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陸驥?!彼穆曇袈詥?,仿佛嘆息。 陸驥隔著三步之遙的距離,深深地望著惟希,眼里是溫柔得幾乎能醉死人的光,“你好嗎?” 換一個女孩子,被年輕英朗高大如陸驥這樣的男人這般深情地注視,大抵一片芳心頃刻間都要化成春.水了,惟希卻只是淺笑著,“公干?” 陸驥微笑,遙遙指一指大廳最深處的小舞臺,“遠房的一位表妹在這里彈琴,今晚第一次上班,家母叫我送她過來,順便給她撐撐場?!?/br> 惟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黑直長發白紗裙的年輕女郎坐在舞臺正中的貝森朵夫鋼琴前,正在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惟希專注地聽了兩小節,忍不住想,鐘放骨子里總歸還是充滿情調的,在這燈紅酒綠的歡.場,教一個清凌凌的女孩子彈拉赫瑪尼諾夫,真是有種說不出的巨大反差。 “不趕時間的話,坐下來喝杯茶吧,我們也許久不見了?!标戵K神色溫柔,語氣再誠懇不過。 惟希想一想,點點頭。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難免有碰上的一天,與其拉拉扯扯,不如當面講清楚的好。 陸驥伸出手臂,半引半護著惟希穿過擺放有半月型沙發的等候區,來到他舞池邊正對小舞臺的餐桌前,體貼地替她拉開椅子,等她落座,自己才在她對面坐定。惟希微微側頭欣賞舞臺上青春女郎的鋼琴表演,陸驥溫聲問:“這里是空調風口,你冷不冷?”說著欲伸手招服務員給惟希取件披肩過來。 惟希搖搖頭,“別麻煩了,我一會就走?!?/br> 陸驥眼里流過一點點失望,可臉上還是溫柔的微笑,“吃過晚飯沒有?這里的臺式香菇雞rou油飯很好吃,糯米香軟彈牙,味道濃郁厚正,你一定會喜歡?!?/br> 惟希隔著餐桌,透過桌上搖曳的熏香蠟燭的燭光,望著陸驥。兩年過去,他還是像以前那么溫柔體貼,無論何時何地,首先照顧對方的感受??墒?,有時候,溫柔并不代表仁慈,而是一種含蓄的殘忍。 陸驥生得眉目周正,臉型棱角分明,身姿英朗,然則神色溫煦,總給人溫暖的感覺。惟?;厥淄?,淡淡地想,假使不是因為徐惟宗將人打得重傷入院,事情被母親鬧將開來,最后弄得一發而不可收拾,累及她在紀律部門的工作,她和陸驥此時也許已然步入婚姻殿堂,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許孩子都已經能滿地亂跑。 哪怕是母親鬧得最兇的時候,趁她上班跑到公.安.局,在她辦公室里公然叫囂“你是警察,只要你一出面那些流氓自然就怕了,哪里還敢和我們斗”這樣的話,令得她被整個部門同事側目、教領導喊去嚴肅批評教育的時候,他都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來。恰恰相反,他仿佛沒聽見單位里的風言風語,照樣等她一起下班,照樣約她去道場進行格斗對練。陸驥知道她家里的情況后,每每到了周末,為幫她避開王超英女士的無理糾纏,甚至把她帶回自己家吃飯。 惟希記得陸母是個極和藹客氣的人,見兒子帶她回家,嘴里迭聲說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單位里工作太忙壓力太大?