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睜開眼,眼里是一團暈黃的光暈。她的眼睛費力的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是自己住的房間。然后身旁有清淺的呼吸。她一轉眼就看到自己床邊坐著的人,詭異的是這個人一雙眼睛灼灼的清明,他的手還緊緊地抓著她的手。 “你……不是……”她一說話,喉嚨又開始疼起來了。她想問楊瑾維他不是在出差嗎?她記得他好像出差了,他怎么會在自己的房間里,好像這個時刻應該是夜晚吧,他怎么跑到她的屋子里來了。 “你感冒了,正在發燒,不要亂動?!彼恢泵悦院?,睡得很不安穩,動來動去,時不時的身體還要抽搐一下。他總是擔心她動來動去的把手上的輸液管給壓著了,然后影響治療。所以他只好坐在床邊,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腕。 她才發現原來被他捉住的手上纏著輸液管。 她還發現自己的腦子有點發梗,她居然記不起自己為什么會感冒,為什么這樣渾身無力軟綿綿的躺在床上,為什么他要這樣守著她? 費力的想,之前她在做什么,她好像去了一個地方,好大的雨。然后……然后……哦,她看到了那一張被鑲在大理石上的黑白照,mama對著她笑。 那么她為什么要去墓地呢,是因為想mama了嗎?時間再往后面倒退一點……哦,有人說mama是被氣死的。那個老周說,“那天的新聞報道很不一樣,鬧出新聞的是瑞通集團的小兒子,……大喇叭正在議論……你mama來了。然后她扯過報紙……整個人就不好了……暈倒在馬路上,差一點就被車給撞了……” 她轉開臉,眼淚默默的流出來。她怎么能夠,怎么能夠相信他們的說辭,她怎么那個時候不知道mama受到了那樣的打擊。 她的聲音開始嗚嗚咽咽,像是受傷的雛鳥,明明沒有一把好嗓子,偏要表達自己的悲傷。 楊瑾維說,“我知道,都知道……你不要難過了?!?/br> “走……你走……”她每吐出一個字,喉頭上就像是多了一個傷口,她現在一點都不愿意想他為什么會坐在這里,為什么要隱瞞她。她腦子里已經夠亂了。 “喝點水?”他試探的問。 喝水什么?不,不……她什么都不要,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覺得心里像空了一塊,怎么捂著都是空的。胡亂的甩手,“你走!” 喉嚨又疼了一次,疼得幾乎讓她緩不過來。眉毛眼晴緊緊揪在一處。 他仍就不放手?!靶⌒尼橆^。醫生說你現在情況不太好了?!?/br> 這人到底長沒長耳朵,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 她幾乎是惱怒的抬起另外一只手直直的指著門口。像黑夜一樣漆黑的眼晴瞪著他。 她的固執任性他一向知道。 這個時候卻不是讓她任性的時候,所以他也給固執的握著她打著點滴的手?!昂瘟柘也还苣悻F在怎么想的,現在你生病很嚴重,你不配合治療,我不介意把你綁著也要輸完藥水?!?/br> 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跟她過不去,明明她那樣痛那樣絕望了,偏偏他還要跟她說狠話,要惡狠狠的跟她說要綁著她。他把她的手拽的很疼,還不要松開。 兩人間固執的對峙,她恨不得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也是豎著眉毛,黑沉沉的眼睛全然沒有半點軟和。瞪著瞪著她的眼睛開始酸脹,水霧開始彌漫,然后她又哭了。她恨自己躺在床上像一個廢人一樣,事事都被人拿捏著。 有什么東西覆蓋在自己的眼睛上,柔柔的帶著切維濃的味道。很快的吸掉眼睛的淚水,再拿開的時候眼睛開始變得清明。然后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樣的嘆息讓她疼痛的心里莫名其妙的煩躁。無所事事的她盯著點滴在塑料管里漾開一圈圈漣漪,眼晴澀澀的盯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好像沒過多久終于等到楊瑾維拿著棉簽替她抽掉針頭。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整只手臂都麻掉了。 “出去!”現在他總可以出去了吧! 楊瑾維細細打量她,感覺心里都揪痛了,“你還沒吃藥,我去叫人弄點吃的。吃完飯再吃藥,傷胃?!?/br> 屋里終于安靜了。 