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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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全心信賴、無所畏懼的神態,容佑棠很熟悉,因為每一個敬仰慶王的人都如此。 在清晨寒風中等待約一刻鐘后,由慶王率領的將官們魚貫而出,并沒有容佑棠想象中的戰前鼓舞人心的訓話,而是直接下令全速出發。 塵土滾滾,小雪飄飛,千余人策馬疾奔。 在將官中,容佑棠只認出了慶王,以及簇擁圍護的衛杰等親兵。 夢想當大英雄將軍很容易,真正行軍打仗卻分外難! 幸虧容佑棠在家時常騎馬為布莊奔波,所以速度勉強跟得上,可時間長了,首先握韁繩的手就凍得麻木,雖然蒙了口鼻,北風仍激得肺管子生疼,兩條腿和脊背更是繃得僵硬。 “從凌州傳回來的消息究竟寫了什么?”容佑棠分神想:“爹理解我想抹去周家重新開始生活,當年他想盡辦法,散去大半積蓄,才暗中托人給我偽造了身份,特地挑了凌州一個遭水災不幸覆滅的小鎮?!?/br> 急行軍到中午時,身上的痛苦竟麻木了,只感覺口鼻火辣辣,且喉頭些微泛血腥氣。 正強撐著不敢掉隊時,前面終于傳來菩薩天音般的: “停!原地休整半個時辰!” 唉,再不停人和馬都要累癱了! 容佑棠趴在馬背上,奄奄一息,惹得劉輝等人哈哈笑。 “沒力氣下馬啦?不錯嘛,能堅持到現在,我原以為你半路就要求助的?!眲⑤x促狹地笑,和同伴一起把人揭下來,經驗豐富,直接將其放倒在泥地上。 “多、多謝幾位大哥?!比萦犹乃闹髲?,仰躺著喘氣,疲憊至極地問:“軍中對掉隊的人,是個什么處置???” 有人戲謔恐嚇:“直接繳了馬匹,撂在野外喂狼!”他們席地坐成一圈,拿出水囊干糧,狼吞虎咽。 “小容,抓緊時間吃喝,還得飲馬喂馬,否則下午騎什么?”劉輝提醒。 “噯,好,我記住了?!比萦犹哪X袋動彈幾下,可軀干就是不聽使喚,渾身酸軟,只想睡死過去。 然而他剛躺沒多久,衛杰就大踏步過來了,他彎腰,笑著將人拽起來,朝對方嘴里塞一顆藥丸,說:“每日服一粒,會好受些。走,你是書童啊,得伺候殿下茶水飲食的?!?/br> 劉輝忙催促:“快去吧,待會兒我順便照顧你的馬?!?/br> “謝謝劉哥啊,我下次再不敢躺著耽誤時間了!”容佑棠踉踉蹌蹌地被拽走。 衛杰純屬好心:他想讓兄弟在慶王跟前多露臉,搏得好印象。 而且,當看見容佑棠毫無形象累癱在地、和眾人愉快相處時,衛杰徹底放心了:呸,什么男寵孌寵啊,簡直胡說八道!若是殿下喜歡,怎會任容弟如此狼狽! 啊—— 容佑棠則欲哭無淚,心想:原來書童不僅要伺候筆墨,還要伺候起居膳食…… 雖是急行軍,但休憩時將帥們有小帳篷,由各自的親兵搭建而成,好歹不用風吹日曬。 衛杰恭謹請示:“殿下,容佑棠前來伺候?!?/br> “進?!?/br> 容佑棠拖著兩條面條般酸軟的腿進帳。 “很累?”趙澤雍抬眼問,他盤膝端坐蒲墊,腰背筆直,簡易條案上擺滿文書地圖,頭盔佩劍放在一旁,穿著輕便鎧甲,英姿勃勃。 “有一點?!比萦犹膶擂伪硎?,衛杰悄悄示意角落的箱籠,隨后躬身退出。 “很快會習慣的,晚上向老兵討些藥油推一推?!壁w澤雍見慣不怪地說。 “是?!比萦犹拇蚱鹁?,把帳篷角落的小箱籠打開,里面是炊餅、清水和rou干。 原來殿下只比我們多了rou干。 荒郊野外,講究不起來,容佑棠把吃的拿出來,擺在條案上,催促道:“殿下,您快用些吧,只休整半個時辰而已,吃完還可以睡一覺?!?/br> 趙澤雍喝口水,莞爾:“知道時辰寶貴了?” “知道了?!