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楊戩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失血過多,需要補補?!?/br> “……我不是已經吃了九轉金丹了嗎?” “以防萬一?!?/br> (⊙o⊙)…去你的以防萬一,寸心畢竟心虛,不敢像往日一般頂上去,咬牙道:“那我需要吃多久?” 楊戩微笑回道:“伙房殺了幾十頭豬,把豬肝都留給你了,吃完就好?!?/br> 一旁的龍王龍后還勸寸心:“快吃吧,侄女婿對你多好,別挑食,挑食不好,聽話?!?/br> 寸心:“……” 第54章 一朝不慎吐真言 一切都似乎變得好了起來,瘟疫解除了,所有人都活了命,敖丙哥哥得到了神位,大伯一家得以團聚,就連楊戩,都好得有些不真實。 是的,不真實,寸心扒拉著碗里的豬肝,一手托腮陷入深深的迷茫。 她一直告誡自己,別相信楊戩,他的允諾終成鏡中花,他的情意遲早水中月,而她的所求到底一場空。然而,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他真的去為敖丙哥哥謀神位了,他真的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他真的在為她的家人考慮。他變了,和她記憶里的他,有些不一樣了。 前世那一千年過得如此不堪,寸心也不是沒有反思過,她自身當然過于猜忌,過于任性,過于恣意妄為,而楊戩,則是忽略她的想法,忽略她的情感,忽略他們之間的交流。如此這般,他們之間分歧越來越多,爭吵日益頻繁,感情消磨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張和離圣旨,他上天做司法天神,她下海沉郁至死。 這輩子,從一開始,她就抱著早點和離兩廂好,不若分開憶往昔的想法,除非原則性問題,一些不開心的生活瑣事,她基本都是輕輕放過,不與他爭吵。為什么呢,過去與他吵,是希望他有所改變,現在又不打算和他長久過日子,他怎么樣,干我何事? 她在他們之間的相處中率先發生了變化,萬萬沒想到,他也跟著變了。 他在姜師叔的教導下提前學會了哄她,雖說哄得方法和結果不盡如人意……寸心不由得笑開了,這件事還是天化以前偷偷告訴她的,他當時那幅傻樣,可以銘刻在心中緬懷千萬年了。 他不再一口拒絕她的要求,雖然他到現在還是沒能完全明白她心中的堅持,但他已經開始默默支持她了,出征的鎧甲里,總是縫著滿滿的暗符,平日里練武,他還會把她叫著一起去。 他甚至開始和她聊心事,自從上一次喝醉酒,兩個人躺在床上,把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趣事糗事傷心事都說盡了之后,彼此之間的隔膜,一夜之間打破。如若不是聽了武成王的壁角,這種美好的境況應當會持續很久吧? 而現在,不論是她說出來的要求,還是沒有說出來的要求,他都會替她辦到,比如他主動去給敖丙哥哥謀神位,比如他有禮地招待大伯父和大伯母,大伯母邀請他去東海玩兒,他還一口應下了,半點不見勉強之色。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最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為她發落了他視若生命的好狗、好兄弟——哮天犬! 龍三公主和哮天犬斗了多久,他們夫婦又為哮天犬吵了多少次,已經數都數不清了。重活一世,寸心早就放棄了與哮天犬爭馳在楊戩心中的地位,一是因為自降身份,掉價兒,二是因為,沒那個必要了,而且她自知壓根比不過好嗎? 可如今,就為著哮天犬幫自己瞞住他這回事,那狗到現在都沒能變回人形,而且連楊戩身邊都不準呆,被他趕去了姜子牙身邊,說是,什么時候學會了當一條好狗了再回來。平日里碰見了,他居然連一個眼神都吝惜,直接無視。 這種來自主人的忽視與傷害,對于哮天犬來說,比活活打死他更讓他難受。