沒多久門又被打開,然后輕盈的腳步聲里她不動聲色地閉上眼睛。閉上眼睛仍能感覺到有一股視線落在她身上,那強烈的視線她想忽略都不行。 顯然她糊弄不了他。楊瑾維是聰明睿智的。他比誰都來得精明。 “起來自己吃飯,還是我喂你?” 她不得不睜開眼睛看他。 紅紅的眼眶,紅紅的鼻頭,那嘴唇也因為發高燒而變得艷麗。她這樣看著他的時候,他心里一抖。放下手上的托盤,“吃點飯才有力氣,想要罵人也得有力氣才能罵人不是?” 端著托盤的楊瑾維真可惡,一點都不像是餐廳的服務生,倒是把每一個動作都做的珍貴矜持。還有端著盤子的這人真會說風涼話,這點倒是很符合他的本性。她凝著眼珠子就那樣看他。 楊瑾維笑——她或許根本不知道她這個樣子簡直又可愛又無辜,哪里像是在瞪人? “哎,何凌宵,我像拾一只流浪貓一樣把你領回來。剛緩過勁就已經想伸出爪子?!彼h飛千里,丟下工作不是為了跟她說狠心話的,是怕她難過的連個依靠都沒有。 “你……”眼前這個人,此刻應該在n市,還有幾天才回來,他雙眼布滿血絲,連笑著調侃都帶著疲色。 是啊,她憑什么讓他走,該走的應該是她。 她撐起身子,想要起來。剛剛離開床一點感覺到一陣一陣眩暈??墒撬а廊套×?,死死地咬著牙,其實也不全是她自己忍著才沒有倒下的。因為她發現自己背上有一只可惡的手。 那種深重無力的感覺又向著她襲來,然后她無比唾棄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擱在她背上剛剛充當支柱的手并沒有馬上離開,那只手隔著布料拖著自己的背部,熱乎乎的溫度,有種想要依靠的溫度。該死的! 她的手死死地拽著被角,然后好不容易坐定了,他又在她背后塞了兩只枕頭讓她靠著。她看著他從床頭柜上拿起一碗清粥。聽到他自以為是說,“大晚上的,家里沒有什么吃的,這個是連彬他們去弄的?!?/br> 他把碗遞到她面前,她不接。他認認真真舀起一勺子湊到她唇邊……她然后頭一偏,躲過去。眼睛忽然看到水杯。 楊瑾維看到她看著水杯一動不動,然后放下手上的粥,拿起水杯,“是不是要喝水?!?/br> 何凌宵一把奪過去,然后出其不意的把手朝著他潑過去。只是力氣太小,他又反應得快,一杯水大多數都貢獻給了地毯,有些許灑在他褲腿上。 他笑,倒是滿不在意的樣子,“這才是何凌宵?!?/br> 她沒有達到目的,越發的恨他笑的這樣若無其事,明明他就是一個騙子。他騙她為什么她想不明白,反正她就不高興他騙她。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她明明都那樣難過了,結果還要受到欺騙。 而他好像看她表演,像是小孩子去了馬戲團??春镒?,哦,這只猴子表演得真丑,你看看它的伎倆也是很拙劣。連生氣也像是撓癢癢…… 好吧,她才不要撓癢癢。 死死地捏著的杯子再一次往著他的臉上招呼過去,這一次她才不要用剛剛那種軟綿綿的力道。你看杯子像是一只足球一樣朝著他飛過去了。 要是把他那張嬉笑著的臉砸個大坑才好。她已經成功看到他的臉笑容瞬間消失出現驚訝的表情,然后……接下來他是不是會因為砸到而惱羞成怒,然后就不管她,直接走人。 然后好像結果出乎意料了……因為他居然把杯子接住了,臉上的笑容還是輕松毫不在意的。剛剛明明……難道她是因為太希望才會出現了錯覺。像是為了證明她剛剛是產生錯覺,他的手牢牢地抓住,用了手指的抓力,不忘在手里耍了一個旋轉的花式,水晶的杯子在水晶光線的折射下無數道耀眼的光芒,他甚至高高一拋起,在空中反轉幾個圈,然后又穩穩地落在他手心,一氣呵成,干脆利落又瀟灑。 那好看的白皙手指陪著水晶賞心悅目,而那張張揚的臉更是露出得意的笑。 他用得意的聲音說,“之前南非的時候跟一個黑人朋友學的,那個黑人朋友在酒吧調酒。沒想到派上了用場?!?/br> 何凌宵閉閉眼,豈止是派上用場,還狠狠地在她面前炫了一把。 ------題外話------ 特別感謝hzyueyueyy、zhe兩位寶貝兒的票票!順便告訴大家,藤子不會斷更新,雖然每天更新不多,但是我會堅持的 ☆、第二百零八章:入戲太深 “現在是先喝水,還是先吃粥?!彼麊?,見她偏過頭不答應,就自顧著跟她做出選擇,“那好,先吃粥,然后我們再吃藥?!?/br> 何凌宵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嘴巴。她才不要他那點愧疚的心對著自己呢。她就知道楊瑾維因為對她隱瞞事實才會對她產生愧疚,所以剛剛那樣鬧騰,他也不生氣。 