晚的功課完成了大半,但他后來困得睜不開眼睛,一覺睡醒又遲了,所以少寫兩張大字?!壁w旻衡立即為弟弟解釋。父母不在身邊,小哥倆尷尬留在京城,可謂相依為命,同坐同臥,感情特別深厚。 廣平王寬和大度笑道:“為父并非責怪他,不過是督促你們認真讀書罷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雖不要求子孫考取功名,可也不能太沒學問,以免將來惹人笑話?!?/br> “父親教誨得是?!?/br> “兒子下次不敢了?!?/br>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們正是讀書的年紀,不得貪玩?!睆V平王威嚴下令:“時辰不早了,別讓先生久等,讀書去吧?!?/br> “是?!毙「鐐z躬身告退,手拉手離開書房。 目送兒子走遠后,廣平王剎那喜上眉梢,用力一揮拳,得意道:“你瞧瞧?果然不出本王所料!” “殿下英明。至少西北危機解除前,陛下不會讓您離京?!崩畛艘嘈χ痤侀_。 廣平王眼神晦暗幽深,一甩袖子,大馬金刀落座,催促道:“機不可失,必須盡快定個穩妥對策出來,主要對手是本王那好皇兄!” 與此同時 皇宮·寶和宮 “啪啦”一聲脆響,上等薄瓷蓋鐘應聲而碎。 “哼,白白便宜了廣平王!”韓貴妃柳眉倒豎,氣急敗壞。 “母妃,消消氣,生氣也沒用,父皇已確定暫留祥弟了?!贝蠡首訜o可奈何地勸解。 “該不會西北戰事一日不平、陛下就一日留著澤祥吧?”韓貴妃焦頭爛額,急得寢食難安、口苦咽干,剛想喝茶潤潤嗓子,偏偏茶鐘剛被自己砸了,頓時心頭火起,怒而“呯”地拍桌!繼而抬手扶額,她咬緊牙關,眼尾皺紋密布。 “估計是?!贝蠡首幽樕幊脸?,他謀劃多年、等得快不耐煩了,憤怒指出:“父皇他是特地防著我??!” “皇兒,切莫灰心喪氣,帝王貴為九五之尊,豈有不護著龍椅的?無論換作誰,都會時刻防備的?!表n貴妃蹙眉寬慰,率先打起精神,語意森冷地分析:“皇后已死、平南侯府沒落,澤祥手中無權,區區廣平王,沒什么威脅,頂多給人添堵,假如咱們較真對付他,豈不中了陛下制衡的圈套?” “還是您清醒明智?!贝蠡首又饾u冷靜,贊同頷首:“咱們旗鼓相當的對手是老三,絕不能被父皇牽著鼻子對付澤祥!” “這話很對?!表n貴妃欣慰微笑,眼神冷漠,直白耳語道:“倘若慶王在戰場上英勇為國捐軀,那樣就省事多了,待平定戰亂后哀悼追封即可?!?/br> “這……”大皇子語氣遲疑,瞇著眼睛,垂首作沉思狀。 “龍椅只能由一個人端坐呀?!表n貴妃喟然長嘆,指甲染著紅蔻丹,鮮艷欲滴,心不在焉地敲擊扶手,幽幽提醒:“至關要緊的時刻,皇兒,你若是心慈手軟,咱娘兒倆和整個太傅府,就都沒有活路了?!?/br> 大皇子渾身一凜,凝重點頭:“我明白?!?/br> 西北國境不安穩,有人歡喜有人愁。 深夜時分 “唉?!鼻鲗m內響起嘆氣聲。 “陛下,夜深了,您請歇息吧?!崩畹掠⑷找拱轳{。 “此刻西北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背刑斓凵ひ魷嫔@线~,出神地盯著檀木雕松鶴延年圍屏,冥思苦想。 李德英努力寬慰:“有您坐鎮宮中親自督促,且慶王殿下熟知西北一草一木、曾屢次擊潰敵軍,加之文武百官出謀劃策,勠力同心,大成國必勝!” 承天帝板著臉,慢條斯理道:“朕并非質疑慶王能力,只是眼下他在京城,西北遠在數千里之外,一旦開戰,邊境百姓難免惶恐,朝廷必須盡快平息戰火?!?