有時楊戩帶她出去散步,恰巧碰見了,那狗就在后面,嗚嗚咽咽直哭,連跟都不敢跟上來,楊戩依舊無動于衷。 三公主看得目瞪口呆,原來楊戩也會對哮天犬冷漠至斯啊。 “這簡直是,做夢也想不到,想不到……” 正喃喃自語時,突然碗里一重,楊戩不知何時回來了,他清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想不到什么,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吃下這么多豬肝?” 寸心看著碗里多出來的一堆豬肝:“……” 按照三公主往日的脾氣,她現在就該站起來,把桌子掀了,再把這一碗豬肝扣在楊戩的臉上。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她不相信人家,折騰出一堆事在先,人家心痛如絞還替她補簍子之后,就連這吃豬肝,也是為了她好,說來說去也是她理虧。敖姑娘抽抽鼻子,小口小口像吞□□似得吞豬肝。 可她都這么聽話了,楊戩居然還不放過她。 “你剛剛在想什么?” 寸心把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我想哮天犬呢,你居然這么罰他,不準他變回人形也就罷了,何必把他丟去師叔那里,師叔是三軍統帥,日理萬機,哪有時間教他?再說,這事我是主謀,他就是聽我的話,你也別太過了?!?/br> 楊戩看著妻子氣鼓鼓的小臉,臉頰終于有些豐滿起來,浮現出玫瑰色的紅暈,終于胖了些,不再是那幅黯淡無神的樣子了。有時他覺得,老婆呆呆的很麻煩,動不動腦袋一抽把自己的命都快抽沒了,有時他又覺得,這么傻乎乎的其實挺好的,因為她的世界永遠單純,看不到那些隱藏的險惡。 當日,東海龍王普降大雨后,楊戩便拎著哮天犬去找姜子牙。 姜子牙見楊戩臉上頗有些訕訕之色,楊戩將哮天犬扔在姜子牙腳下,冷聲道:“他早就知曉,寸心之事?!?/br> 姜子牙一愣回過神來,驚訝萬分地打量哮天犬,哮天犬一縮頭,忍不住又開始求饒。 “他竟能做出這種事?” 楊戩嗤笑一聲:“師叔何必故作驚訝,寸心之事,您不是也早就清楚了嗎?” “這話從何說起,貧道委實不知,如若知曉,怎會由她這般胡來?” 楊戩鳳目含威,如鷹隼一般緊緊盯著姜子牙。 “不知道?呵,我已審過哮天犬,最開始,主動給寸心丹藥的,是您。而且根據哮天犬描述的效果,吞服之后,臉上漸漸浮現血色,不復起初蒼白無力之相,這是補氣血的丹藥,沒錯吧?” “你若是不知道她失血在先,如何能對癥下藥,給她補氣血的丹藥?說起,弟子還要感謝師叔,若不是師叔賜藥,以她放血的勁頭,弟子回來只怕要對著一具干尸了!” 姜子牙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自己簡直比六月飛雪還要冤。 他急急辯解道:“師叔我是那種人嗎,再說無緣無故貧道害她喪命做甚,貧道給她丹藥確實是因為知道她失血,但貧道真沒想到,她是在自己放血,貧道以為她是、她是……” 楊戩的眼神依舊如深潭一般寒涼刺骨,姜子牙知曉,他這就是來找自己對質算賬的,他一橫心,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以為她是天葵至了!” 這個答案委實出乎意料,饒是楊戩,聰明絕世,也想不到,師叔給丹藥,竟然是因為這個…… “你說,她臉色蒼白,體力不支,面上有時顯出痛楚之色,她素日康健,又是龍族,無病無痛,貧道不聯想到天葵,還能聯想到哪里?” 楊戩反駁道:“可她往日至了,也絕不會如此,師叔莫要借口推脫了?!?/br> “嘿,你老婆平時來天葵是什么樣子,貧道怎么知道?!貧道還以為她是第一次來呢,畢竟龍族,萬一和凡人不一樣呢……” 楊戩:“……” 話題一下轉移到了一個詭異的方向,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終于,楊戩嘆了口氣道:“可您還是明知她狀況很不好,明知她痛苦又疲累,仍舊瞞著我,仍舊讓她去抽所謂的‘凈水’,不是嗎?” 