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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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br> “殿下請放心,老朽一定竭盡全力?!庇t戰戰兢兢答。 “李公公?”大皇子站直了,退避龍床一丈遠。 “老奴在?!崩畹掠⒔诡^爛額,哪怕高居內廷總管之位,他也只是太監,無權忤逆皇子,忙躬身小跑靠近,余光頻頻朝龍床飄,很擔憂承天帝。 大皇子慢條斯理抻了抻袍袖,威嚴吩咐:“本殿下得趕去御書房處理朝務,陛下這兒你仔細伺候著,絕不能有絲毫疏忽?!?/br> “是?!?/br> “陛下需要靜養,倘若有誰來探望,你機靈點兒,適當擋一擋,別總讓老人家勞心費神?!贝蠡首佑值?。 “老奴明白?!?/br> “你忙去吧?!贝蠡首酉掳鸵粋?,昂首挺胸,抬腳走了。 半個時辰后 精致的三腳青玉熏爐內龍涎香裊裊,一室靜悄悄。 承天帝仍仰躺,眼神卻恢復清明睿智,冷冷說:“瞧見沒?朕或許太長壽了,成了討人嫌的老不死?!?/br> “陛下息怒?!崩畹掠⒁不謴蛷娜莨ы樀哪?。 “人心吶人心?!背刑斓坶L嘆息,淡漠道:“國喪關頭,且看他如何應對,免得日后抱怨朕沒給機會?!?/br> 李德英誠摯勸慰:“陛下,歇會兒吧?晚上慶王殿下一定會帶小殿下探望您的,到時殿下們看見您這樣,不知得多么擔憂呢?!?/br> 承天帝閉上眼睛,沒再說什么,臉拉得老長,顯而易見的失望。 皇后去世,京城老百姓多少還注意些,但外省山高皇帝遠,許多僻靜村鎮連聽也沒聽說,即使聽說了,也不過“哦?哦!哎呀!”幾句罷了。 容佑棠近期忙碌不堪,他長高了些,同時瘦了半圈,年輕的身軀勻稱挺拔,脫下冬裝后,穿上單薄春衫,臨風玉樹一般,清俊翩翩。 順縣牧歸山腳下,艷陽高照。 雙方對峙,僵持一上午,容佑棠熱得渾身大汗,身穿補子繡云雁的緋色知府官服,外表文雅,眼神卻凜冽肅殺,態度強硬,嚴肅告誡:“我再提醒一次:整座牧歸山都屬于喜州!元大人,莫非你沒看見沿途的界碑?” “界碑?” “那是被人為挪過的,不能作數!”雕州知府元白針鋒相對,理直氣壯地反駁:“容大人初來上任,你有所不知,喜州與雕州緊鄰,順縣大大小小的匪患斷鬧了幾十年,土匪猖獗嘛,界碑被他們弄得亂糟糟,比如你說的那一塊吧,都只剩半截兒了,歪歪斜斜,且銘刻模糊,無法辨認。所以,牧歸鐵礦山應屬雕州與喜州共同所有?!?/br> 哼,厚顏無恥,胡攪蠻纏,你們想明搶? “元大人此言差矣。土匪固然猖獗,可他們挪動界碑做什么?石頭既啃不動也換不了錢糧?!比萦犹暮敛豢蜌?,鏗鏘有力,斬釘截鐵道:“從古至今,牧歸山都完整地屬于喜州!” 兩撥人簇擁各自的知府,互相瞪視,劍拔弩張,氣氛極不友善。 元白臉色陰沉沉,怒問:“這么說來,容大人是打算霸占一整座鐵礦山了?你未免太過分了吧?” 第195章 世態 霸占? “我過分?元大人委實幽默風趣!”容佑棠挑眉, 氣極反笑,昂首高聲道:“牧歸鐵礦山是因喜州順縣的一樁陳年舊案牽扯出來的,州府和縣衙調集百余人手,早出晚歸,頂著大太陽,過篩似的把山腳一帶搜查了好幾遍, 才終于小有收獲。我們悶頭在自家地盤忙碌, 尚未對外宣揚,元大人如何知情的?” “你我兩州為友鄰,更何況牧歸山有一半兒屬于雕州,自家地里的大動靜, 我理應且必須知情,否則豈不犯了失察之過?”元白振振有詞。 雙方知府均以重音強調“自家”二字,互相不肯退讓——鐵礦山雖然不是金山銀山, 但上到軍營盔甲兵器、下到日常鐵鍋鐵勺,處處需要鐵制品, 倘若官員任地里擁有一座大礦山,那絕對能令同僚眼熱乃至眼紅, 旱澇保收,穩坐衙門中便有源源不斷的財物收入。 “州線由界碑石界定,豈能想改就改?縣志明確記載:牧歸山完整地屬于喜州!順縣老百姓世世代代上這兒采藥、砍柴、打獵,我身為知府,斷無可能將此山拱手相讓一半!還望元大人別為難我?!