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其他人的戰況,也是甚佳,余化龍的四個兒子都是重傷逃回,他自己嘛,挨了姜子牙一鞭,還被哮天犬咬了一口,灰溜溜地縮回關去。 大家回營,都道是破關就在眼前,伐紂大業更進一步。然而,俗話說,好事多磨,古人一般不騙人。 余化龍那個在外學藝的兒子余德回來了! 這個余德名字帶德,實際最缺德!他師從截教烏云大仙,擅長的是毒痘。他回家一看,父親躺在床上□□,哥哥們不是傷了胳膊就是傷了腿,總之就沒一個是身體康健的,這口氣如何咽的下? 他用從師父那里取來的靈藥治好父兄,定下毒計,當天晚上,余家五弟兄乘五方云到周營上空將五斗毒痘四面八方潑灑,這是要毒死周營所有人吶。 寸心從夢中醒來時,楊戩已經不在身邊,周身有結界籠罩自己。寸心一怔,他是吃多了嗎,弄個結界困住她。 寸心拿起如意,破結界而出,就聽見了營帳四周一片□□,她一驚,猛地披衣起身,見到此生從未見過的人間慘景。 將士們紛紛倒在地上□□,渾身發熱,身子止不住顫抖,一個一個痘疹接連冒出,輕輕一觸,痘疹破裂,便有膿流出,痛得直在地上打滾。寸心望去,所見皆是如此,煙火斷絕,周營上空仿佛都蒙上了一層死氣。 “這是怎么回事?!”寸心見楊戩面色凝重,疾行而來,忙追問道。 楊戩沉聲道:“你怎么出來了,快回結界里去!” 寸心道:“我是龍,這些凡間毒物害不了我,你快說,是不是那些潼關的混賬打不過半夜跑過來投毒?” 楊戩打量她四周,見她確實無事,這才放下心來道:“正是如此,這是痘毒,陰毒無比,我們有道行傍身,不受侵害,可這些凡人將士,可就遭了難了?!?/br> “那該如何是好?”寸心急急道,“你們師門不是有丹藥嗎,趕快拿出來救人??!” 楊戩搖頭嘆道:“已經分發完畢了,解毒丹數目太少,大軍有六十萬,根本不夠,剛剛治好的人,不過多時,就會再次染上。師叔已經派人向玉虛宮求援,我前去采藥,過些日子便回,到時候一齊救治,方有生理。你一個人在此,千萬小心,如意不要離身,我把哮天犬留下,有事便遣他來尋我,知道嗎?” 寸心點頭,眉頭緊蹙:“你也要小心?!?/br> 楊戩應了一聲,騰云便去了,寸心見著這滿目瘡痍,與剛剛跑來的哮天犬相對無言,這可該如何是好? 她來到中軍中尋姜子牙。 姜師叔早沒有過去神采飛揚,頹然坐在案幾后,不住長嘆。 寸心幾步上前見禮,姜子牙見她,苦笑道:“你們龍不愧是天生神獸,無事便好啊?!?/br> 寸心坐下,替他奉茶,本來還想過來師叔這里找找安定感,沒想到,師叔比她還要沮喪。寸心暗嘆一聲,勸道:“師叔,你不是已經派人去求援了嗎,還有楊戩剛剛去采藥去了,肯定很快就能回來治好大家了?!?/br> 姜子牙無奈搖了搖頭:“凡人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很脆弱的。楊戩找藥不知道藥多久,玉虛宮煉藥,難道就不需要時間嗎?這一來一去,六十萬大軍不知要折上幾何,而且,軍中煙火已經斷了,沒有飯吃,餓上幾日都會死啊?!?/br> 寸心騰地一聲站起來,道:“這有何難,我現在就去做飯,總不能叫將士們餓死?!?/br> 說著,她就箭步如飛來到伙房,伙頭軍們,身子弱一點的都倒在地上,身子健壯的居然仍舊撐著忙碌,領頭的大叔,手都在哆嗦,還在一刀一刀切菜。 寸心見狀,一把奪過刀來,哐哐哐切起菜來。那大叔見她,驚得忙把她推出去:“哎呀,楊夫人,咳咳,你怎么來了,快回去,回去,別傳染了你!” 寸心笑道:“大叔,你忘了,我是龍,不怕這些,你快去歇著吧,我來我來,你們再堅持一下,楊戩已經去采藥去了,很快就能回來救大家了?!?/br> 大叔這才顫顫巍巍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有道行的,就是好啊。老頭子我也還能堅持,必須得給大家做飯,不能讓大家餓著?!?/br> 寸心苦勸無果,老人家跑到一旁去洗菜去了,也只能加快速度切菜。 這一面切,一面心神不寧。姜師叔沉痛的話語猶然在耳,這么多人,這些熟悉了已經建立起感情的人,難道都會死去嗎?她回想起剛剛一路走來,見到的情景,熟悉的守營小哥,常向她打招呼的巡營士兵,還有這些,每次都多給她打菜的伙頭軍,都是飽受病痛折磨。 她的眼前不由得蒙上一層水霧,要是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就好了,或者像她這樣是天生神獸也好啊。等等,天生神獸?! 寸心眼前一花,一走神,刀就不小心割破了手。 鮮紅的血珠沁出,紅艷艷如珊瑚果一般,寸心心思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升騰而起。