姜子牙面露懺愧之色:“此番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們夫妻,可你要知道,貧道不僅是你們的師叔,還是大周的元帥,替天封神者!六十萬將士的命,貧道不可不顧啊?!?/br> “所以你就選擇,犧牲寸心的身體去交換。師叔,楊戩能夠理解,但無法接受,哮天犬就留在您這兒了,望您能好好教導于他,何為德,何為義!” 說罷揚長而去,徒留一人一犬,空自嘆息。 而楊戩為寸心出頭的這一切,寸心俱是不知曉,楊戩看著她生動活潑的表情,也從未打算告訴她。 就讓她這么傻下去吧,橫豎有他,只是這般傻,他都不忍心再繼續折騰她了。 寸心愣愣地看著楊戩對著她碗里一指,豬肝瞬間變成香噴噴的烤rou。三公主眼睛都直了,又驚又喜,期期艾艾道:“你,你,我,我不用吃豬肝了?” 二郎真君笑道:“這法術是有時限的,三刻鐘不吃完,便又會化作豬肝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大口大口的刨飯聲,楊戩忍笑摸摸她的頭,又替她盛了一碗湯。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五日,二人世界,頗有溫馨之意,只是寸心心中,虛幻之感,卻益發濃重了。 突有一天,姜子牙喚寸心去,言說:“師侄媳婦,你那堂兄東海三太子天天在封神臺嚷著要見你,連清福神都受不了,你便去一趟吧。還有……” 姜子牙長嘆一聲道:“前幾日,是師叔對不住你啊,你莫要怪師叔?!?/br> 寸心有些不解,粲然一笑:“師叔哪里話,都是我自愿的,和您哪有關系。您別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好好處理公事要緊吶,我先去見我三哥去了,回見(*^__^*)” 說著就跑出去,姜子牙回過神來,搖頭笑道:“當真是個,天真懵懂的傻姑娘啊。唉,也是,楊戩一個人的心眼兒就夠用咯?!?/br> 封神臺是封神之地,尋常仙家,若無黃巾力士引領,根本都找不到。寸心隨著黃巾力士剛剛登上著祥云繚繞的高臺,就聽見她三哥的哀嚎。 “快叫我寸心meimei來見我!不然,本太子就吵死你們,哼╭(╯^╰)╮?!?/br> 寸心忙謝過黃巾力士,上前去拍了他一下道:“三哥,別嚎了,我來了,這臺上都是你日后的同僚,你再吵,小心人家以后給你穿小鞋!” 敖丙一見寸心,就抱住她的腿眼淚汪汪:“只要能讓我見到你當面感謝,就是把哥穿成三寸金蓮都不怕??!” 說著就開始自己打自己耳光,啪啪啪聽得寸心都rou痛。 “meimei啊,是做哥哥的對不起你,一把年紀,一事無成,連神位都撈不到一個,居然還讓你去用命換!辛虧我妹夫發現的早,不然,你讓哥哥怎么辦吶!是哥對不住你,你打我吧,打我吧?!?/br> 寸心急得去壓他的手,可他如今雖未正式封神,但名字已經寫上封神榜,得此榜加持,魂魄凝實,又是鐵了心要自己打自己,寸心一時都壓不住。 “好了!”三公主急得一聲暴喝,“你這么是干什么!又不是光為你!人家也是為自己封神做準備嘛!” “啥,你也要封神?” 寸心耳力敏銳,忽然聽見一聲撞擊聲,忙掩住敖丙的口道:“小聲點,萬一被別人聽到就不好了!” 敖丙兩爪子扯下她的手道:“誰會聽啊,他們嫌我吵,早就跑了,你快說,你為什么也要封神,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可我剛剛明明聽見,有撞擊聲……” “那是你聽錯了,聽錯了!快說,快說,封了神就不能和我妹夫在一起了,他對你這么好,你也舍得?” 第55章 惡意侵權心無奈 寸心一聽怔住了, 自重生以來, 一直堅定的雙眼露出了迷惘之色。 她嘆道:“是啊, 他對我很好, 我做夢都沒有想過, 他竟會待我到如此地步,若是以前……我必定會更加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可現在, 我卻不敢了?!?/br> “不敢了?”