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邱岳白一屁股坐在床邊上,搔了搔散亂的頭發,重重地嘆了口氣。 “哎,第二件事兒更鬧心,昨晚老太太找我了,問我是不是同性戀?!?/br> 邱繼炎抬頭看了小叔叔一眼,雖然明知道何奇在家里那么明顯的一演之后,以奶奶的精明和反應,很難不猜出這一點,可是畢竟這對老太太來說也是天塌下來一樣的事兒,所以他還是很在意老太太究竟對這問題是如何的看待。 因為,這也是邱繼炎心里的一個結。 奶奶…… 是怎么個狀態?” 邱岳白對著侄子苦笑了一下。 “老太太的狀態嗎,怎么說呢,既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br> 邱繼炎皺起了眉,邱岳白這話說的可謂語帶玄機。 “在我意料之中的,是老太太先是大罵了我一頓,說我不學好,不爭氣,在外國沒學到好東西,倒學會了玩男人。她說我丟了自己的臉,也丟了她的臉,” 邱岳白摸了摸鼻子,“哎,要是真就這樣罵一頓倒也不算什么,可是你知道你奶奶她有多要強多要面子,罵到最后,她倒是先哭了,說是她不爭氣,把兒子生出毛病來了。炎炎,你知道嗎,那種看著老媽因為自己性向掉眼淚的感覺,有多難受嗎?” 邱繼炎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過,難受是難受,可是炎炎你知道,咱家老太太能夠扶持著你爺爺打下這樣一份基業,確實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哭是哭了,可是哭完了跟我說的話,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邱繼炎抬起頭看了看小叔,忽然就對他下面的話有些莫名的期待。 “老太太最后跟我說了,其實她心里面早就覺得我有些不對勁兒,她說自己的兒子孫子從小看到大,誰是啥樣她心里還是有點數的。她說以我的德性,要是喜歡女人的話,估計老早就有一串兒像何奇這樣的女人跑上門來鬧了,哪里還用等到今天?!?/br> 說到何奇兩個字的時候邱岳白好像有點下意識的牙痛,“嘶’了一聲,又接著道,“而我這么多年都沒帶過一個姑娘上門,她早就覺得不是個事兒了,私下里就曾經起過我可能是不喜歡女人,所以我畢業時提出留在法國的時候她才沒有極力反對,不然你想想,咱邱家哪個兒子不得回邱氏,你不聽話,生活費早給你斷了?!?/br> 邱繼炎點點頭,這話說的不錯。邱家的家規還是很嚴的,從邱岳銘到邱岳凡再到自己,每個人都在家里尤其是丁老夫人的要求下進了邱氏,除了邱岳白是一個例外。 從前大家說起這件事兒的時候,還總覺得丁老夫人在老兒子這里還是有一些偏袒,現在聽小叔叔這番話,原來老太太心里自有她自己的一桿稱。 知道老兒子的性向可能有問題,為了他的終生大事考慮,當然還是民生開放、接受度高的國外更適合同志的生存。 可是…… 可是自己呢?自己也是從小到大沒有處過一個女朋友,而且和小叔比起來與女人接觸更要少得多,似乎更不對勁兒??! 為什么老太太會極力堅持讓自己從美國回來,并且力保自己成為邱氏的總裁呢?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在奶奶的心中,還是筆直筆直的鐵板一塊,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性取向問題呢? 頭一次,邱繼炎會因為家里人沒有覺得自己可能是一個同性戀而感覺有些沮喪。 雖然知道這樣的事情難免會傷了家里人尤其是老人家的心,可是說實話,如果她們能夠在潛意識里早就默默地接受了這件事的話,那該有多好啊,唉! “炎炎,你知道最讓我意外的還不是老太太已經猜到我是同志這回事兒,而是她最后說的話,而且…和你有關?!?/br> 邱繼炎瞳孔慢慢放大了。 “她說,她年紀上是老古董了,可是她的心可從來都不老,我喜歡男人,她心里面難受,可是她也知道這不是逼我改就能改的事兒。她說好在她已經有了兩個孫子,我實在不能和女人在一起,她也不逼我,但是老太太有一個要求,就是像何奇這樣的公狐貍精,絕對不能讓他進邱家的門!” 