/br> “陛下圣明?!?/br> “如今朕只盼西北再太平數月,好歹、好歹……”承天帝的尾音消失,他沉吟半晌,轉而喃喃說:“澤雍深受西北百姓信賴,倘若戰況緊急,朕不宜臨時更換主帥,多半得派他出征,堅守住大成每一寸國土?!?/br> 李德英欲言又止,雙膝下跪,字斟句酌地說:“老奴三生有幸,得以侍奉圣主大半輩子,陛下英明神武,所作決策必經深思熟慮,自然是妥的——” “不必拐彎抹角,朕知道了?!背刑斓弁酪粨]手,難得懊惱道:“今日魯子興他們幾個也提了諫言,朕觀察考驗諸皇子數十年,原本打算年后宣布的,可誰知道呢?西北突然傳來戰報!” “這……確實是難以預料?!崩畹掠墒志o緊交握。 “罷了,靜觀其變吧?!背刑斓劬従徧傻?,隨手拉高被子,疲憊道:“明兒一早再召集眾臣商議?!?/br> 李德英默默為皇帝掖了掖被子。 另一處 寂靜深夜里,“梆梆~”幾下響亮打更聲,隱約傳進慶王府。 “什么時辰了?”昏暗中,容佑棠抬頭看了一眼床帳外。 “亥時中?!壁w澤雍懷里摟著人,右手一下又一下,親昵撫摸對方光滑的脊背。 容佑棠點點頭,繼續刨根問底:“殿下,草原起風當真那么可怕嗎?” “嗯?!壁w澤雍頷首,低聲解釋:“西北草原非常遼闊,一望無際,刮風時缺乏山坡樹林的阻擋,威力驚人,它打著旋兒扭動掃蕩前進,厲害的時候,能輕易將人、馬、帳篷、牛羊等物品卷上半空?!?/br> “活物掉下來豈不摔死了?”容佑棠從未遠出邊塞,無法想象風暴場面。 “難免有倒霉的?!壁w澤雍嘆息。 “據書中記載,洛倫河被北方游牧民族尊為圣河,源自極北之地的雪山,每逢開戰時,敵人時常輾轉河灣伺機偷襲我國軍民,是嗎?”容佑棠又問。 “彼此彼此而已,人離了水不能活?!壁w澤雍耐性十足,沉穩告知:“草原上的水源分布極零散,且許多是季節性干涸的,洛倫河縱貫南北,既能飲用,又便于指向,自然被大加利用?!?/br> 事后溫存時問來問去,終于問到了底。 容佑棠閉著眼睛,摸索慶王胸膛上的幾處傷疤,內心五味雜陳,凝重問: “如果戰況緊急,殿下得出征吧?” 第226章 夜話 “大成的江山和百姓, 總得有人守護?!壁w澤雍語氣低沉,肅穆道:“一旦邊境開戰,如果底下將士能及時擊潰敵軍,那最好,如果不能……本王掛著帥銜,責無旁貸, 理應親自上陣督戰?!?/br> “陛下估計也為難, 聽說他把廣平王父子三人留下了?!比萦犹恼f。 “沒錯。眾皇子中,父皇暫封了三位親王,但只給廣平王劃封地、定規矩,并將其分去偏遠南境, 我和四弟卻留京,較真細論有違祖制,二皇兄一直很不滿, 此番倒遂了他的心?!壁w澤雍心平氣和。 一山不容二虎,對于明顯技不如人者, 與其撕破臉皮、填上性命,不如及早抽身退步。 容佑棠暗暗琢磨, 忍不住唏噓:“南境雖然偏遠清貧,但只要廣平王恪守本分,他在封地就是說一不二的主,無人敢忤逆,樂得逍遙自在。當然,那有一個條件——”他頓了頓, 尾音漸漸消失,心說: 廣平王若想后半生安享榮華富貴,前提是新皇眼界開闊、心胸寬宏,故絕不能由大殿下繼位! “什么條件?”趙澤雍挑眉,由仰躺改為側臥,粗糙布滿硬繭的大拇指或輕或重揉捏對方耳朵。 “嘶~”容佑棠怕癢,瑟縮往后避了避,索性坦言:“他和大殿下斗了幾十年,一占嫡、一居長,勢同水火,假如其中誰獲勝,上位后必定設法鏟除對方!” “那是必然的?!壁w澤雍無奈贊同。 “殿下,哎,您說我是不是有點兒胸無大志???”