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節
“與使君共死!” 百余人的吼聲響徹長空,大地為止震動。 林邑人不明所以,盯著搖搖欲墜的郡城,仿佛盯著獵物的惡狼,亮出森森獠牙,正待撕扯入腹。 最危急時,林邑兵的身后突起一陣sao亂。 十余輛武車突然出現,在陣后排成一列,擋板同時升起,伴著一聲尖銳的哨音,箭矢如雨。凡在射程內的賊寇盡數倒地,多數被扎成刺猬。未死的在地上翻滾,能動的倉皇逃竄。 箭尖全部沾染毒藥。 被射中的賊兵,沒有當場死亡,也會在數息后七孔流血,氣絕身亡。 三波箭雨之后,武車緩緩前行。 車輪兩側架起的長刺泛著寒光,滾動向前時,倒在地上的賊兵全被碾壓,骨碎聲不絕于耳。 這樣的場景,林邑人何曾見過。 看到遍地殘尸碎rou,連骨頭都被碾成碎渣,眾人無不驚駭欲絕。 哪怕武車只有十一輛,哪怕己方兵力是對方的數倍,照樣心驚膽裂,一個接一個抱頭鼠竄,任憑將官破口大罵,鞭子抽的啪啪作響,始終頭也不回。 對林邑兵來說,如果當面廝殺,這百十人不過是砍瓜切菜。 目前的情況卻是,對方躲在武車后,無意短兵相接。 自己連敵人的邊都摸不著,迎面就是一通飛箭。還不是尋常弓箭,而是染了毒的!被這樣的箭射傷,即便不是要害,僅僅是擦碰到一點,沒有解藥也休想活命! 林邑兵固然兇悍,終歸是血rou之軀。同城中守軍鏖戰數日,本就疲憊不堪。又遇武車絞殺,哪里還能支持得住,全部轉身就跑,任憑將官呼喝鞭打,壓根不聽指揮。 將領無法,眼見武車碾壓而來,手下盡數狼狽逃竄,無法組織起來迎戰,干脆鞭子一甩,跟著手下一起跑。 林邑兵四散逃竄,郡城之危暫解。 武車停在城下,城頭守軍猶不敢相信,狠掐一下大腿,痛感當即襲來,仍覺身在夢中。 “可是曹使君當面?” 賊寇退去后,武車放下擋板,一名做商人打扮的漢子站在車轅上,對城頭抱拳,揚聲說道:“仆等自幽州來,往夷狄處市貨。日前獲悉賊寇兵犯日南,特來相助?!?/br> 說話間,漢子打開一只木籠,放飛一只鵓鴿。 鵓鴿頸上掛著一枚木牌,上刻幽州字樣,是幽州商隊獨有的標志。 確認木牌不假,日南太守就要打開城門。卻聽漢子道:“曹使君,賊寇今日退去,難保不會再來。城門不宜開啟,理當加固。我等留在城外,可助使君御敵?!?/br> 心知此言有理,日南太守沒有堅持,鄭重拱手,道:“謝諸位壯士!” 漢子在車上還禮,請城頭放下吊籃,言有書信遞于太守。 吊籃一下一上,不用片刻時間。 看過送上的書信,日南太守臉色驟變,怒發沖冠,一字一句道:“李遜,我有一口氣在,必將你碎尸萬段!” 眾人不解其意,待曹太守言明,知曉林邑兵攻城的真正因由,無不恨得咬牙切齒,裂眥嚼齒。 “如能活命,我必殺此賊!” 李遜起兵謀反,引賊寇入侵的消息傳遍城頭,頓時群情激憤。 憤怒的情緒被點燃,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燒,這樣的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武車停在城下,健仆和護衛抓緊時間伐木鏟土,搭建起簡單工事。為首的漢子寫成短信,系到鵓鴿頸上。 咕咕兩聲,鵓鴿振翅飛遠,很快消失在云端,再不見蹤影。 消息送出不久,設在各番邦的商行陸續活動起來,行走在交州附近的商隊接連奔赴日南郡,短短數日之間,集合起一支將近五百人的隊伍。 別看人數不多,憑借武車之利,照樣讓去而復返的賊寇未得寸功。 日南郡久攻不下,反而損失慘重。 九真郡是“盟友”轄下,不能肆意妄為。 這樣的發展和林邑國主的預料完全不同,面對群臣質疑的目光,林邑王頓感焦頭爛額,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寧州刺使周仲孫得朝廷旨意,親自率兵南下,目的地卻不是交州,而是大舉出兵、國內空虛的林邑! “賊寇膽大包天,侵國朝疆土,殺我軍中兒郎,害我漢家百姓,罪惡滔天,必當誅之!” 周仲孫早年貪酷,是個有名的兇人。 如今有商貿之利,不再盤剝治下百姓,對膽敢侵擾邊州的賊寇卻更加兇狠。數年下來,兇名更上一層樓,儼然是坐鎮寧、益兩州的一尊兇神。 最顯著的例子,有夷狄侵擾邊境,搶劫糧食牲畜,擄走六十余丁口。 周刺使得報,直接調兵殺過去,糧食牛羊翻倍搶回來,動手的部落都被抓做奴隸,送到鹽井做苦工,要么就送到海船上,和早前抓到的賊匪作伴。 總之,誰敢碰他轄地半寸,必會招至瘋狂的報復。 一刀咔嚓還是抓做奴隸,全看周刺使心情。 