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節
原本寧霏在他們眼中那是圣潔善良的天女,現在則是成為了毒婦的代名詞。也幸虧葛知府告訴大家,寧霏等人刻意冒充白衣教行事,不然白衣教的名聲也要跟著掃地了。 因為葛知府提前備好了藥材的緣故,民眾們服用了藥,基本都沒有什么大礙。加上大家都知道這是蟲子引起的,并非會傳染人的瘟疫,所以一開始引發的恐慌情緒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云夕在這兩天時間內將這些賬本抄寫好,霜降在天黑的時候,將原本的幾個賬本偷偷放回了原來的地方。原本駐守在那鬼宅的人,也裝作一無所獲的樣子,直接離開了那宅子。 云夕這兩天基本精力都用在抄寫賬本上,壓根就不曾休息。等抄寫完后,她將賬本小心收好,直接躺著休息去了。 睡醒的時候,云夕感覺自己的腰被攬在,頭靠在手臂上,全身都被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息所籠罩著。 她唇角不由勾起了愉悅的弧度,她這兩天忙碌,云深卻也沒閑著,他們幾人親自去堤岸那邊看了,思考著讓洪水早點退了的法子。 她將身子往云深的懷里縮了縮,只是這個細微的動作還是讓云深醒了過來,他在云夕的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然后就要起身。 云夕問道:“不多休息一下?”她睡前云深還沒回來,可見他也沒休息多久。 云深搖搖頭,說道:“我們經過兩天的討論,決定將丘河的下游炸開一個口子?!?/br> 下游原本就狹窄,加上不少淤泥堆積,導致水根本過不去,直接淹沒了半個丘河。 炸開嗎? 因為陸翊染的緣故,云夕多少也接觸到了這個時代所使用的一些炸藥,威力……不是一般的小。她眉毛微微皺起,“那得用多少的火藥才能炸開來?” 至于讓人去挖,根本不可能。云夕也是親眼看過下游的場景,水流那叫一個湍急,就算是擅水之人,掉入河中,只會被大水直接沖走,更別說是將淤泥挖開了。炸開一個口子,讓水直接沖下去,只怕是最好的方子。正所謂堵不如疏,再說了,下游的地區基本都已經荒無人煙,就算水沖下去,也不會造成什么傷亡。 火藥…… 云夕心中微微一動——如果是火藥的話,她還真有些法子?;鹚幈旧硎怯上跏?、炭、硫磺,按照一定的比例搭配而成。云夕先前一直沒有拿出火藥,便是覺得這東西的殺傷力實在太大。 這時代所使用的火藥方子,硫磺和硝的比例是一比一,而現代的比例則是硝站了四分之三,這也能夠讓火藥的威力更大。 若是硝化甘油的話,威力更大的,只是這東西太不穩定了,一不小心就會鬧出人命,云夕本身也不是專業人員,沒必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她思考了一下,最后還是將現代的黑火藥配方寫了下來,對云深說道:“試試用這種配方來制作火藥,威力最少也是這時候火藥的三倍?!?/br> 云深接過這薄薄的一張紙,他十分明白這張紙的重若青山,他沒有問云夕怎么知道這方子的,到底從哪里拿到手的。她不說,他便不問,這是他對云夕的信任。 云深道:“我就告訴他們,是某個隱姓埋名的導師不忍丘州百姓受苦,這才將這方子貢獻出來?!?/br> 云夕感覺眼眶有些熱,說道:“好?!?/br> 云深將紙上的配方記在心中,下一秒直接將這張薄薄的紙給碾成了粉末,粉末輕輕飄落在地上,只留下了淺淺的痕跡。毀了這張紙,也就等于毀掉了一切的證據。 云夕伸手抱了他一下,說道:“去吧?!?/br> 云深加重了這個懷抱,力道之大像是要將她給揉進身體中一樣。 好一會兒他才松開手,轉身離開屋子。 另一邊知府夫人則是過來同她請安,“不知夫人身體是否好轉了一些?” 