邱繼炎點點頭,“老太太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不過,這怎么和我有關了?” “老太太說,她看出來這個何奇從前肯定打過你的主意,得不了手,才找我下的手,還警告我別以為自己有多風流瀟灑,說那家伙這么主動上門,并且絲毫不顧形象,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并不一定只是想釣個金龜婿那么簡單,打的很可能還是邱家家產的主意?!?/br> 邱繼炎重重點了點頭,果然,邱家最有眼力的人,還得是自己的奶奶。 丁老夫人在邱家的地位,絕不僅僅是因為出身大戶人家,有錢有貌,又生了幾個出息的兒子和漂亮女兒才得來的。 她從年輕時候起,便靠著與生俱來的果敢和智慧,加上家族的背景與實力,協助邱老先生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硬生生開拓出一個在家族里首屈一指的邱氏出來。 可以這么說,邱老先生這么多年來一直行走在邱氏的臺前,風光無限??墒窃谡嬲哪缓?,邱氏包括邱家真正的靈魂還是丁老夫人。 她的狠厲、果斷、固執和聰慧,固然不會討所有人喜歡,但是卻是邱家多少年來屹立不倒的一個重要支撐。 邱岳白最后又補充了一句。 “老太太讓我先提醒你,她說邱氏這些年發展得很好,看著眼饞的人也不少,既然有人千方百計靠近我,那就更有可能使出渾身解數去接近你,尤其是忽然間出現在你身邊的人、特殊的事,你更是要擦亮眼睛!” 第63章 邱繼炎一個人在辦公室里靜靜地思考著。 丁老夫人讓邱岳白提醒自己的那番話, 聽起來似乎弦外有音。 應該說, 從表面看, 丁老夫人不過是遇到了老兒子搞同性戀這樣的感情問題??墒抢咸珔s能敏感地從中察覺到背后隱藏的一些東西,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而且, 她擔心的東西,也和邱繼炎的想法,不謀而合。 只不過, 她提醒自己要留意的所謂身邊人, 和自己心中留意的,是同一個嗎? 最近接連發生的事情很多, 有邱氏的,有兩個子公司的, 有小叔的,似乎也包括自己的。 當然,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和前面那些事不同,前面的事是鬧心, 后面的事嗎, 是傷腎。 嘿嘿。 這幾天的邱公子在夏忘川的“拼死抗日”下,終于將一夜五次郎的稱號變成了“拼命三郎”。 而且,夏忘川已經開始給他做重要xue位的推拿了。 雖然他反復強調自己根本不需要做雙腎保健,可是對方卻在溫和中帶著堅持地告訴他,腎是一個男人的根, 不能因為自己年輕就不顧死活的拼命,自己既然有調理的手藝,干嘛不給自己的男人好好弄一弄。 畢竟,現在邱繼炎的腎,已經不單單只屬于他一個人了。 想到夏忘川,邱繼炎不禁又想起邱岳白口中轉述自奶奶的那句話。 那句話的核心意思是,自己一定要注意忽然間出現在身邊的人。 那么,眼前這個已經和自己水rujiao融,靈rou合一的男人,算不算是那種忽然間出現的人呢? 如果從兩個人相識的際遇、時間和經歷看,似乎也可以算。 可是為什么,在他的身上,自己總能感覺到一種陳年白茶的味道,平和中帶著倔強,溫柔處不失激情。 兩具人相識的時間雖然短,卻偏偏有一種相識了多少年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緣份吧。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邱繼炎看了看來電號碼,眼睛中有一道精光閃了閃。 “說吧,有什么發現?!?/br> 他稍稍壓低了些聲音。 “他今天除了去超市,還去了一家很隱蔽的醫院?!?/br>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冰冷而又機械,卻帶著很職業的質感。 “什么醫院?”邱繼炎皺起眉頭。 “應該是一家黑診所,我查過了,是打著老中醫治性病的名義開在一家老小區民宅里的黑店面?!?/br> “性???”邱繼炎重復了一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是的,他應該是在那里治療了,因為在里面停留超過了三個小時,出來時手背上有醫用膠布,看來是在里面打過點滴?!?/br> “知道了,繼續盯緊他!” 