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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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的神態動作太露骨,任誰都看得懂。 “轟”一下,容佑棠血全朝頭頂涌,難堪又屈辱,怒火滔天,他用力握拳,渾身僵硬站得像木樁,牙關緊咬。 “哈哈哈哈?!壁w澤武卻笑得暢快愜意,興趣盎然。 “七弟!”前面傳來趙澤雍語帶警告的催促聲。 “來了來了?!壁w澤武最后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容佑棠,不情不愿地追了上去。 見勛貴們離開后,李順這才敢露出心疼之色,急忙掩好容佑棠的衣襟,再看看那額頭磕傷和下巴紅腫鞭痕,異常刺眼,李順哽咽道:“這、這……” “順伯放心,我沒事?!比萦犹哪樕n白,搖搖頭,面上不見怒容,手指卻微微地抖,走到慶王留下的善后親衛跟前,躬身歉意道:“衛大人,勞駕您多多費心了?!?/br> 第2章 宿敵 “不敢不敢!”衛杰忙閃開,他身穿輕甲,看得出來是連日趕路的,渾身浮著一層灰,古銅色皮膚,笑起來露大白牙,擺手道:“什么大人,叫大哥吧。殿下命我妥當善后,你放心,該賠償的都會賠償?!?/br> 容佑棠從善如流改口:“多謝衛大哥?!?/br> “噯,你不用這樣害怕,剛才純屬意外,是我們趕得急了?!毙l杰不好意思地解釋,所有人都知道剛才是怎么回事兒,其實他覺得容佑棠挺可憐的,出門辦事挑錯了日子。人在轎中坐,禍從天上來! 被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當街調戲,正常人哪個接受得了?無奈對方會投胎,生在皇室,吃虧的人只能自認倒霉。 容佑棠笑笑,沒法接話,他總不能點頭附和表示全是三位皇子的錯啊。 “來,咱們合計合計,看看損傷情況?!毙l東言語寬慰的同時,又雷厲風行地動手清點現場,在能力范圍之內,盡量多的給了賠償銀子,雙方有說有笑的。 雖是初次見面,但衛東淳厚且開朗,容佑棠不卑不亢斯文有禮,倒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最后,衛東爽朗地催促道: “容小兄弟,趕緊上轎吧,別誤了吉時。太監義子我見過不少,但沒一個像你這樣大方,全委屈避諱得什么似的,看著就不像話!我家住南城奉安巷,你閑了記得來坐,家父母都是很好相處的人?!?/br> 容佑棠愣住了,畢竟生活中很難遇到像衛東這樣熱情友善的陌生人,他感慨非常,笑容更顯誠摯,并認真定下了來日登門拜訪之約。 雙方告別后,容佑棠的心情輕快了不少,打起精神懇切道:“今日意外實在不可預測,諸位叔伯受驚了,扭傷的這就送去醫館,慶王殿下給的善后銀,我會據實分發下去,但在那之前,還請其余人多多諒解、先按計劃完成雇約,如何?” “這是自然,小少爺放心?!?/br> “沒得說,快上轎吧?!?/br> “我們后面的都沒受傷,幸虧貴人們及時勒馬?!?/br> 于是,容佑棠把縮減的隊伍調整一番,很快的,花轎又晃悠悠在嗩吶鑼鼓聲中前進了,一路吹吹打打到凈身師家中,容佑棠獻上銀子、磕頭捧了東西后,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西郊墳場而去,和早已經等候多時的義父容開濟匯合,待按照規矩走完一系列流程、并處理好轎馬沖撞事故后,父子倆回到家中已是夜晚。 