容佑棠心血來潮,斟酌道:“我要是廣平王,發覺自己確實無力勝任重擔,就應該悄悄找退路了,以免累及妻兒?!?/br> “識時務者為俊杰,趨利避害乃人之常情?!被璋荡查介g,趙澤雍皺眉,少有的惆悵,低聲告知:“數十年間,父皇從未吐露半分確立儲君的口風,自幼讀書、騎射、宴飲等等場合,諸皇子可謂被一視同仁,難免令人認為每位皇子都有可能——你明白了嗎?”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容佑棠反問。 “某種程度上是的。尤其兩位皇兄,他們的外祖家族勢力相當,豈有不動心、不比較、不爭取的?”趙澤雍扭頭,苦笑表示:“本王就不同了。我的外祖父不幸壯烈戰死沙場、母妃也去得早,加之一去西北十年,專注于治軍打仗,身邊無人教唆鼓動,雖然邊塞苦寒,可心里踏實?!?/br> “殿下為國為民cao心勞累,真是受苦了?!比萦犹拿髦兆Ψ降氖?,十指緊扣。 談來談去,難免談及沉重之處。 “倘若本王出征,為穩住北營軍心,子琰必須留下坐鎮,棘手難題你記得上定北侯府找人商量著解決,無需顧忌,大是大非方面郭家是靠得住的。另外,必要時,還可向路南、瑞王、五皇子、詹同光等人求助??傊?,你家里根基薄弱,極易遭受對手打擊,切勿擅自行動?!壁w澤雍仔細叮囑。 “無非都喜歡挑軟柿子捏唄!”容佑棠嗤之以鼻。 “別生氣,你自身很強,只是根基欠了點兒,再多熬幾年,資歷就上去了?!壁w澤雍耳語寬慰,親昵把身邊人抱了個滿懷,略翻身,作勢要壓住。 “別!”容佑棠登時頭皮發麻,下意識伸手一推,壓低嗓門提醒:“很晚了,明兒咱們要趕早朝?!?/br> “身上疼嗎?” 容佑棠搖搖頭。 趙澤雍體貼說:“別怕,不弄你,睡吧?!?/br> “嗯?!比萦犹那那乃闪丝跉?。 兩人默默相擁,交換著氣息,各懷心事。 良久 容佑棠知道對方沒睡著,他越想越慷慨激昂,滿腔熱血沸騰,忽然堅定說:“雖然我不是武將,但只要朝廷一聲令下,我會立即奔赴西北、肝腦涂地為國效力!” “文武百官濟濟一堂,哪怕輪流,戶部也位列最后,你待在京城聽從父皇調遣,一樣是為國效力?!壁w澤雍好笑又自豪。 “可萬一呢?凡事都有萬一的?!比萦犹难凵癜l亮,莊嚴虔敬道:“親人待我有撫育之恩、夫子待我有教授之恩、貴人待我有知遇之恩,陛下則頂著質疑、一再提拔重用我,可謂皇恩浩蕩,將來若被大局需要,絕不貪生怕死!” 趙澤雍心暖而感動,同時不免擔憂,手臂用力收緊,牢牢把人按在自己心口上,佯怒道:“仗還沒開打呢,你就滿嘴的‘為國犧牲’,如果是在軍營,本王一定當場治你擾亂軍心之罪,叫人拖下去打幾十棍子!” 沉浸在沸騰熱血里的容佑棠猛一回神,尷尬摸摸鼻子,立即解釋:“殿下息怒,我朝將士必將大獲全勝,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br> “逗你的,慌什么?小容大人就這么點兒膽子?!壁w澤雍故意虎著臉。 “開玩笑的,急什么?慶王殿下就這么點兒肚量?!比萦犹牟桓适救?,忍笑回擊。 “你!” 下一刻 “啊——”容佑棠突然被慶王軀體壓制,頓時動彈不得,手腳并用地掙扎。 “你好大的膽子,簡直欠揍?!壁w澤雍手往下,輕輕揉捏幾下。 兩人默契地暫時拋開煩憂,玩鬧動手,床榻被窩里不時傳出種種異響,融洽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