比萦犹目嘈χc頭,也解下自己背著的干糧水囊,腹中饑餓,然而劇烈顛簸后胸口悶疼,炊餅頂在喉嚨口咽不下去,于是不斷喝水。 “你這吃法不對,接著騎馬胃腸受損?!壁w澤雍沉聲提點,把rou干推過去:“把干糧嚼爛些,慢慢吃,盡量少喝水。等身體適應了,再學老兵?!?/br> “謝殿下?!比萦犹目偢杏X嗓子眼泛血腥氣,他剛才確實急,學著劉輝等人的模樣狼吞虎咽,就想吃飽躺下睡覺,連身份可能暴露一事都沒力氣想——先不管了,要累死人了。 兩人對坐,剛吃沒幾口,帳外站哨的小兵卻大聲通報:“殿下,韓將軍求見?!?/br> 趙澤雍頭也不抬:“進?!?/br> 容佑棠剛想起身站好,趙澤雍卻說:“接著吃你的?!?/br> “……”軍令如山,容佑棠無法,只好挪到條案側邊去,給來人騰地方。 “哈哈哈~”韓如海人未到笑聲先飄進來,并伴隨著一陣噴香rou味。 送吃的來了? “慶王殿下竟用得這般粗陋?卑職著實慚愧!韓某炸著膽子,請您用一些隨軍烤熱的熏rou菜蔬如何?”韓如海四十開外,相當富態,鎧甲險險兜著他顫巍巍的肚腹,步子卻邁得極有氣勢,走起來下巴一抖一抖。 軍中等級森嚴,慶王不僅是皇子、還是西北角統帥、又是圣上欽封的剿匪將帥,于法于理于情,韓如海都得下跪參見——然而他沒有。他像左鄰右舍串門一般,施施然直接進來,略躬身拱手。 趙澤雍端坐,紋絲不動,神色如常,說:“本王在西北慣了,不知沅水大營是何規矩,叫韓將軍笑話了。坐,一起用吧?!?/br> 韓如海艱難蜷起一身rou,勉強盤坐在地,口稱:“末將不敢,時常聽聞殿下威名,今日才得以親近,實屬生平幸事!沅水大營駐扎京郊,說句實話,物質方面多少比西北強些,但戰斗力就萬萬比不得了!否則,陛下也不會讓您率領沅水兵馬前去剿匪啊?!闭f著,他狀似不經意地看著容佑棠問:“這位小兄弟是?” 這人究竟是不會說話、還是太會說話?字字句句扎耳朵!容佑棠暗自嘀咕。 “本王小廝?!壁w澤雍掰炊餅吃,速度快,但不顯粗蠻,淡漠道:“順縣匪患本不該本王管,無奈圣旨難違。也不該沅水大營管,按建制,應由駐守在河間省北面的關中軍管?!?/br> “原來是您府上的公子啊?!表n如海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道,了然對容佑棠一笑,這才唉聲嘆氣:“殿下說得對,可不嘛!其實陛下已下令關中軍出征數次,連斬了好幾個辦事不力的將領,卻始終未能蕩平暴民反賊。差事這才落到了您身上、沅水大營頭上。來之前,伯父嚴肅叮囑過韓某:務必唯殿下馬首是瞻,全力配合您的剿匪計劃,爭取限期半月內凱旋!” “韓太傅一心為國為公,兩朝元老了,那般做法倒也正常?!壁w澤雍不咸不淡地說。 喲?原來這個韓將軍是當朝太傅韓飛鴻的侄子??!怪不得,在慶王跟前仍不忘擺威風地頭蛇的架子。 找死么?活膩了? 容佑棠暗中搖搖頭。 “哈哈哈?!表n如海說不了兩句話就笑,前仰后合,一副哥倆好老交情的自來熟模樣,絲毫沒有上下級、面對親王的拘謹顧慮。他撕下個雞腿,直接放進慶王碟子里,熱情道:“您嘗嘗,這是老字號烤制的,沒甚油,焦香可口!” 容佑棠簡直嘆為觀止:韓將軍是想故意激怒殿下嗎?怎么如此不客氣?這位可是慶王??! 趙澤雍面色不改,將碟子推到容佑棠桌前:“快吃,吃完歇一覺?!?/br> 容佑棠:“……謝殿下?!庇卸締??殿下,這rou沒毒吧? 韓如海先是一愣,繼而心照不宣式地又笑:“殿下果然重情義!那,您慢用,末將先告退了,下午快馬加鞭,爭取晚上在驛站落腳?!?/br> 趙澤雍點頭:“請韓將軍督促手下抓緊時間,若半月平不了順縣反賊,大家都沒好果子吃?!?