她將血在菜葉上抹勻,用另外的菜葉包裹起來,塞進大叔口中,笑道:“您吃吃,這菜好吃嗎?” 大叔大口大口嚼著,道:“好吃!我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菜,感覺好像身體上的病痛都減輕了?!?/br> 周圍的人聽見都笑他,說是吃片菜葉子而已,哪有那么神? 只有寸心,垂下的雙眼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止不住心中的狂跳,這么多熟悉的人,不可不救,而她和敖丙哥哥封神,似乎還差些功德…… 第52章 痛心疾首卿不知 姜子牙一直緊繃的心情終于緩解了許多。他就說楊戩的媳婦娶得好啊,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下,還能主動去廚房幫忙,不僅如此,她還找到了地底蘊含靈氣的凈水來加入士兵的飲食之中,雖然僧多粥少,但也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軍中的疫情。 只是,似乎把人家媳婦兒累很了。姜子牙有些擔憂地望著寸心慘白的膚色,問道:“師侄媳婦,你是不是太累了,趕快回去休息吧,這里的伙頭軍身體狀況都緩解了許多,就讓他們來吧?!?/br> 伙房的將士齊齊稱是,都道:“楊夫人,辛苦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們來就可以了?!?/br> “對對對,大家加把勁,趕快幫忙,南大營那邊的還有許多將士沒有吃過這凈水所做的飯食,得趕快給他們送過去?!?/br> 寸心慌忙道;“不行!不是……師叔,我的意思是,地面濁氣過多,凈水靈氣容易流失,必須要讓我用御水神通維持,否則效果就沒有那么好了,以前都是我親自把飯送到將士手中的,所以,我沒事的,您就讓我在這里吧?!?/br> 姜子牙聞言,有些愧疚道:“原來如此,那可就辛苦你了,這里有些丹藥,你快吃了補充體力吧?!?/br> “好!”姜子牙眼看著她就像餓虎撲食似得奪過丹藥,一口吞下,一面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面擠出笑容道:“我無事,謝謝師叔,好多了?!?/br> 她這臉色可不像好多了的樣子,姜子牙心中暗嘆,卻也不提,他不僅僅是楊戩一個人的師叔,更是周營的元帥,還有千萬將士的命等著呢,罷了,日后再好好補償他們夫妻吧。 寸心看著姜子牙離開,長舒一口氣,差點摔倒在地,忙倚著菜案,頭暈目眩,急著周圍打量,辛虧大家都忙手中的事,沒有注意她。只差一點點,她就要暈倒在當場,到時候一把脈,所謂“凈水”的真相就會被揭穿,那可就完了。 可是如今,她是既慶幸,又哀嘆,楊戩已經走了三天了,他怎么還不回來啊,再不回來,她可就熬不住了。 為了避免周營諸人發現“凈水”的真相,伙頭軍做好飯后,她會以施法加“凈水”的借口將大家都請出伙房,之后她都是親自將飯送到將士手中或者讓哮天犬偷偷幫忙,哮天犬呆呆傻傻,士兵們都病得頭暈目眩,如何能吃出飯菜中的異味,事實就這么一天天瞞了下去。 一條龍的身體有多長,能有多少血在體內流淌。到了第五天,寸心已經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她顫抖著從床上起來,剛剛坐起升,眼前一黑,就栽倒下去,重重摔倒在地板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胸口如同壓了一塊大石,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如同瀕死的魚。 她聲音細弱,叫道:“哮、哮天犬,哮天犬!” 仿佛過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那狗兒終于跑進來,寸心伸出手,艱難道:“快給我,給我?!?/br> 哮天犬面露不忍之色,忙把手中的丹藥遞給她。 丹藥入口即化,大量靈氣填補寸心內里的虛脫,然而不過是杯水車薪,不過總算能站起身來了。 寸心扶住額頭站起身來,感覺終于從地獄里爬出來了,還不待休息完備,忙對哮天犬道:“你是怎么和哪吒說的?” 哮天犬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按你說的,說有些病人病得太重,需要吃丹藥,讓他把他師父給他的送過來一些?!?/br> “呼~~~對,就這么說!”