臨街的成衣布料鋪子,生意尚可,后面挨著個小小二進院子,彌漫著桂花甜香與寒菊冷香,溫馨整潔,這就是容府。 “爹,今天是好日子,您別難過了,我正在想辦法遷墳回故鄉入祖墳,落葉終會歸根?!比萦犹臏匮詣裎?,伺候老人家落座廳堂。 “遷墳一事先放著,犯官之后,沒那么容易?!比蓍_濟拍板叮囑,他今日在墓前跪哭太久,本就有舊傷的膝蓋生疼,走路蹣跚嗓音嘶啞,又問:“今日使了不少銀子吧?下次再不可自作主張了,打點你的前程要緊?!?/br> 反正骨rou還家大事已畢,容佑棠也不分辨,頻頻點頭,十分聽話。 靜坐片刻,容開濟終于忍無可忍: “棠兒,委屈你了,李順都告訴我了!”容開濟痛心且痛惜,起身把兒子按下坐好,仔細檢查他額頭下巴的傷勢,憤怒道:“對方內城縱馬傷人有錯在先,還、還……唉!棠兒啊,當務之急,你得入讀岳山書院!” 只有出人頭地,才能不被肆意欺凌。 容開濟四十開外,清癯修長,說話一貫不疾不徐,慢條斯理,難得如此失態,因為實在是心疼壞了!他命途多舛,半生孤苦,三年前機緣巧合收養這一子,疼愛非常,說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毫不為過。 “老爺,廚房燉著有羊rou羹、鴨子rou粥,您看看是?”張媽進來請示晚飯,她望向容佑棠的眼神難掩訝異關切,但并未貿然詢問。 容開濟嘆口氣:“哥兒受傷了,最近吃不得發物,你看著辦,給做些清淡養身的吧?!?/br> “哎,好,我這就去!”張媽急忙去了廚房。容府小戶人家,只有管家李順并廚娘張媽、以及雜役老陳三個下人。 容佑棠臉上敷了藥,毫不在意道:“小傷而已,很快會好的?!?/br> “傷在臉上,無論男女,破相都不好?!比蓍_濟嚴肅表示,頓了頓,又小心翼翼詢問:“聽李順說,七皇子對你——” “爹!”容佑棠趕緊打斷,極力作輕松狀:“他們不過是隨手逗弄小百姓取樂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沒什么的,您別多想?!?/br> “你還小,哪里知道其中厲害呢?!比蓍_濟眉頭緊鎖,他也是朝廷命官之后,家逢巨變后凈身入宮苦熬幾十年,知道的齷齪事多了,怎能不緊張相依為命的兒子? 我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前世險些被嫡兄送到他上峰床上去了…… 由于重生之說太過詭異驚悚,是以容佑棠并未告知養父。 往事歷歷在目,容佑棠笑容有些黯然,不過他很快調整好心情,神采飛揚地提起今日結識衛東一事,成功轉移了養父的注意力。 “哦?那衛公子可真是難得的好人!”容開濟見兒子開心,他自然也高興,但笑著笑著卻忽然屏息,而后驚喜道:“衛公子家住南城奉安巷?岳山書院的衛正軒衛夫子也住那兒??!” “爹——”容佑棠扶額。 容開濟難過又歉疚:“我這閹人身份,帶累了你,咱們幾次三番攜厚禮登衛老夫子的門,均無功而返?!?/br> “爹,快別這么想,咱們命中就該做父子的,不然怎么都姓容呢?可見親緣天定?!比萦犹男Σ[瞇地插科打諢。 容開濟被逗笑了,廳堂一派其樂融融,但開懷片刻后,他仍是不放心:“棠兒,你已是秀才,學問不差,可若想再進一步,就必須拜師入書院,自古名師出高徒,單靠自個兒,摸不著道??!我仔細打聽過了,岳山書院里衛夫子最是寬厚仁愛,門下不少寒門弟子……你明白嗎?” 如果衛夫子不肯收你,別人就更不可能。 容佑棠點頭:“我明白,您放心,月底衛夫子過壽,我還會像往年那樣去賀壽。