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節
“她很適合當天湛的太子妃……當大楚將來的皇后?!?/br> 若是別人,聽到楚齡這樣的承諾,直接就點頭答應了,那可是捧在面前的榮華富貴。 云夕反而笑了,說道:“你想太多了,珠珠的未來,只有她能做決定。我個人其實不愿她進皇家,當皇家的媳婦太累了?!庇绕涫钱敾实鄣钠拮?,得賢惠,得仁和大氣,整天都得端著自己。她只希望自己的寶貝女兒能夠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才不想讓她活得那么累。 云夕內心深處其實很羨慕好友陸翊染能夠活得如此的瀟灑恣意,加上她明白女子在世有太多的不如意,因此她平時也不愿意太過約束寶貝女兒。 她多少也猜得出楚齡的想法,終究還是對他們不夠放心,擔心自己去了后,楚天湛無法穩住局面,這才想用皇后這個職位來收買他們家,讓他們家心甘情愿地幫楚天湛。楚齡還是太小看了他們了,從對方這舉動來看,他的時間還真的不多了,這才要努力給楚天湛鋪路。 楚齡沒想到她如此堅定果斷地拒絕了。沉默了一會兒,他問云深,“云深也是這個想法嗎?” 云深微微一笑,說道:“眾所皆知我懼內,我們家當家做主的是云夕,自然是她說了算?!?/br> 他言語之中不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副我吃媳婦軟飯我自豪的模樣。 盡管氣氛不太適合,云夕還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的手在寬大袖子的遮掩下,小手指勾住了云深的手。云深捏了捏她的小指,笑而不語。 云夕直言道:“你放心吧,天湛好歹叫云深一聲師傅,云深這龜毛的性子,想要再找一個合他心意的弟子也不容易。我們云家人,一貫護短?!?/br> 楚天湛是他們的弟子,自然也在護短的范圍內。云夕著重點出云家人三個字,便是告訴楚齡,云深沒打算改姓。 楚齡原本緊緊擰著的眉頭松快了幾分,“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孟夫人的名聲吧?” 孟夫人說的便是孟芷蕓。倘若云深是皇帝的私生子一事傳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將臟水潑在孟芷蕓身上,說她紅顏禍水,是禍國妖姬,說她水性楊花,風流下賤。 云夕淡淡道:“不,更重要的原因是,楚深這名字沒云深好聽?!痹粕盥犉饋砭拖裼心欠N謫仙人的味道。 楚齡這回是真的無語了,久久不能成言。 就連云夕也有些驚訝,這趟的談話沒有想象中那般充滿火藥味,反而平和了許多。她忍不住思維發散了一回,開起了小差: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將死也其言也善嗎? 楚齡最后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中最關心的問題,“父皇他究竟給了你什么圣旨?” 云深難得坦誠了一回,將兩個圣旨的內容告訴了他。反正兩個圣旨他都收的好好的,楚齡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更不用說,在大限將至的情況下,楚齡肯定要留著他們輔佐楚天湛,那就更不可能動手了。 楚齡聽了后,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語氣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傷感,“在父皇眼中,只怕只有你是他親生兒子,我們其他人都是撿來的?!?/br> 他永遠只看得到云深,看不到其他人。 末了,他揮了揮手,讓他們兩人退下。 在出宮殿之前,云夕回頭看了楚齡一眼,對方的表情被陰影遮擋著。碩大的皇宮透著一股的冷冷清清。 忽的她的脖子上感覺到涼意,不由摸了摸,只摸到了一片的晶瑩。 她仰起頭,低聲道:“要下雪了?!?/br> 今年的雪比去年更遲一些。 云深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六角形的雪花緩緩從澄澈的天空中飄落了下來,落在他們的衣服上和發髻上。兩人的身影漸漸地遠去,璧人一雙,如此的般配而默契。 …… 在見過他們夫妻兩以后,楚齡的身子越發破敗了下來,基本就沒從床上下來過。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的,隨時準備收到他的死訊。 盡管年關將至,京城人因為這事卻顯得有些沉悶,全然沒有過年前該有喜悅和歡樂。 