云夕點點頭,“這兩日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彼D了頓,說道:“大概是連日的車馬勞頓,身子這才有些吃不消?!?/br> 葛夫人關心了幾句后,說道:“我現在倒是有個主意,想學先前夫人您在京城的做法,將丘州一些夫人邀請過來,但大家能不能也捐出些銀子。我這兩日出門,每每看到那些失去家園的平民百姓,心中就為止痛心不已?!?/br> “夫人您的身份最高,加上您又有經驗,這才想讓夫人您辛苦一回,幫忙主持一下?!?/br> 云夕明白,其實葛夫人是給她送功勞來著。想要主持的人多著呢,只是大家的身份比起云夕遠遠不如,也沒有人有這個膽子越過她來做這件事。若是趙夫人在的話,她的年紀和身份才是最合適的。 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雖然葛夫人作為知府夫人,除了云夕以外,身份可以說是最高的。只是丘州一些夫人娘家勢力不小,對她一直都有些不服氣。這種收攬名聲的好機會,只怕不少人都搶著上。葛夫人這才請到了云夕頭上,云夕的身份足夠鎮住那些上跳下竄的人。 云夕說道:“我年紀小,還需要你多掌眼呢?!彼D了頓,說道:“不過我們在丘州接下來只怕不會超過四天,所以還是盡快的好?!?/br> 他們之所以停留了那么久,也是因為洪災的緣故。 葛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越發真誠了。云夕這話毫無疑問奠定了她是這慈善事的第二副手,她說道:“我看時間就定在后天好了。等我寫好了名單后,再讓夫人您過目一下?!?/br> 云夕點點頭,葛夫人心心念念都是這件事,很快就向她告辭了。 等她離開以后,銀丹從外頭回來了,眉頭皺得緊緊的,說道:“夫人,今天不少大人親自去看寧霏等人審訊,等他們離開半個時辰后,寧霏咬舌自盡了?!?/br> 她這一自盡,一些線索都斷了。 云夕抿了抿唇,寧霏這兩天都要死咬著沒說話,結果等那些大人去圍觀了一回,沒多久就自盡,這其中說沒有貓膩她都不相信。只怕寧霏是明白,她若是吐露出只言片語,只怕會生不如死,這才干脆地去死。 云夕知道這事后,卻不像銀丹那般生氣,反而笑了,“多做多錯,可見對方也是著急了,反而露出馬腳。將當時一起過去的那些官員名單都記下來,額外找人盯梢他們?!?/br> 這也算是大大縮小了他們的懷疑范圍。 銀丹想想也的確有理,說道:“一起去的有九個官員,我這就找人盯著他們?!彼仓荒芏嗍召I一些城里的乞丐來做這項活。 正如同云夕所預料的那般,對方果真是著急了。 在逼死了寧霏以后,依舊不放心,當天夜里,便有人直接潛入了那鬼宅,輕車熟路地來到寧霏的房間,只是沒等他從花瓶中拿出賬本,便被早就守株待兔的霜降給逮了個正著。 這人正是丘州同知楊毅凡府中的管事。 當天晚上,楊毅凡便被逮捕進牢中,他被抓的時候,還試圖自殺。 云深直接說道:“你若是死了,你的夫人女眷全都會被充作官妓,你的兒子則會被送到京城的南風館?!?/br> 這威脅的話語不可謂不厲害,楊毅凡頓時不敢死了。他的妻子兒女若是落得這樣的下場,那才叫做生不如死。若是其他人,他還未必會相信??墒钦f這話的人是云深,全大楚都知道他的話比那些皇子皇女還有效。 楊毅凡臉色灰敗地被壓了下去,并且將所有的罪都一個人認了下來。 無論是云深還是葛夫人都不相信這只是他一個人犯下的錯誤,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而且比起揪出楊毅凡背后的人,更重要的一件事是盡快讓這洪水退下。繼續放任丘州成為水城的話,遲早真正的瘟疫會到來的。洪水中泡著好幾具的尸體,這些尸體在天氣漸漸炎熱的時候,散發著惡臭味。