等她坐定,陸母就取過茶幾上的一果盤石榴,一股腦塞在陸驥懷里,“你看看小徐的黑眼圈!女孩子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男朋友也要懂得關心才對!去給小徐榨杯石榴汁出來,美容養顏的!去去去!” 陸驥笑呵呵地捧著一盤石榴進廚房去了,陸母順勢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拍了拍,笑瞇瞇地問:“小驥在單位里沒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吧?他大了,有什么事都喜歡埋在心里,也不肯跟我們說,你是他女朋友,阿姨請你幫我們多關心關心他。他現在正是事業的上升期,容不得有一點馬虎閃失,你要是看見聽見什么對小驥不利的,可一定要提醒他啊……” 陸母說得語重心長,仿佛一點沒有聽聞外頭風言風語,只是滿心為兒子和著想,對她的態度更是慈愛可親,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喜。 等陸驥榨好石榴汁出來,只見她們手拉手坐在沙發上聊天,便露出一個微笑。當天吃飯的時候,陸母一徑往惟希碗里夾菜,“多吃點rou啊,小徐。女孩子還是稍微豐.滿點好看?!?/br> 這頓飯,惟希吃得食不知味,如坐針氈。 惟其惟希不是那種木知木覺把頭埋在沙子里就覺得安全了的鴕鳥,所以心里才更加煎熬。她本來就是以犀利和敏銳而獲得認可的偵.查.員,陸驥當時是年輕有為的副隊長,職業生涯正處在上升期,同事們或明或暗地議論,說她的事情如果不能獲得及時而徹底的解決,恐怕要影響陸驥的升遷。惟希如果自私些,盡可以假裝自己沒有聽到這些竊竊私語,繼續享受陸驥的溫柔呵護,可惜,她做不到。 隔了兩天,她對陸驥說:我們分手吧。這句話出口的一剎那,惟希還天真地抱有一線希望,只要他不放開她,那么哪怕再苦再難,她也會頂住所有的輿論壓力,和他在一起。而他當時靜靜凝望她片刻,最終輕道:“我尊重你的選擇?!?/br> 惟希記得自己那天是強忍眼淚轉身離開他的視線的?;氐郊依?,她一個人躲在浴室里狠狠哭了一場,哀悼自己的初戀,也痛恨自己有這樣的母親和弟弟。第二天,惟希照常上班,安靜地將已填妥的辭去公職申請表交至領導辦公桌上。領導知道她家里的情況,并沒有多加挽留,只是語重心長地勸她,必要的時候,要懂得狠心。齊家方能治國,家和而萬事方興,如果她家里的這種情況不能得到妥善的解決,不管她將來去哪里工作,都會為她的前途埋下隱患。 惟希想,她到底也學會了狠心。 “我吃過飯了?!蔽┫H∵^桌上的玻璃杯,啜一口沁涼的檸檬水,示意陸驥不用刻意招呼她,“我一切都挺好的,你呢?” 陸驥深深注視她,“我還是老樣子,上班下班,偶爾和朋友打打球,生活談不上無趣,也談不上豐富多彩?!?/br> 惟希留意到他手上并無戒指,干凈修長的手指修剪光潔的指甲,顯示出他仍像以前一樣,還是有點小小的潔癖和強迫癥。 “看來也是,身材保持得挺好,沒有發福?!蔽┫0胧歉锌?,半是打趣。 陸驥剛想說什么,那邊鋼琴表演已經結束,白紗裙美少女娉娉婷婷地自小舞臺上下來,步步生蓮般走到他們桌邊,怯怯地輕喚:“驥表哥……” 惟希忽覺周身冷颼颼的,伸手撫一撫手臂上根根直立的寒毛,起身告辭,“我還有事,先走一步?!?/br> “我送你?!标戵K連忙起身,急切道。 惟希笑起來,“我有開車來,不麻煩你了。再見?!?