放下了電話,邱繼炎感覺有一口氣在胸口徘徊著,“性病”兩個字和那張幾個男人廝混在一張床上的照片交織在一起,讓他下意識吸了口涼氣。 已接電話上還有湯姆的號碼。 湯姆在美國那邊已經坐不住板凳了,這幾天反復催問了他幾次,因為對方公司的產品目前已經到了快上市的邊緣,如果再沒有明確的解決辦法,他們合作的項目一定會受到致命的沖擊,到時候,兩家公司都將面臨一次嚴峻的挑戰。 邱繼炎在手機中調出另外一個機密電話,沉思了片刻,發了一個信息過去。 “收口!” 夏忘川在給向紅推拿的時候,聽到了她和老公之間的一通電話,不知道為什么,從來很有職業道德,不喜歡聽別人電話的他,這一次,竟然莫名其妙地對這夫妻倆的電話內容上起心來。 向紅似乎對邱岳凡有一些不滿,雖然有夏忘川在場,她一貫心直口快的脾氣依然沒有收斂。 “邱岳凡,你就說你到底在忙什么吧!你說你一個公司的副總,怎么就比人家總裁還要忙了?炎炎都知道按時回家,你倒好,天天說公司有事在外面應酬,你應酬誰呀?我告訴你,別拿我向紅當老媽子對待,一天天除了兒子我連個男人影子都看不見,怎么,心花花啦?想搞事兒???我看你也敢!” “你少來,什么叫天天都是為了我和兒子在辛苦,咱們家啥也不缺,要那么多錢干嗎?你說說,繼林腿受傷以后,你陪過他沒有,去過醫院沒有,一天天的,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這孩子暑假都放了,天天嚷著想在補課前出去玩兩天,說是明年高三后就哪也別想去了,你倒是說說,行不行???” 不知道對面的邱岳凡說了些什么,向紅哼了一聲,口氣卻變了。 “真的???訂了后天去麗江的機票?討厭,是不是我不跟你鬧你還打算接著瞞??!還驚喜,老夫老妻的,玩什么嘛。什么?你不去,就我和繼林兩人啊,好吧,看在你心里還有我們娘倆的份上,原諒你缺席一次,哈哈!” 大概是邱岳凡那邊已經主動為向紅和邱繼林安排了一次旅程,剛才還在抱怨老公的向紅已是滿臉的笑容。 “喔喔,回來還有大禮收,什么大禮???切,還學會玩浪漫吊人胃口了是吧!行,那就等回家后看你能給我們娘倆一份什么樣的大禮啦!” 向紅收了電話,心滿意足地伸手指了指后背的某處,“夏師傅給我按按這里,有點酸脹脹的,感覺要變天的樣子。唉,這個老邱,老了老了還學人家年輕人搞浪漫,我倒要看看你能變出什么大禮給我?!?/br> 大禮?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夏忘川心里莫名地跳了跳。 原本一句很普通的夫婦間的對話,可是聽起來,為什么就有一種有什么事情要發生的感覺呢? 他用力搖了搖頭,想把那感覺從腦海中甩出去。 這幾天晚上,除了邱繼林腿傷痊愈后還在堅持鞏固性按摩外,老太太、邱岳白大概因為心情的問題都沒有安排推拿,夏忘川倒是多了幾分自由的時間。 站在陽臺上,看著邱繼炎房間里的一片漆黑,不知怎地,按摩室里向紅抱怨老公晚上不回家的那些話又回響在夏忘川的腦海里。 實話實說,這幾天邱繼炎也和從前按時回家的時候不一樣,每天都是半夜三更才才回來。 不僅人回來的晚,而且還明顯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讓夏忘川感覺說不出的心疼。 不過雖然進房間時還是一副咸魚的樣子,可是沖個熱水澡,再讓夏忘川做一做按摩后的邱繼炎,總還能在午夜時做到咸魚翻身,沒有愧對他“拼命三郎”的稱號。 但是當兩個人親熱完畢,邱繼炎又像一條五爪章魚一樣在身后抱住他的時候,夏忘川卻發現自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隱隱存在的異常。 那是從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擁抱自己雙臂的松緊度等各種細微的地方感受到的異常。 因為對一個人關注到了他的毛發與神經,所以當他有分毫間的變化時,夏忘川都能體會到。 “你有心事?是因為小叔,還是美國那邊的事?” 夏忘川覺得有些東西,壓在一個人心里的時候,不如讓兩個人來戳破它的沉重更好一些。 邱繼炎手攬緊了懷里的男人。 “嗯,確實有點心事,你感覺到了?” 夏忘川點了點頭,右手伸到邱繼炎的左手上,與他十指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