楚天湛今年十二歲,在大家眼中,只能勉強算是個少年,連大人都不算,面容尚顯稚嫩。在楚齡身體不好的這些時間,楚燁和楚熙不免也動起了點小心思。 對于皇位的追求是每個皇子刻入骨髓的一種本能。 他們不免覺得,與其讓一個乳臭未干的侄子楚天湛當皇帝,還不如給他們。 只是楚天湛從小就被云夕和云深教導著,面上看上去再無害,實質上是一個腹黑的芝麻包。對于這兩位皇叔釋放出的試探,他半點客氣都沒有。 幾天時間內,便貶了十來個官員,更有甚者直接被摘了官帽,一連串果決的行為讓人不敢小瞧他,不再將他當做不懂事的孩兒。 云深和趙文書等人也旗幟鮮明地站在楚天湛身后,擺明是要護著他。 楊葉卿這個母親見兒子被刁難,略施小計,別讓這兩個小叔子的后院起火。 只是短短幾天,京城因為楚天湛所展露出的為君者的能力而恢復了過往的平靜,仿佛先前的暗潮涌動只是大家的一場錯覺。 云夕卻不曾放下警惕心,她可不想等臨到頭了才棋差一錯。她這些時間也沒閑著,同陸翊染和陳波飛、趙文書見面了好幾次。這幾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手中握有軍權。再加上云府的,他們這些人基本就占了京城一半的兵力,就算到時候有人想不開要造反了,也能夠輕而易舉地壓制下來。 陳波飛更是同她吐槽道:“你知道嗎?那楚燁還許諾我,若是我愿意幫他的話,等他登基后,便廢了我meimei,讓我當皇后?!?/br> “呸,他也太小看我了吧,真以為人人都稀罕那后位不成?” 陳波飛盡管和自己的庶妹陳茜姐妹情斷得差不多了,但是也做不出這種搶人丈夫的事情。 云夕聽了都撐不住笑了。說起來陳茜這位五皇子妃在后宅的日子可真不算好過。馮冬華這個側妃可是楚燁的心尖尖,還成功地生下了他的嫡長子,一時風頭無兩,在五皇子府中將陳茜徹底壓了下來。 有馮冬華這個內應在,楚燁哪里掀得起什么風浪。 陳波飛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其實我已經迫不及待等待楚天湛登基了……我到時候可是要當那軍校的校長!” 這軍校也是云夕和楊葉卿等人商議好的,等楚天湛登基后便來修建一個軍校,培養人才。這軍校的校長那必須是他們所信得過的人,他們屬意的人就是陳波飛和陸翊染。只是陳波飛的軍事素養還在陸翊染之上,所以最后定下的人選是陳波飛而言。 對陳波飛來說,當一個被圈養在后宮束手束腳的皇后,還不如在軍校這個地盤揮灑自己的才能。 她陳波飛不要當那種歷史上一筆帶過連姓名都未必能留下的皇后陳氏,而要當名留青史的大將軍陳波飛! 她的胸膛涌現著一股的萬丈豪情。 云夕忍不住露出了淺淺的笑意:是的,根本無需擔心。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那些人平時見多了目光在后宅三畝地打轉的女子,便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是這樣的。 現在的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待。 …… 楚齡最終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在十一月二十七,他便開始回光返照了起來。 臨死前,楚齡學習楚息元,將所有三品以上的大臣都招進了皇宮之內,然后當著大家的面讓楚天湛繼承皇位。 原本云夕以為這沒有他們的什么事情,誰知道楚齡又來一個神來之筆,“冊封云國公云深為攝政王,輔佐皇帝楚天湛?!?/br> 云深直接沉下臉,他還打算享清福呢,結果楚齡居然來這一手,這不擺明了要他做牛做馬嗎? 他眉一挑,就要干脆果斷地拒絕這事。 楚齡只是望著他,眼神第一次透著哀求和期盼,“看在先帝的面上?!?/br> 雖然楚齡也能夠弄幾個攝政大臣一起輔佐兒子,只是他終究信不過他們,擔心等他們勢力長成后,會尾大難除。他有些悲哀地發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最能夠信任的卻是云深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若是楚齡搬出其他人,云深絕對一點面子都不給,偏偏他抬出的人是楚息元。 云深閉上眼,眼前不由浮現出楚息元臨死前望向他的眼神,有期盼也有慈愛和傷感。 他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跪了下來,說道:“臣遵旨?!?/br> 攝政王……從今天起,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了嗎? 楚齡見狀,臉上不由露出了輕松的淺笑,這抹笑意也讓他整個人氣色看上去好了幾分。 