若不是葛知府一直強調飲水的健康,只怕真正的瘟疫早就爆發開來。 在五月十號,丘河的下游之處爆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聲響,下游的一塊堤岸直接被火藥給炸開一個巨大的口,浪花敲打著河堤,朝著下游不斷地涌了過去。 云夕瞇了瞇眼,發現這改良過的火藥威力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厲害一點,若是放在戰場上的話…… 她瞇了瞇眼,只希望自己并沒有打開潘多拉的盒子。 圍觀這泄洪的人有不少,葛夫人站在她身邊,水不斷地往下流,不由流下了幾滴欣喜的眼淚,“這下好了,這洪水很快就會褪下了?!?/br> 圍觀民眾望著這一幕,有嚎啕大哭的,也有歡呼的,這些聲音同滔滔水流聲混合,匯聚成了一副人生百態。 這時候,一道有些不和諧的聲音響起,這聲音聽起來輕柔婉約,說出的話語卻讓云夕很想一巴掌打過去。 “只是這水沖下去后,只怕要將那一片的梨花林給徹底淹沒,不知來年是否還能見到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場景。在炸了那堤岸之前,為何不先將那些梨樹給移植了呢?可憐這些梨樹,日后便要同水中的淤泥同伴?!?/br> 云夕轉過頭,說話的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只在裙擺和袖子處繡著幾朵的梨花,發髻上斜斜地插著一根白玉簪,長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云夕看到不少聽到的人都用憤怒的眼神看著這姑娘。 葛夫人低聲道:“這位便是那胡家的閨女胡瑾萱?!?/br> 原來就是那個據說不食五谷的胡姑娘。 云夕心中冷笑,在這位胡姑娘心中,滿城老百姓的生命都比不過那一個梨花林不成? 她眼睛微微瞇起,一根藤蔓從地上鉆了出來,直接將胡瑾萱絆倒。胡瑾萱直接半個頭摘到了水里,若不是腳被藤蔓扯著,只怕直接掉到了那水里。 只是她頭和上身泡在水中,手慌亂地掙扎著,她的丫鬟呆了一下,連忙將她從水中拉了起來。 胡瑾萱上半身濕透了,加上她穿的還是月白色的衣服,更是隱隱約約透出了肚兜的顏色。她頭發凌亂,黃色的河水一點一點地滴了下來。什么仙氣都沒了。 她的丫鬟手疾眼快地用外套將胡瑾萱給裹著,只可惜大家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場面陷入了一片的寂靜,然后爆發出了巨大的嘲笑聲。 ☆、第五十三章 漸漸浮現的陰謀,都是俗人 若是在平時,一個貌美如天仙的少女遇到這種事情,大家肯定會深感同情。只是誰讓胡瑾萱剛剛說了那樣招人恨的話語。這些老百姓們都巴不得洪水早點褪去,好還大家原本的一片凈土。 胡瑾萱倒好,反倒心疼起那片無關緊要的梨花林。若是在平時,大家還會夸她一聲風雅?,F在這時候,沒直接打過去已經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了。 胡瑾萱的父親是丘州學正,雖然只是從七品,可是負責的是教學一類的,清貴到了極點。加上她爺爺還是丘州最大的府學的山長??丛谶@兩位份上,丘州的人對待胡瑾萱都頗為客氣。只是今日的她可謂是惹怒了大家,因此看到這個整天拿捏著仙子做派的人變得如此狼狽,一個個都幸災樂禍了起來。 云夕原本就只是想給這個嘴上不積德的人一個教訓,不然她也不會用藤蔓勾著胡瑾萱,以免她真的掉到水中。 她嘴上淡淡道:“胡姑娘終究還是年輕,經不住事?!?/br> 葛夫人一臉的可憐,“真是可憐見的,受了這樣的驚嚇,還是快快送她回去吧?!毙闹袇s早就已經笑開花了。讓她嘴賤! 