敖丙有些疑惑,不是不想,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這是為何?” 寸心戳了她三哥腦門一下, 笑道:“一是因為我在龍門立下誓言的人,將來必要振興水族, 和他在一起, 你叫我以何身份去管水族之事?二是因為你們男人的心吶,比天上的月亮,還要陰晴不定。我不確定, 他會一直對我好, 但我敢肯定,封神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唯有封神,我才有足夠的權力去踐行我的誓言, 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br> “哎,水族的事,自有哥哥弟弟們去做,你一個丫頭片子,cao這心干嘛。還有啊,別把我們男人都帶上,妹子,哥是什么樣的人,你可是一清二楚,那對姑娘,可都是一心一意,難道楊戩背著你紅杏出墻,還是做了其他對不起的事?” “水族的事莫再提,我已經對天發誓,違約是要遭報應的。還有你這一心一意,是一次一心一意吧!” “對天發誓了啊,這確實有些難辦,咱們修行之人,最重誓約,你說你心這么誠,難保天道不會感應,記錄在案……” “所以不要再勸我不做了嘛?!贝缧姆藗€白眼,至于紅杏出墻,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其實我早就相信他不會紅杏出墻了,這也是這些年,咳咳,是這幾個月,才想明白的。楊戩此人,重信重諾,重情重義,我對他有情有恩,他對我有諾在先,以他的秉性,他根本不會背著我偷吃??刹患t杏出墻并不代表他不會變心?!?/br> 敖丙聽了這番論調,嘖嘖稱奇:“寸心meimei,你這是從何說起,他都根本不會紅杏出墻了,你還懷疑他變心,這也太沒道理了?!?/br> “你覺得沒道理,是你根本不了解他。信義可以管住他的rou體不出墻,可至于情感方面,所謂情不自禁,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何況我呢?我是擔憂,他有一天厭了我或是發現自己愛上別人,卻迫于信義和我綁在一起,那不是,既害他又害我嗎?” 敖丙眉頭皺起,滿臉不可置信:“寸心meimei,這么多年沒見,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變得這么沒自信。你是誰啊,西海三公主,咱們龍族有名的美人兒,當年來西海求親的,何止凡幾,這楊戩入了你的”彀中,哪還有變心之理?” 寸心被他逗得一樂,嘻嘻笑出聲來,又戳了敖丙一下:“要是嫁給你這種色中餓鬼,我當然很自信,問題是,楊戩不是你這種人?!?/br> “這些日子以來,由于,由于我一直想著,我倆不合適,我趕快得個神位與他和離,因而一直收斂自己的脾氣,想著何必與他爭吵呢,遲早都要分開??扇羰俏乙c他一起生活下去,我不可能一直忍著,一旦爆發,他就會發現,我根本就不是他想得那樣,那時候,他便不會如今日這般待我,我又怎能忍受呢?” 畢竟,他們之間的性情志趣,愛好偏向,未來方向都差得太遠了,寸心心中感慨,只余下淡淡的澀意。 敖丙聽得滿頭冒金花:“算了,算了,你們女人心,海底針,還好咱們是兄妹,你不是我老婆,不然遲早被你繞死。哎,問題是,你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啊,你已經被救活了,你的自殺陰謀已經破產了!你還能怎樣,哥勸你,別東想西想的,就好好和楊戩過吧,他至少,至少還有一張臉??!你生氣時,看看他那張臉,難道都沒覺得舒緩點嗎?” 寸心仰天長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哼,再好看的臉,多看幾年也是一樣的了!而且,誰說想這些沒用了!我偷偷聽姜師叔說了,通天教主早就集截教上下在潼關后擺下萬仙陣,三教弟子,俱要入劫中,各憑福運,到時候,死傷無數,多我一個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