/br> 說罷朝陸驥和一臉羞怯的白裙美少女微微頜首,毫不遲疑地退場。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是錯過了。時光總會將最初的尖銳傷口慢慢磨舊成記憶里的一處瘢痕,往事如同沉沙泛起,以為會痛,其實最終無非一笑而過。 陸驥才要追上去,一旁的女郎已先他一步將一只纖纖素手搭在他的臂彎上,“表哥——” 陸驥輕喟,止住了追趕的腳步。 chapter 9雞湯手搟面 惟希繞過影壁,出得門來,又碰見正在門口等泊車童取車的衛儻,他高大健碩的身影惹得兩個經過的女郎媚.眼輕睞。 衛儻似無所覺,只朝惟希挑眉。他今夜第二次遇見惟希,稍早的時候,她周身帶著一股不容錯認生人勿近的凜冽殺氣,這時卻仿佛卸下了寒光凜凜的甲胄,還原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柔婉平和。 惟希對衛儻一笑,露出一點點虎牙,“上次事情匆忙,今天又太晚,改天請衛先生吃飯?!?/br> 衛儻看著惟希的笑容,不知怎地,就想起夏朝芳來。兩人年紀相當,可是他相信,同樣的情況下,夏朝芳只會哭哭啼啼地向他求助,而假使是惟希,大約會自己動手把試圖輕薄她的人打得滿地找牙罷?想象這樣的場景,他臉上的笑容便不由得加深,“好?!?/br> 然后也不管惟希直眉楞眼的呆怔剎那,上了自己的本特利雅致,車子順暢地駛出夜.總.會的車道。就著后視鏡,衛儻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目送他的惟希,夜風撩起她耳邊的短發,著一件白衫的她看起來與金碧輝煌的歡.場格格不入,因此教他人群中一眼就望見她。也不知道老白的這個徒弟是否遇見了麻煩,衛儻暗忖,有時間要問問老白,免得她在鐘放這種積年的老狐貍手里吃虧。 衛儻認識鐘放,只是沒有什么過命的交情,但他深知此人的行事風格手段。他今夜來尋鐘放,緣于夏朝芳。 夏朝芳……思及夏朝芳,衛儻不由得微微嘆息,她被他們保護得太好了,雖說還不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然而不知險惡,卻是一定的。藥.局事件后,衛儻第一時間安排夏朝芳辭職搬家變更手機號碼,伊嚇破了膽,哪里還敢反駁,自是乖乖聽話。衛儻又把原來照顧她一直到她高中畢業才回老家去的保姆齊嬸接了回來,繼續負責她的飲食起居,主要是確保她近期的安全。等這一切都安排妥當,衛儻回頭去調查當日藥.局上幾人的背景。 經他調查,發現當天的壽星羅少爺是含金湯匙出生的紅.三代,從小就被家人送到國外留學,如今算是學成歸來,可惜鎮日不務正業游戲人間,是社交媒體上的話題人物之一。不過憑羅少爺的身世地位,他根本不必用強使下作手段,自有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年輕女郎前赴后繼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戳_某當時的反應,也不像是對夏朝芳印象很深,很感興趣的樣子。 衛儻遂將調查重點放在夏朝芳的女同事柳如眉身上,不查不要緊,一查之下,饒是見多識廣的衛儻,也忍不住皺眉。 柳如眉比夏朝芳大三歲,也才不過二十六歲,卻已有過數次人工流.產的經歷。自她十五歲父母離異,把她扔給年邁的外祖母時起,就經常逃夜不歸,和不同的男人出入賓館酒店,并伙同他人將當時與她外祖母同住的舅舅、舅媽、表哥三人毆打得不同程度重傷,其舅舅表哥甚至因此落下隱疾。