胡瑾萱的母親一貫是以自己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的女兒而驕傲的,今日女兒丟了這樣大的丑,她顏面也很有些過不去,她勉強道:“那邊的路面太不平了,快將萱兒送回家?!?/br> 胡瑾萱就這樣被丫鬟匆匆忙忙地送上了馬車。結果馬車剛要駕回去,前面的輪子便掉了一個。 得,這下馬車根本沒法走了。 其實胡瑾萱選擇借一下別人的車也是可以的,在場的人就算不喜歡她,礙于顏面也會選擇將馬車借給她。只是她因為先前栽在水中的緣故,已經無臉出現在人前,羞憤得恨不得自殺,哪里還會跑出來借車。她不提,其他人自然也當做沒這回事。 最后胡瑾萱只能從馬車上下來,用帷帽遮住自己那張引以為豪的臉,急急忙忙走了,背影充滿了落荒而逃的味道。 云夕收回視線,遠遠地眺望著下游處。 又一聲的爆炸聲響起,帶起了滔天的浪花。 顯然葛知府他們覺得一個炸彈不夠,又炸了幾個。 云夕望著腳下,可以看到洪水開始褪了下去。那炸彈不僅是炸開了口子,沉在河底的淤泥似乎也因此散開了一些。金色的陽光灑在大家身上,暖洋洋的,一直照進了人們心底。 此起彼伏的哭聲響起,只是比起先前的無助和驚恐,這哭聲透著欣喜和悲傷。 這次的洪水終究持續得太久了點。 云夕嘆了口氣,每次天災來臨,最受苦的還是底層的老百姓。她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對葛夫人道:“我們回去吧?!彼nD了一下,說道:“也該準備下午的宴了?!?/br> 她們幾天之前便將時間定在今天下午來籌備款子。云夕這趟出門也就帶了五千兩的銀票在身上,她打算到時候直接捐出三千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葛夫人一向以她為先,見她眉眼之間攏著淡淡的疲倦,點頭稱是,“正好我也有些累了?!?/br> 兩人一起坐上馬車回府。云夕最后看了一眼這丘河,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或許可以效仿一下前世,用沙袋暫時堆在河堤。丘州這一代原本修建的堤岸基本都因為之前的大水而被沖垮了。 待到云夕走后,其他幾個初次見到云夕的忍不住對身邊的人說道:“這便是從京城來的云夫人???先前聽你們說過她如何美貌如何氣質,我們還不信。今日這才算見著了本人,不愧是京城來的貴人,這通身的氣派,若不是親眼見了還真想象不出來?!?/br> “是啊,不像是某些人,不過是生得比旁人齊整些,就自視甚高,不將別人放在眼中,殊不知自己只是井底之蛙,連云夫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br> “是的,那云夫人身份尊貴,容貌甚美,為人卻十分可親,先前還拉著我家女兒說了好些話,夸她活潑呢?!?/br> 胡夫人的臉色黑了下來,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端莊的神情,她哪里不知道這些人對她女兒積怨已久,這是在借著抬云姑娘的機會踩她女兒。 這也莫怪這些夫人不喜歡胡瑾萱,誰讓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她說過是俗人。 …… 在下午的慈善會舉辦之前,朵朵也從外面回來了,只是跟著她回來的還有明左亭。 云夕看到回歸的meimei自然是十分高興,只是再看著相貌如清風朗月的明左亭,眉頭不由皺起,“你怎么來了?” 明左亭溫文爾雅一笑,他這副面容還是十分具有迷惑性的,“好歹我也救了夫人的meimei兩回,夫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