比萦犹陌逯?,熱得汗涔涔, 雙目炯炯有神。 “這怎么能叫為難呢?你我是同僚,有什么話不能好好商量?”元白顧不上維持儒雅老成的風度,臉頰脖頸汗珠滾滾,頻頻掏出帕子擦汗。 “抱歉,事關州線界碑、事關喜州自古既有的面積,請恕我無法‘好好商量’,此處根本不存在爭議,無需商量。元大人,請帶著你的人回吧,免得老百姓誤以為你們帶刀強搶礦山?!比萦犹哪坎晦D睛,一字一句地表態,毫不含糊。 對峙雙方除了兩州官兵,還有十余名被聘請帶路的順縣百姓,知府之間唇槍舌劍,他們不敢插嘴,紛紛皺眉,交頭接耳地嘟囔“干嘛呢?搶劫???”、“開甚么玩笑?牧歸山當然是喜州的”、“從古至今都是”。 眾目睽睽,容佑棠深知自己的態度絕不能含蓄委婉,咬文嚼字容易被人曲解。 “你——”元白羞惱語塞,臉紅耳赤。他確實帶了一隊帶刀官兵,接到報信后,驚疑且滿懷期待,親來當地確認,試圖分一杯羹。他余光一瞥,雕州捕頭收到知府的暗示,不敢不從,硬著頭皮說: “容大人,您請慎用言辭。每逢知府出行,衙役都要負責保護其安危,帶刀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并無他意。您的人不也帶刀么?” “放肆!” 卓愷當即呵斥,挺身而出,橫眉立目地質問:“你是何人?竟敢要求朝廷四品大員‘慎用言辭’?” 衛杰等護衛亦怒目而視,他們久經沙場,兵器浸透了鮮血,威風凜凜,極具威懾力。 “我——我是捕頭?!钡裰莶额^咽了口唾沫,暗中叫苦連天,他肚里墨水不多,剛被提為捕頭數月,擅長搜捕罪犯、鎮壓百姓,可跟鄰州爭搶礦山……實在缺乏經驗??! 卓愷喝道:“你不過是個捕頭,居然如此狂妄,目無上峰,該當何罪?” 容佑棠面無表情,凜然不可冒犯,淡淡說:“算了,元大人的手下嘛,自然不一般?!?/br> 元白臉上掛不住,使勁揮臂,把身側的捕頭往后一撥,訓斥道:“沒規沒矩,還不趕緊向容大人賠罪?” 緊張失言的雕州捕頭哭喪著臉,老老實實跪下道:“小的糊涂昏頭了,一時緊張,并非有意冒犯,求容大人寬恕?!?/br> “起來吧,下不為例?!比萦犹妮p飄飄揭過,無意為難底下人,冷靜提醒:“元大人的手下已被烈日曬得糊涂昏頭了,還是盡快回去陰涼處歇歇吧,改日忙完了公務你我再喝茶閑聊?!?/br> 誰要跟你喝茶閑聊?我只想要分一半礦山! 元白深吸了口氣,硬邦邦道:“不急,喝茶隨時都可以,還是公務要緊。容大人,州線爭議并非你認為沒有就不存在,如今談不攏,我認為應該請上級衙門裁斷,相信巡撫大人會秉公處理?!?/br> 容佑棠莞爾,彬彬有禮,頷首道:“好的。戚大人公正嚴明,請他主持公道再合適不過了?!?/br> “你——”元白黑著臉,心知肚明牧歸山屬于喜州,無意鬧大紛爭。他原本想憑借同僚前輩和富庶知府的威勢壓迫年輕新人讓步、爭取兩州共同開采礦山,豈料對方態度堅決,軟磨硬泡半天也不松口!煩悶急躁之下,元白脫口而出:“你們喜州還欠著雕州十幾萬石糧呢!” 喲? 急眼了? “元大人稍安勿躁?!比萦犹拿嫔桓?,無可奈何,坦然承認:“的確是有那么回事兒,可惜我剛上任,雖然很想還債,但眼下莊稼尚未成熟,焦急也沒用,煩請寬限些日子。一旦手頭富余,我一定分批還糧!” “其實你們可以用礦石抵糧債?!痹自囂街嶙h。 礦石和生鐵價格相差很大,你把我當無知蠢貨了? 容佑棠暗中冷笑,緩緩搖頭,嘆道:“唉,其實礦脈尚未探明,礦石連影子也沒見著,何談‘抵債’呢?元大人說笑了?!?/br> 好一只牙尖嘴利的吝嗇小狐貍! 烈日當空,元白身心疲累,饑腸轆轆,被曬得頭暈腦脹,忍無可忍,直言指出:“開采礦山需耗費巨大財力物力,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假如你們——” 容佑棠忍怒,微笑打斷:“元大人請放心。開礦固然艱難,但只要喜州上下齊心協力,別說開礦了,鏟平牧歸山都不是問題?!?/br> 知府雖然年輕,卻十分有擔當,竭力捍衛喜州的百姓與土地,同行者無不暢快欽佩,尤其負責帶路的順縣百姓,紛紛笑嚷: “哈哈哈,就是就是!” “不勞您老費心啦,我們完全可以自己開采?!?