最后她實在是體力不支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屋子里轉,時而有電話響起,然后有人出去了,不一會又進來。 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手落在額頭,然后良久,那只手就離開了。 嘆息,悠長的嘆息像是被風撩起的柔軟枝條,一下一下在鼓膜里撓,然后從某個神經鉆入心臟位置。心也變得像是在水里泡著似的,又軟又瑟。 這又軟又瑟的嘆息好像帶著一種魔力,直直的把人往一個方向拽去,那里好像有某個又神秘又誘惑的什么東西。想讓人想要看清楚又有點害怕。這樣的感覺攪得她怎么也睡不好。醒來的時候一身的汗水。 渾身上下黏膩得難受,她想要是洗個熱水澡的好了。洗個熱水澡的話,也許渾身就舒坦了,腦子也能轉動了。 像是無數個清晨那樣,她下床趿拉上拖鞋,打著呵欠,一邊默默地抱怨之前那個不成片段的夢境讓她很不舒服,一邊迷迷糊糊的往衛生巾去。然后擰開熱水器,脫衣服,唔……水溫溫度剛剛好。 外面傳來敲門聲。 “媽……我在洗澡?!焙韲岛猛?。她一下子就捂住了喉嚨。然后看到地板上被自己扔下的衣服,她之前就穿著這個?這個是很久以前買的,嫌大了一點一直沒穿。然后其他的呢,不是還應該有一條小褲子嗎? 腦子費力的轉著,到底是哪里出了狀況。偏偏腦子像是一個生銹的機器,老半天也理不出頭緒來。 “何小姐,你在洗澡嗎?我去給你取衣服?!?/br> 等等,這人好生熟悉,對了……是鐘點工的蔣嫂的聲音。 她腦子總算是有了一些片段。 等她出去的時候,她問還在門外的蔣嫂,“昨天,晚上你也在?” 嗯,再開口喉嚨好像沒有之前那樣疼了。外面的窗簾已經打開,露出灰蒙蒙的天。 蔣嫂笑瞇瞇的說,“何小姐忘了楊先生不喜歡平時有人打擾,我每天上午只工作兩個半小時就離開的?!?/br> 那就是,昨晚她的的衣服是另外有人換的。而且這人除了給她套上睡裙以外什么也沒有給她穿。她想著這個渾身就開始起栗子。是誰? 昨晚,昨晚她好像跟楊瑾維說了什么,還起了爭執,然后他還把一只杯子拋來拋去的搗騰。 “楊先生呢?” “楊先生在樓下書房。一大早就進去了,我聽說他原本是早上的飛n市的飛機,他還叫連先生給他改簽了下午的航班?!?/br> 何凌宵抬腳出門要往樓下去。 蔣嫂說,“何小姐是要用飯嗎?” 何凌宵搖頭,她現在什么也不想吃。她就坐在樓下客廳里,對著那扇關閉的門,然后一動不動的坐著。 有些話必須問清楚。 蔣嫂到了時間就離開了。等楊瑾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的時間了。跟著楊瑾維出來的還有連彬。 連彬見到她,跟她打了一個招呼就離開了。 楊瑾維走到她身邊,“吃過飯了嗎?” 見她不答,只是看著他,他又解釋道,“剛剛在開視頻會議。所以耽擱得久了點?!?/br> “為什么要解釋?為什么要對我這樣好?”她的聲音帶著沙啞。她想絕對不是她昨晚想的那樣,僅僅是以為他騙了自己表現出來的內疚??伤静磺匪裁?,他也沒有要騙她的動機。 她可以理解為一個不經常做善事的人突然某天心血來潮做了一件善事,然后覺得挺有成就感嗎?類似于看吧我不是冷血,我也能做到那些自翊為君子們善長做的。再然后這個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獲得成就感的人就變成一種習慣跟責任。 “你在外面呆了多久了,要不要上去躺著,我約了杜醫生,等會他就會過來的?!?/br> “楊瑾維,你還沒有回答我?” “嗓子好了嗎?現在燒退了沒?” 何凌宵有點生氣了,她之前一再強調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她好好地問他,問清楚,“我聽說一些企業家因為之前做過很多不符合慈善形象的事情,然后有天想起彌補,例如慈善募捐,收養孩子,籌建學校跟醫院……”多說一會兒她還有點累,停下兩秒調整呼吸,“第一條跟第二條,我之前在替你整理資料的時候見過,我想問我是不是也只是你幫助對象而已?” 楊瑾維搖頭,“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現在正在生病?!?/br> “我沒有胡思亂想,我昨晚的身上的衣服是誰換的?”她說著這句話,眼睛像是鋒利的刀子盯著他,如果他說錯了,或者露出疑慮,那么她就毫不客氣的。 “我?!彼Z氣很平靜,就好像是在跟人討論天氣的語氣,“那個時候房子里全是男人,你一身衣服全濕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