至于衛大哥,他是慶王部下,我倆萍水相逢,無甚交情,怎好開口?” “可……都說慶王殿下剛正大氣,最是憐貧扶弱,有沒有可能——”容開濟喃喃自語,他是關心則亂,滿腦子都是兒子的前程。 “爹啊,那可是皇室親王!”容佑棠哭笑不得,燈光下愈發顯得玉白俊美,水潤靈動的眸子明亮有神,耐心道:“按舊例,慶王年底回京探親,年后不久就得回西北戍邊了,頂多待兩個月?!?/br> 身份地位天差地別,普通人想結交皇子談何容易? “咳,是爹老糊涂了?!比蓍_濟回神后尷尬不已,卻又十分欣慰:“你能如此明理冷靜,不驕不躁,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養傷,鋪子我會盯著,你小小年紀,切莫熬壞了身體?!?/br> 嗯,小小年紀,兩世為人,加起來竟然才三十二歲! 前世早夭,今生將如何? 周仁霖一家子,就快回京了,該如何給仇人接風洗塵、才能顯出我的誠意呢? 養傷期間,元京城內雪花飄飛,容佑棠裹著大毛袍子,難得舒舒服服窩在窗前躺椅中,出神望著一角天空,一看就半日,安靜從容,家人下人也不打擾,頂多輕手輕腳添碳或送去熱茶糕點。 傷口愈合后,容佑棠提上自釀的桂花酒并幾樣禮物,特意去了一趟南城奉安巷,登門拜訪衛家——凡遇到好人好意,容佑棠從不辜負,總是盡心盡力地回應。 原本他只是感激那日衛東好心勸慰和熱情相邀,豈料衛家二老的好客純樸竟還在衛東之上!老人對孝順懂事的少年喜愛有加,鄭重派人去了容家還禮,容佑棠受寵若驚之余,趕忙又去衛家道謝,一來二去的,兩家人漸漸熟悉了起來。 年關將近,容佑棠忙得腳不沾地:家里和鋪子里一起抓、岳山書院和周家大宅兩頭跑。 而十一月二十八,正是岳山書院衛正軒夫子的壽辰。 辰時末,外面鵝毛大雪簌簌飄落,容開濟細細檢查打點好的壽禮,他又犯了咳疾,面潮氣促,輕聲囑咐道:“衛夫子是讀書人的師父,最重規矩,待會兒去到衛府,凡事需多留心注意,別失了禮。哥兒太年輕,李順,你多提著他點兒?!?/br> “是,老爺放心?!崩铐樏c頭。 容佑棠大踏步走出來,身穿碧色箭袖袍子,雪青銀紋帶束發,眉目如畫,朝氣蓬勃,朗聲道:“爹怎么起來了?快回屋歇著吧,我和順伯去賀壽就行了?!?/br> “嗯,咳咳你、你在夫子面前不可失禮,咳咳咳,路上要小心,早些回家?!?/br> 容開濟接過張媽手中的月白鑲滾毛邊披風,親手給兒子穿好,容佑棠笑著攏一攏披風,催促道:“知道,您回屋吧。順伯,走了?!闭f著就已經走出大廳,行動迅速,步入風雪中。 天寒地凍,北風刺骨。 街上車馬行人來去匆匆,容佑棠坐在馬車里,幼時左小臂斷骨處隱隱刺痛,坐臥不安,一聲不吭忍耐到南城奉安巷衛夫子府。 “少爺,到了?!崩铐樝崎_厚實棉簾,一眼看進去就明白,嘆息道:“這是又手疼了吧?唉,這鬼天氣!忍一忍啊,等回去了,拿藥油好好地揉一揉——”絮絮叨叨的李順忽然停頓,緊接著頭疼又憤慨地說:“糟了!迎客的又有衛夫子那幾個學生!” 容佑棠剛跳下馬車,尚未站好,就聽到譏笑嘲諷的一句:“喲,這不是容公公嬌養著的小少爺嗎?怎的又到這兒來耍了?” 第3章 相邀 衛正軒執教數十載,桃李滿京城,因此今日登門賀壽者絡繹不絕,如今見有熱鬧可看,少不得駐足停留,好奇審視容佑棠。 “衛夫子乃飽學之士,德高望重的一代鴻儒,學生早已敬仰多時,今日特來賀壽?!比萦犹牟槐安豢罕砻鱽硪?。 “學生?”林建嗤笑,他身穿岳山書院統一的青布棉袍,頭戴黑色方巾,上唇一粒綠豆大小的黑痦子,眼睛大瞳仁小,眼白就顯得多了些。他瞇著眼睛,輕蔑問:“夫子幾時收下你了?就敢自稱學生了?” 簡直不要臉! 容佑棠面色不變,朝衛府恭敬一拱手,謙虛道:“圣人尚無常師,善學者,往往擇賢而師之。