他最后下的一道旨意便是讓吳玉殉葬。表示他同熹妃吳玉情深義重,即將去世之前,唯一念的便是她。 在諸位大臣眼中,楚齡之所以會病入膏肓,都是吳玉這個紅顏禍水掏空他的身體,偏偏這樣的原因不能放于人前,只能私底下流通著。 因此一聽到這個罪魁禍首要被殉葬,一個個高呼萬歲,生怕楚齡一個不小心憐香惜玉了一把就反悔了。至于吳家人的看法,直接被他們忽略了。 吳家臉色雖然很不好看,但終究沒有出言反對。若是犧牲兩個女兒,能夠讓吳家脫離現在尷尬的境況,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這么做。 云夕覺得那些大臣真是想太多了,楚齡會對吳玉憐香惜玉才怪,從頭到尾,吳玉便只是他的棋子而已。他用愛情為她編制了一個夢境,讓她心甘情愿地成為他手中的利刃。 這樣一想,吳玉的人生也挺可悲的,只是這是她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楚齡在下了這一道旨意以后便合上了眼,氣息一點一點地減弱。 嗚咽聲此起彼伏響起,在殿內回蕩著。不管是真心難過的,還是假意的,大家都做足了悲傷的樣子。 云夕第二天照例得過去守靈,只是她現在的身份和兩年前比起又有所不同。 攝政王妃……所有人在見到她后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禮。 在上過香,又裝模作樣地哭了一場后(要讓云夕真心實意為楚齡的死而難過實在太困難),楊葉卿便領著她一起出去透透風。 她神色無悲無喜,“準備一條白綾和一杯毒酒,我也去送熹妃一程?!?/br> 畢竟這是楚齡的遺愿。 在楚齡真的去了后,楊葉卿有淡淡的悲傷——畢竟也是一起過了那么多年的枕邊人,但更多的卻還是松了口氣。從今往后,她不必再像過往那邊戰戰兢兢,生怕自己的舉動連累到兒子,不再擔心脖子上隨時都系著一根可能會勒緊她的繩子。 楚齡的死亡中,不僅有云夕一家的算計,也有楊葉卿的推波助瀾。她沒少幫忙遮掩掉一些痕跡和證據,讓楚齡死前都不知道自己身體落敗下來的真正原因。 云夕沉默地跟著楊葉卿一起到了熹妃吳玉的宮殿。在楚齡昨晚表示讓吳玉殉葬后,這原本熱鬧非凡金碧輝煌的未央宮便淪為了一塊的死地,不少人都神思不屬的。 楊葉卿身后跟著一群宮女內侍,浩浩蕩蕩地進了屋里。 屋內甚至沒有點燃炭火,那股寒意直接侵入骨髓,凍得人直發抖。 吳玉一身白衣,頭發披散下來,甚至連個簪子都沒有。她未施粉黛,臉色和嘴唇都是一片的白,整個人的神色冷冷的。 楊葉卿身后的嬤嬤便手捧著白綾和毒酒上前一步。云夕卻注意到盤子中的放著兩杯酒。 吳玉嗤笑一聲,“你是擔心夜長夢多嗎?” 楊葉卿并沒有被激怒的意思,平靜道:“你掀不起什么風浪?!背g讓吳玉殉葬,不過是擔心從她口中吐出一些對他不利的話語影響到他的名聲,那個男人,最看重的終究是他自己。 楊葉卿示意那嬤嬤將盤子將放在桌上,然后將其他人遣散了離開,只留下她們三人。 吳玉冷冷道:“你還真不怕我直接掐死你?!碑吘顾硕家懒?,做出點什么事情并不稀奇。 楊葉卿笑了笑,“我敢留下來,自然是有底氣的?!?/br> 她的底氣來源于身旁的云夕。 楊葉卿說道:“就算沒有那天那事,你那一胎也是保不住的,陛下可不會留著你的孩子?!彼旖枪戳斯?,看著吳玉的眼神透著幾分的憐憫,“你大概不知道,你身邊的宮女早被陛下給收買了,不然你以為為何你那天會落胎?” 吳玉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可謂不大,哪里會那么容易受刺激,那是因為她這一胎原本就不穩。 “原本陛下打算用你的孩子來算計云夕的義母,卻沒能成功。讓我猜猜,他應該是告訴你,只是稍微聞到一點麝香,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他一定會讓太醫好好護住你們的孩子,對吧?” 吳玉的臉色一變,聲音變得凄厲起來,“你說謊!” 楊葉卿道:“我只是想讓你死得明白一點罷了。你野心太大,既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利,還想要他的真心,而楚齡最厭惡的便是這種類型的女子?!?/br> 她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惆悵,曾經的她也是和吳玉一樣,對自己的丈夫懷抱著滿腔的情意,心甘情愿地為他付出一切。 “他心中裝的人是孫慧,孫慧身邊服侍的宮女皆是他的心腹,奉命保護她的。不然你以為,為何你無論怎么設計她,都無法成功,并非孫慧厲害,而是有他護著罷了。你的所作所為都清清楚楚落在他眼中,他厭惡你還來不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