她中專畢業后開始憑借自己年輕美貌的資本頻繁跳槽,每到一個新單位,都以勾引上司成為其情人為最終目的,幾乎每次都成功被包養。 這兩年,柳如眉的青春正逐年逝去,在做情.婦這條捷徑上漸漸失去了市場,她開始轉而尋覓年輕無知的女孩子,通過引誘對方吸.食毒.品成癮,而將對方控制在自己手中,由她從旁介紹,讓這些年輕女孩兒出賣自己的皮rou換取毒.資,她則從中抽取傭金,隱隱成為手握不少資源的老.鴇。 幸而當天夏朝芳還算機警,衛儻到得也及時,否則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替柳如眉提供毒.品和安排嫖.客的,正是鐘放的一個手下。 衛儻眉眼暗沉。 鐘放還算是個有原則的人,靠投機倒把起家,后在國外打拼多年,累積了不少資本,回國這幾年借助國家加大開放力度的金融政策東風,開設了私人金融投資公司,開展短期放貸業務,又先后投資餐廳和夜.總.會,生意遍布本城的幾個黃金商圈。以鐘放目前的身家和精準獨到的投資眼光,他根本不必也不會在如今全面掃.黃打.黑的階段,去碰這些賺頭不大風險卻極高的不法生意,自毀根基。 所以衛儻決定約鐘放面談。 他見到鐘放時,貴賓包房內只得鐘放一人,兩人寒暄片刻,他說明自己的來意。當鐘放聽說他的一個手下竟然和人聯手組了藥.局,誘年輕女郎入殻,好掌握控制她們出賣rou.體,不禁“嗤”地一笑。 衛儻緩聲:“這件事想來也與鐘先生并無關系,只是如果聽之任之,到底有損鐘先生你的英名?!?/br> “想不到我鐘放手下,竟如此臥虎藏龍,有這等好本事的人。衛先生放心,我必定將此事查得清楚明白,給你一個交代?!辩姺疟砻髯约簯B度。 衛儻點點頭。既然鐘放已經表態,他也愿意相信對方查明此事、給他交代的誠意,便向鐘放告辭。鐘放客氣地說改日請他喝一杯,他便笑著答應。待兩人道別,出了新百樂門夜.總.會,驅車歸家的路上,他才淡淡地感到心累。倘使沒有比較,還不如何覺得,可是有徐惟希珠玉在前,夏朝芳就顯得格外幼稚。 衛儻轉動方向盤,駛進一條黑漆漆的小巷。 這條小巷夾在兩幢商務摩天大樓之間,白日的喧囂褪去,進進出出的人潮早已如倦鳥般歸巢,留下偶有幾盞燈還亮著的大廈,巋然矗立。 衛儻下得車來,注意到巷子里還另外停著幾輛車,不由得微微一笑。窄窄的巷弄里沒有路燈,只從盡頭透出一點點幽光來,輕輕的腳步聲是唯一的陪伴。衛儻循著那淡淡的幽光而去,夏末的夜里白日的燠熱盡數退去,淡淡的涼意侵染蔓延,有徐徐涼風卷過,仿佛溫柔的手。 待衛儻走到巷子盡頭,便是一間原本用做書報亭的一開間小鋪子。日間大廈里的人進進出出,小鋪子就鐵將軍把門,緊緊鎖著。到得晚間,大廈底樓已經落了門閘,忙碌散盡,小小的面鋪子才慢悠悠開門營業。老板是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天生一張圓臉笑面孔,微微有些發福,穿紅黑條紋襯衫,一條牛仔褲,腰里系著黑色圍裙。整間鋪子就老板一個人,身為大師傅,同時兼做伙計。老板嘴里哼著滬劇小調,大馬金刀地站在爐灶后頭,一舉一動卻都有條不紊、不疾不徐。 鋪子里一燈如豆,狹小.逼.仄的空間只容得下兩張折疊桌和四張條椅,先來的食客已經坐在里頭,埋頭大口吃面。伊有一頭鴉羽似的烏黑短發,頭頂有一個小小的發旋,沉靜安然。白衫在昏黃的燈影里,格外地醒目。