/br> “容大人說得對,古有‘愚公移山’,喜州十數萬人,難道還鏟不平牧歸山嗎?” “……” 元白勃然變色,瞪著眼睛,卻不愿自降身份與粗野山民理論,冷冷嗤道:“容大人治下的百姓,剽悍極了,相當不一般,希望你們的實力能像嘴皮子一樣硬!哼!”語畢,他怒氣沖沖,拂袖離去。 目送對方背影消失后,容佑棠長長吁了口氣,抬袖擦汗:荒郊野嶺,饑渴炎熱,再僵持下去,他快撐不住了。 山腳空地靜默片刻,忽然爆發一陣心悅誠服的歡呼: “大人威武!” “容大人英明神武!” “雕州的人太過分了?!?/br> …… 面對一群信賴且依賴自己的百姓,容佑棠頓感肩上的擔子如山一般沉重!他苦笑著,擺手阻止:“行了行了,安靜點兒,都別嚷,牧歸山倘若在我任期內被雕州分走一半,那我真是無顏見喜州父老鄉親了?!?/br> “大人,喝口水?!毙l杰遞上水囊。 “總算理論完了,你們也趕緊喝點兒,千萬別曬暈了?!比萦犹拇叽俦娙?,他喉嚨干得要冒火,仰脖猛灌水。 卓愷曬得皮膚呈小麥色,習慣性手握刀柄,仰望巍峨的牧歸山,擔憂問:“雕州那群人會善罷甘休嗎?” “難說?!?/br> 容佑棠汗流浹背,反手揪扯黏在背上的官袍,略一沉吟,嚴肅道:“諸位,鐵礦山屬于咱們喜州,可若想開采,首先得上報巡撫衙門獲批官營文書,而后再報備朝廷,需耗費一段日子。因此,在正式開采之前,牧歸山周圍的幾處界碑必須有專人守護,嚴加看管,以免徒生變故?!彼捯魟偮?,順縣縣丞孫拱立即表態: “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愿意帶人日夜巡邏、切實守衛界碑?!?/br> “是嗎?”容佑棠捏著水囊,快速思索瞬息,微笑道:“孫大人能主動請纓為民辦事,這很難得。但是,牧歸山腳一線太長,縣衙衙役夠嗎?” 孫拱面露遲疑:“這個……” “大人,屬下能否留下守護界碑?”卓愷主動開口,言辭懇切,十分積極,已順利融入第一批抵達喜州的護衛隊。 衛杰等人紛紛表示愿意留在順縣看守鐵礦山。 能屈能伸,得意不驕逆境不餒,方可稱為大丈夫! 容佑棠的眼里飽含欣賞,盡量靠近同伴,圍成小圈,輕聲道:“原封不動的界碑非常重要,茲事體大,多留幾個人也好。煩請愷哥挑一隊弟兄留下,協助并監督孫縣丞,鎮住場面,當心些,遇事拿捏好分寸,可以據理力爭,但盡量避免動手,以免釀成兩州百姓之間的世仇爭斗?!?/br> “明白!”卓愷點點頭,有些緊張,他尚未見識過大規模的百姓械斗,但光憑想象已足夠頭疼。 容佑棠了然,鼓勵地笑笑,寬慰道:“此乃順縣山頭,回頭我讓孫縣丞多雇一些百姓,暫充民兵,人多了好辦事?!蹦┝?,他又安排道:“其余人跟著我,立刻趕回府衙,拿了公文去巡撫衙門,務必趕在雕州之前,盡快請戚大人準批開采?!?/br> “是!” 消息傳開后,喜州上下興高采烈,緊鑼密鼓籌備開礦的諸多事宜。 此時仍處于國喪期間,皇宮十分壓抑,宮女太監閉緊嘴巴,當差時基本靠眼神“交談”,唯恐自己逾矩。 楊皇后僅有一子,被封為廣平王,其子于情于理應當奔喪哀悼母親,但他沒有。 ——出乎意料的是:奉旨代替廣平王回京的,是他兩個嫡子,趙旻衡、趙旻裕兄弟倆。 對于孩童而言,近一月的遭遇可謂驚心動魄!先是中毒,隨后父親被封王、全家遷往陌生偏遠的南境,緊接著祖母去世,小哥倆離開父母、連夜返回京城。 彌泰殿耳房內,冷冷清清,門口兩名太監沉默侍立。 “哥哥,我害怕嗚嗚嗚……”趙旻裕驚惶哭泣,臉色和孝服一樣蒼白。因連續舟車勞頓,他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與之前活潑壯實的模樣判若兩人。 “別怕,我們去給皇祖母磕頭,然后就能走了,爹娘都留在運門渡口等我們呢?!壁w旻衡忐忑無措,努力安慰弟弟。 “磕、磕了頭就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