/br> “末將領命,請殿下放心?!表n如海躬身、略低頭,終于隱去笑容,眼睛被rou擠得小而深,輕易看不清眼神。 來去一陣風般,留下幾大盤rou食。 “不敢吃?”趙澤雍了然問:“你怕有毒?” 容佑棠被戳破心事,索性點頭:“殿下,那韓將軍好大膽子??!除了九殿下等人,我還沒見過誰敢對您那樣不敬的?!?/br> 那是因為他不準備活著回京城了。趙澤雍心里說。 “毒害皇子,被抓是要誅九族的。下毒在軍中是絕對大案,若主帥被毒殺,軍心即渙散,不戰而敗。再給韓如海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壁w澤雍準備吃第五個炊餅,“放心吃,毒不死你,剩下的拿去分了?!?/br> “是?!比萦犹男呃Ⅻc頭,把rou食端出去找衛杰,再揣幾塊悄悄塞給劉輝等人,再返回帳篷時,看到慶王已經吃好,復又拿起文書翻閱,屈指輕敲條案,斟酌推敲。 鐵人??! “殿下,您不歇一歇嗎?”容佑棠異常敬佩。 “不了?!壁w澤雍頭也不抬地說:“你自己找個地方睡吧?!?/br> “是?!比萦犹淖匀欢粶蕚淙フ覄⑤x他們,然后背后卻傳來問話:“怎么?這帳篷躺不下你?” “我只是擔心打攪您?!比萦犹臒o奈轉身,默默在帳篷角落躺下。 “你別說話就行?!壁w澤雍在研究順縣地圖。 “哦?!比萦犹拈]上眼睛,根本沒精力思考,哪怕底下全是石頭土疙瘩,他都睡得黑甜,死沉死沉的。 仿佛剛閉眼片刻,耳邊就隱約聽到: “……醒醒,開拔了……容佑棠?” 其實容佑棠聽見了,他奮力掙扎,可就是醒不過來。突然,有個冰涼濕漉漉的東西掉在他脖子上! “啊——”容佑棠猛地坐起來,慌忙摸索脖子,抓住……一塊濕帕子? 慶王戴上頭盔,威嚴道:“出發了?!?/br> “是!抱歉,我睡過頭了?!比萦犹内s緊站起來,這才發現,親兵們正在快速拆帳篷!衛杰小聲催促:“趕快去找馬,你準備跑步去順縣?” 唉,新兵就是新兵,偏偏殿下還叫他睡在帳里,叫我沒法提醒…… “好!”新兵容佑棠轉身要往外跑,又疾速剎住腳步,面朝慶王說:“殿下,小的告退?!?/br> “去吧,別丟慶王府的臉?!壁w澤雍掛好佩劍,一本正經地囑咐。 “是?!比萦犹暮喼币?,他壓根沒睡飽,頭暈目眩沖出去找自己的馬。隊伍很快動了起來,一群群人策馬離開,他循記憶找到劉輝,道歉不迭。 “沒事兒,大家都這樣過來的?!眲⑤x包容笑道:“快上馬,掉隊要挨罰的?!?/br> “實在太謝謝你們了!等回京城,我請大家涮鍋子吃酒聽曲!”容佑棠索性豁出去了,狠狠心,策馬狂奔,一口氣追上護衛后翼的衛杰。 衛杰扭頭,很是意外,哭笑不得:“你怎么跑前面來了?沒人攔著你?” “沒有啊?!比萦犹捏@覺自己可能又犯了個錯誤,懊惱非常。 “哎,罷了罷了,這是剿匪軍?!毙l杰解釋道:“若是正規行軍,行動都有嚴格方位的,不得隨意變動,否則人多了豈不混亂?” 容佑棠頻頻點頭,以示受教,同時悄悄觀察慶王:殿下究竟知不知道我的生父是周仁霖??? 晚間按計劃下榻驛站。 總算用了些熱湯面,舒服得讓人喟嘆。 然而擦洗泡腳時,才發現大腿兩側磨起大片水泡、水泡還不知何時破了,一沾水,鉆心地疼,疼得人哆嗦! 容佑棠困不能眠,他心事重重,思前想后,步履蹣跚地去找慶王。 叩叩~ “殿下?小的容佑棠求見?!比萦犹那瞄T,用口型回答站崗親衛的好奇詢問:腿磨破皮了。親衛指點:多幾次皮就厚了,你堅持堅持。 “進?!崩锩鎮鱽碓试S,容佑棠對值守的親衛感激笑笑,推門進去:幾個參將在,韓將軍也在? “叩見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