衛儻走過去,坐在伊對面,向眼都不朝他乜一下的老板說:“一碗雞湯面,半只白斬雞,謝謝?!?/br> 那頭老板聞言揭開鍋蓋取過團成一卷的面條開始下面,這邊衛儻對面的人抬頭,露出瑩潤光潔的臉來。 衛儻朝伊微笑,“又碰到了?!?/br> 惟希嘴里尚塞著一筷子面條兒,聽見低沉好聽的男聲,一仰臉,衛儻英挺的臉猛地映入眼簾。 “……嗨?!彼粊韯偛艢獾煤萘?,又精神高度緊張,所以從夜.總.會出來便覺得有點兒餓,二則是不想這么早回家,只影對孤燈,心事欲訴無從訴,索性循著唐心的都市美食傳說地圖,找到這爿小小的面館,想吃碗面墊墊肚子,不料又遇見了衛儻。這是怎樣的緣分??! 衛儻揚頜,向鼓著一邊腮幫子的惟希道:“一碗雞湯面吃得飽嗎?” 惟希垂睫瞅瞅自己面前的青花大面碗,又瞥了他一眼,暗忖她哪里給他造成她食量很大,一海碗面還吃不飽的錯覺? 衛儻渾然不覺自己的話引人疑思,伸手將老板趁隙送上來的一盤白斬雞朝惟希方向推去,“你來對地方了。此間老板做的白斬雞與小紹興、三林塘不相上下,最與眾不同是老板家的蘸料,是老板的獨門秘方,香氣濃郁,口味獨特……” 惟希心中暗暗嘀咕,看起來持重的衛儻知不知道他這話說得行云流水,簡直像電視購物頻道的主持人一般,居家得不可思議,與他最初留給她的沉穩又帶點神秘的印象截然不同。這樣想著,她的嘴角便漾起一朵小小的笑來。 衛儻只覺得這黯淡的燈光下,忽然,開出一支白蘭花,甜潤得使人忘卻煩惱。 當老板將一碗雞湯澄黃清澈,撒著碧綠蔥花,香噴噴的湯面放在衛儻跟前時,他才收起自己的難得一遇的文藝情懷,不再攀談,從筷籠里取了雙竹筷,開始吃面。 第一口筋道爽滑的手搟面落肚時,衛儻心里忽然浮現出一句文藝得不能更文藝的話:我心安處,是我家。 chapter 10縐紗小餛飩 惟?;氐郊乙灰购盟?,一點心理負擔也無,次晨醒來神清氣爽,洗漱出門,到離小區不遠的點心店吃早飯。 點心店開在菜場邊上一排沿街的門面房里,左有老廣東茶餐廳,右有香飄千里餛飩,這間主打本埠傳統點心的小店夾在兩店之間,生意卻絲毫不受影響,每天都火爆到排長隊。 小區和周邊社區的阿姨爺叔也早不似以前緊巴巴每天泡飯醬瓜將就一頓的做人家,不是出來買菜順便吃了早點回去,就是拿著小不銹鋼奶鍋,買豆漿生煎回去。趁排隊的功夫,平時在小花園里一道晨練跳舞的老人們還不忘閑聊。 “張家姆媽,你孫子快上小學了吧?”老先生中氣十足。 “是呀,王家阿伯,你外孫女啥辰光辦酒席???要發糖給我們吃喲!”老阿姨眉花眼笑。 “伊拉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一早就講好不辦酒席,不讓爸爸mama辛苦cao勞,要旅游結婚?!崩舷壬H想得穿,“伊拉歡喜就好,阿拉老額勿參與!” “哦唷,老新潮的嘛!旅游好??!我要不是得幫兒媳婦帶小孩么,我也約上老姐妹去旅游!” 一天就在這樣熱鬧的晨光中拉開序幕。 惟希耳聽得老阿姨老伯伯花樣曬各自的幸福退休生活,笑瞇瞇地吃了一客生煎和一碗撒著蛋皮紫菜的縐紗小餛飩。菲薄透明的皮子里裹著一點粉紅色的rou餡兒,碧綠生青的蔥花,嫩黃色的蛋皮絲兒,似透非透的紫菜,再舀上一勺豬油,湯頭鮮香無匹。小餛飩吃在嘴里,皮子滑嫩,仿佛一條小魚,不及細嘗,吸溜一下已經落肚,滿滿的幸福感頓時升起。 惟希想,這才是快樂的一天的正確打開方式。 吃罷早飯,惟希在老板娘殷勤的招呼聲中篤悠悠取出餐巾紙抹嘴會鈔,往不遠處的地鐵站去搭乘地鐵上班。