難道林兄認為衛夫子不值得后生學習、不配得眾人尊重嗎?” “你——”林建用力一甩袖,怒目圓睜之下更顯眼白突出,可他不能否定容佑棠,非但不能否定,還得明確附和:“夫子德才兼備,誨人不倦如春風化雨,自當為天下學子表率?!甭酝nD后,林建作風度翩翩一笑,惋惜道:“不過,你一介閹豎之后,縱使飽讀詩書,又有何用?” 圍觀的賀壽者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儼然一副看戲的神態。 “關于‘讀書有何用’,衛夫子必定是教過的,林兄竟然不知道嗎?”容佑棠姿態閑適,長身鶴立,輕輕巧巧把問題踢了回去。 “你——油嘴滑舌!”林建再度氣結,不屑一顧道: “哼,也是了,閹豎能教出什么好的來?” 圍觀者有幾個人輕笑出聲,李順滿面漲紅,橫眉冷目,卻只能忍著,因為是夫子門前,萬萬不能喧嘩吵鬧。 容佑棠怒極反笑,冷冷道:“林兄一口一個閹豎死咬不放,如此作態,未免有失讀書人的風度!” “呵呵?!绷纸ㄒ妵^者甚多,且都屏息凝神興致勃勃的模樣,更是亢奮非常,威風凜凜叉腿而立,慷慨激昂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閹豎對不起天;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本不可毀傷,閹豎也對不起父母;同時,又必將連累宗族蒙羞,子孫后代應引以為恥!” 嚯,罵得不錯呀! 圍觀人群兩眼放光,恨不得拍掌高聲叫好,不約而同把眼神移到“閹豎之子”身上,焦急等待少年的回應。 “你、你這人怎么這樣?”李順伸手怒斥,氣得都結巴了,容佑棠一把將管家撥到身后,向前幾步,腰背挺直,鏗鏘有力一字一句道:“凡凈身入宮者,皆有不得辭的理由,有誰是愿意的?人生在世,哪個沒有不如意之處?出口傷人,罵人揭短,首先品格就落了下乘!”緊接著,容佑棠朝皇宮方向遙一拱手,肅穆道:“且皇恩浩蕩,內侍年輕時在宮中聽命于貴人,年老出宮榮養于護國寺,逝者則賜葬于廣濟莊,享永世香火供奉。內侍存在已久,必有其存在的理由。林建,你如此憤恨,究竟是不滿什么?” ……喔??!一聽涉及皇家制度,圍觀人群就不敢笑了,咽咽唾沫,悄悄后退幾步。 “我——”林建氣急敗壞,臉紅脖子粗,想辯駁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一時間僵在原地。 這時,圍觀人群忽然被分開,一男孩氣沖沖跑進來,指著林建大聲呵斥:“好一個尖酸刻薄的書生!你說,你對我朝內侍制度有何意見?說呀!” 事態突變,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來了個聲援自己的小義士嗎?容佑棠愣了一下,轉身看去: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項戴金螭瓔珞,通身富貴氣派,七八個沉默強壯的隨從貼身護衛,一看就惹不起。 林建不瞎也不傻,哪敢像嘲諷容佑棠那樣隨心所欲? “啞巴啦?你剛才不是很能說嗎?”那孩子見林建不吭聲,怒意更甚,威脅道:“今天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可要小心項上人頭了!” 嘩—— 圍觀民眾倒抽一口涼氣,瞠目結舌,不知所措地看著,有膽小的已經腳底抹油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