知道是這位帶兵,林邑國上下都繃緊了神經。 林邑王很想說,他發兵不假,可起頭的是李遜! 周刺使不管那么多,反而加快進兵速度,眨眼就打下兩座縣城。 按照寧州官兵的話來說:官家說林邑是首惡,那你就是首惡!官家要滅林邑,從國主往下,最好洗凈脖子等著挨宰!妄圖掙扎,老子不只讓你死,還會讓你死得格外緩慢、分外痛苦! 日南之危暫解,郡中上下視李氏為仇;周仲孫發兵,林邑國自顧不暇,再派不出援兵。 同九真郡相鄰的武平、交趾兩地召集青壯,不足以立即攻打李遜,卻能組織起有效的包圍圈,將賊寇死死堵在九真郡內。 李遜孤立無援,之前打出“投靠秦氏”的旗號更成為催命府。 現如今,桓漢朝廷視他為國賊,欲殺之而后快。交州百姓視其如血仇,恨不能生啖其rou。 秦策為糧食發愁,完全將他當做麻煩,壓根理都不理。不是礙于面子,都會派人告訴桓容,這樣的人該殺,早殺早利落。 更糟糕的是,李遜和林邑王都沒有想到,叛亂的目的未能達成,反被桓容利用,成為收回林邑土地的借口。 看著鵓鴿送回的消息,鋪開不斷完善的輿圖,桓容提起筆,圈出林邑國所在,滿意的點點頭。 自古就是我朝領土,收回是理所當然。 原有的地盤收回來,還可以趁機擴大點,著手設置郡縣,統統消化吸收。 后世人會如何評價,管他呢! 所謂“自古以來”就是絕對的依據,誰敢不滿直接揍回去! 交州的消息傳回沒幾天,漢中又送來急報,言秦青州刺使,以降將身份得以重用的唐公洛不滿秦策,據青州謀反! 僅是起兵謀反,尚不足以讓桓容這般吃驚。 關鍵在于,這位青州刺使和李遜一樣,喊出了“投靠建康”的口號。 這就很尷尬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救是不救 先是李遜,后是唐公洛, 一南一北先后起兵, 立起造反大旗。烽火再度點燃, 南北呼應,漸有燎原之勢。 李遜據九真自立實為私利。 九真李氏早有謀反之心, 此番為奪交州,引林邑兵入境,殺日南守軍百姓上千, 犯下滔天罪行, 留下累累血債。 縱然是九真郡內, 依有職責李遜之聲,更有治所官員不顧性命, 大罵李遜國賊。李氏手下甲士亦對其生出不滿, 人心浮動, 隨時可能生出兵變。 這個關頭, 建康下旨討逆,指其反掖謀逆, 里通外國, 罪不容??! “溝通外賊, 害交州百姓, 就當千刀萬剮!” 事情的發展證明, 這種“拍腦袋造反”的行為,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謀反是重罪,勾結林邑更是罪上加罪。加上喊出“投靠長安”的口號, 李氏迅速淪為交州公敵,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其下場可想而知。 林邑國自顧不暇,壓根沒法伸出援手。 遇寧、益兩州雄兵,半個國境很快被攻下。之前被征服的小國和部落抓住時機,紛紛揭竿而起??吹綕h兵大旗,立即拿起武器,殺死守軍,開城門迎天軍入內。 不到三個月,漢軍已攻至林邑都城。 進兵如此神速,行走在番邦的商隊功不可沒。 在林邑國內設立的商行,更是發揮出巨大作用,四處活動,說服各部酋首,為大軍前進減少不少阻礙。 事情至此,林邑國危如累卵,沒有半點翻盤的可能。 兵臨城下,坐困愁城,完全是在等死。 不等守軍行動,漢軍抵擋當日就動手伐木,從外邊將三面城門堵得嚴嚴實實,僅留一面可供逃生。 守在城內,早晚會被困死;如要逃生,必會遇上漢軍截殺。 無論如何選擇,最終都是死路一條。 周刺使顯然沒有太多耐性,更不會留出時間供林邑人選擇。確定三面城門全部堵住,迅速點齊兵將準備攻城。 之所以行此計劃,全在林邑城建造特殊,帶有中原建筑特點。為保護城內建造的高墻,此刻顛倒過來,成為困死城中人的囚籠。 “林邑殺我將兵,害我百姓,本該千百倍償還!” “我要這一城的人都為手下兒郎和交州百姓陪葬!” 周仲孫身披鎧甲,手按寶劍,策馬立在大軍前,猛然間寶劍出鞘,大聲喝道:“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將士齊聲高喝,氣勢雄渾。 刀盾手揮舞長刀,用力敲擊圓盾。余者高舉槍、矛頓地,弓兵控弦,發出震耳嗡鳴。 “攻城!” 周刺使一聲令下,號角聲驟起,蒼涼、豪邁。 甲士扛起云梯,士卒推動攻城錘,在號角聲和鼓聲中奮勇前進。 守軍知曉不妙,立刻張弓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