地鐵里不曉得哪個乘客仿佛將一整瓶迪奧沙丘男用淡香水打翻在了身上,再如何誘.人的香氣在密閉空間里也如同刺鼻的殺蟲劑叫人吃不消。又有人帶了韭菜餅上來,擁擠的車廂里一股子濃烈的香水味與汗味和熟爛韭菜味混雜在一處,引得不少乘客蹙眉低咒,更有人拼命往里擠,只想離味道的中心遠一些。 惟希暗暗想:搭乘便捷快速但是個體感受并不美妙的地鐵,和驅車堵在工作日早高峰的路面上,真是個兩難的抉擇??! 當胸口掛著孩子身后背著大包的婦女擠過惟希身側的時候,惟希濃長好看的眉毛輕輕一挑,驀然伸手鉗住婦女的右手手腕,淡聲說:“把東西交出來?!?/br> 個頭不高,整個人頗纖瘦靈活的長發婦女先是一愣,隨后想張嘴叫人,惟希淺笑起來,“我是女的,你想叫非.禮恐怕沒用。我不說第三遍,把東西交出來?!?/br> 女人眼珠一轉,猛地揚聲“哇”一嗓子,“大家快來抓小偷!這個女的偷大家東西??!” 車廂里的乘客果然被這一聲叫喚吸引了注意力,遠處有幾個男乘客一臉打算湊過來伸張正義的表情。 惟希冷笑,賊喊捉賊? 她始終緊緊扣著女人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在女人試圖阻擋的右手手肘內側神經肌腱群處用力一彈,教她當場酸麻得抬不起手來,隨后自她胸前的嬰兒背兜里掏出兩部手機、一只錢包,當空搖了搖,“這是誰的手機和錢包?這個小偷的嬰兒背篼里還不只這些?!?/br> 乘客們一陣sao動,有叫“我丟了手機”的,也有喊“我的錢包不見了”的,紛紛上前來取回自己的失物。一開始想湊過來的幾個男乘客見此情景,默默往后縮了回去。 “你要么老老實實跟我去派.出.所,要么我卸了你的膀子,扭送你去?!蔽┫5晃⑿?,一雙眼里透出毋庸置疑的堅定,“我說得出,就做得到?!?/br> 那女賊見這清清秀秀的女郎一副云淡風輕的口吻,手底下卻絲毫沒有放松一點點力道,情知今天是栽到高人手里,不敢來硬的,猛地往前一頭朝惟希胸口撞去,一邊大聲哭訴:“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大姐你就行行好,放過我這一回吧!我女兒兩天沒有奶喝了,我沒用??!我就想給她買點奶粉喝!大姐你好人有好報,就饒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女人懷里的嬰兒終于被她連哭帶嚎的聲音吵醒,發出洪亮的極具穿透力的啼哭,聽起來倒全然不像是兩天沒喝過奶的樣子。 惟希早防著她,側身讓開一小步,女賊收勢不及,一腦袋撞在惟希身后的拉手立柱上,“咚”得好大一聲。周圍的乘客有的幸災樂禍笑出聲來,有的則不忍心地露出rou疼的表情。 女人“嗷”地一聲,這回是真的哭了起來,額頭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大概確實滿疼的。 “你們城里人良心怎么這么壞?!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我容易嗎?你們城里人就這樣欺負人?!我不活了!沒法活了??!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我今天就死在這里,是你們城里人把我們往死路上逼??!老天爺你可看著啊,我死了也別讓這個城里女人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