寸心舒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描補道:“我主要是怕他們知道丹藥都被我吃了,有些不好意思,才叫你撒謊的,你可千萬別說出去,知道嗎?” 哮天犬點了點頭,寸心伸了個懶腰,穿鞋準備出門,一邊收拾一邊對哮天犬道:“等會兒幫我送飯,看到人你就避開知道嗎,千萬別讓他們見到飯,記住,千萬別讓他們見到!” “嗯……”哮天犬立在原地不說話。 寸心正準備掀簾而出時,哮天犬突然叫住她:“三公主!你!……” 寸心回頭嫣然一笑,問道:“怎么了?” 哮天犬看到她的笑靨,眼前浮現出主人的音容笑貌,過去主人都是將他捧在手心的。 那一句“只要我活著,就不準你死?!?/br> 他一生都不會忘記。 內心痛苦的掙扎終究還是歸于平靜,他聽見自己有些哆嗦的聲音。 “沒,沒什么,你,你去吧……” 寸心切了一聲,大步走出去了。 今天,本該是同過去四天一樣,可變數,時時都在發生。 楊戩終于回來了。 他風塵仆仆帶著草藥交給姜子牙,派白鶴童子緊急送一部分去八景宮,又留下一些給將士直接服用。 姜子牙面帶愧疚之色,對楊戩道:“你快去看看你媳婦吧,她從地底抽凈水來緩解疫情,現在應當在伙房,她累壞了,你去幫幫她,讓她好好休息?!?/br> 凈水?什么凈水,楊戩心下疑惑,也不待多言,忙朝伙房去。 到了伙房,更令他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外等候。領頭的大叔見他來,忙沖他打招呼:“哎呀,楊將軍你終于回來了,楊夫人正在里面施法加凈水呢,哎,楊將軍你不能進去,旁人進去會破壞靈氣的!” 楊戩皺眉,破壞靈氣?她有幾斤幾兩,旁人不清楚,他難道還不知道么,她怎么知道去哪里尋水,又從哪里學來維持水中靈氣的法術? 楊戩想闖進去,又顧及旁邊這些齊齊攔住他的伙頭兵,當下天眼一開,伙房內情景全部顯現。 寸心根本不在其中,反而是哮天犬偷偷摸摸用籃子裝著飯食,準備穿墻而出。楊戩敏銳感覺到不對,他騰身而起,越到伙房后側,將哮天犬攔了個正著。 “主,主人!”哮天犬兩股戰戰,下意識將飯籃往身后藏起。 楊戩濃眉一立,喝道:“拿出來!” 哮天犬搖搖頭,磕磕巴巴道:“三、三公主說,不能讓旁人碰?!?/br> 楊戩冷笑一聲:“不能讓旁人,那如何能讓你拿?!?/br> 他劈手奪過籃子,打開一看,一時五內如焚,猶如萬箭穿心,刺心裂肝之痛,讓他頃刻間目眥盡裂。修道之人,五官敏銳,飯籃中放了香草遮掩氣味,可距離這么近,如何能瞞得住楊戩?那股帶著咸腥味的血氣,將楊戩的眼前都染得一片血紅。 他倒退一步,差點摔倒在地上,哮天犬忙扶住他,連聲叫:“主人!主人!” “她在哪兒!在哪兒??!” 哮天犬哭泣道:“在,在西大營?!?/br> 話音未落,楊戩已經在百步開外,哮天犬大喊一聲:“主人!” 楊戩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哮天犬的聲音戛然而止,如墜冰窟。 一路上,與他離開時的境況迥然不同,許多人雖然面帶病色,但死氣已經散去,大口大口吃著飯菜,吃著他心愛女人的血…… 楊戩終于見到了寸心,她蒼白的如同一個幻影,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日光灼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仍舊笑著,如同風中的雛菊,分發著飯菜。 “快吃,吃了你們的病就能好了?!?/br> 楊戩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打橫抱走,不顧周圍人驚訝的眼光。 寸心開始有些心虛,隨后大力掙扎起來。 “你做什么!飯還沒分完呢!楊戩!放我下來!” 然后她就聽見他似哭泣一般的聲音,在她耳畔如雷鳴炸響。 “放你下來,繼續去放血至死嗎?” 啪,一滴guntang炙熱的淚打到寸心憔悴的臉頰上,寸心一怔,一言不發。 在他們的床上,楊戩以看著陌生人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妻子。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清楚她內心在想些什么,因而時時都能收到她贈予的“驚喜?!?/br> “為什么?”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如波,天知道其下掩埋的暴怒與瘋狂。 寸心膽怯地避開他的眼神,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