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到了車站,許mama看見有賣水果的地方,中途拐去買了水果準備路上吃。 一時間,等候區只剩下許嘉年和許爸爸。 現在好像是個好機會。 許嘉年猶豫片刻,打開話匣子:“爸……” 許爸爸看兒子的模樣,心中有點預感:“什么事?” 許嘉年:“你應該能感覺到……我有個還挺喜歡的人?!?/br> 該來的總要來。許爸爸沉住氣,說出自己最先的猜測:“嗯,是哪個‘她’?” 許嘉年:“單人旁的他?!?/br> 許爸爸不說話。這一刻他內心的郁悶和沉重確實難以用語言描述。 好半晌,他才找回聲音:“……嗯,他是誰?” 許嘉年:“現在還不能說?!?/br> 許爸爸開玩笑:“怎么,你還怕我去找他干什么去?” 許嘉年笑道:“也不是。不過我現在說你們肯定會反對的啊?!?/br> 許爸爸:“那你覺得我們什么時候不會反對?” 許嘉年認真說:“在我能夠證明我確實過得很好,比世界上很多人都要好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們,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我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br> 許爸爸的心沉了沉,又慢慢浮上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大概類似于……兒子終于長大了的復雜感。 “……兒子啊?!痹S爸爸端詳著許嘉年的臉,語氣沉重,“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大家總奔著日子越過越好是不是?你覺得是時候告訴我們了就告訴我們,如果你真的覺得過得好,我和你媽會盡量冷靜,盡量接受的?!?/br> 許嘉年安慰一臉慷慨就義的爸爸:“爸,你也可以往好處想想,說不定我過兩年冷靜下來了,就覺得現在的自己很荒唐,不用你們說就和他分手了呢?” 許爸爸失笑。 他也確實被許嘉年安慰到了,但他更明白許嘉年藏在話里的意思:如果過兩年我沒有和他分手,那我就是真真切切的喜歡他了,我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 許爸爸有點心煩意亂,又過了半天,才問:“……他好不好?” 問完之后,才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許嘉年倒沒覺得許爸爸問了句廢話,他繼續安慰對方:“對你們來說可能不太好,對我來說還是挺好的?!?/br> 許爸爸“唔”了一聲。這時候不得不說許嘉年將人隱瞞起來的正確性了。對于一個模糊的形象來講,哪怕知道對方是個男性,許爸爸也更容易說出一些場面話來:“既然是個好孩子,那你就和對方好好相處……不要欺負對方?!?/br> 許嘉年笑起來:“我知道啦爸,你們對他真好?!?/br> 許爸爸看著兒子開朗的笑臉,那張面孔還年輕,還稚嫩,還天真。 別人的孩子關我什么事?他心想。我只希望你快快樂樂一輩子。 好好地送走了爸媽,許嘉年一身輕松。 對他而言,他努力了一個月的事情得到了初步的進展:他告訴了爸爸自己喜歡的是個同性,并階段性地取得了爸爸沉默的同意。接下去,只要他能一步步證明自己越過越幸福,他覺得爸媽也能一步步被自己說服,直到徹底接納盛薰書。 畢竟總沒有人討厭幸福的日子是不是? 對他而言,暫時就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再把同樣在北京讀書的錯錯給接了,然后兩人一道在這個大城市上學。 他還有點小疑惑:這兩天自己總聯系不到錯錯,錯錯怎么了? 盛薰書卡在開學前的一天來到了學校報名。 報名、入住、上課。 一連串的事情之后,他在第三天的中午才見到許嘉年。 這一天的下午,許嘉年沒有課程,盛薰書也沒有。 秋高氣爽,許嘉年騎著單車來到盛薰書的學校,載著盛薰書滿北京晃蕩。 到處都是走路的人、騎車的人、開車的人,天那么高,風那么大,太陽那么暖。 盛薰書聽見許嘉年笑著抱怨:“怎么這么遲來北京?打你的電話都打不通?!?/br> 可這樣的抱怨都是輕快的。 他站在自行車的后車輪上,心也忽然輕快起來。 他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了,在這幾天里始終循環在腦海里的對話也漸漸變淡,仿佛消融于陽光下: “你去北京上學可以,要答應我一件事。從此以后,你不許再和許嘉年糾纏!” “……好?!?/br> 他站在車輪上,按著許嘉年的肩膀,終于徹底忘記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俯下身,和許嘉年一樣笑,大笑起來: “只是有點事情耽擱了,我爸要我多陪他兩天——” xxxxxx 2013年。 許嘉年消失了,也許再也不會來了,每一天最期待的見面徹底結束了。 房間內,盛薰書失去力量一樣跌坐在椅子上。 短暫的親吻讓他的身體熟記起擁有的感覺,四年來曾以為習慣的失去就變得再也無法忍耐了。 他將面孔埋在掌心,讓激動跳躍的心臟慢慢平復下來,然后打開手機,在高中和初中的班級群里群@:誰知道許嘉年國外的電話號碼? 他大概等了五分鐘,在打算單開聊天框,一個一個人問過去的時候,有一個陌生的頭像跳了出來,這個頭像給了盛薰書一串號碼,還有留言:“當年你和許嘉年關系最好,怎么,他沒有告訴你他的號碼?” 聯系的方式就這么簡單得到了,而他們四年沒有只言片語的交流。 盛薰書的嗓子發干,頭腦嗡嗡作響。他的手指停留在鍵盤上,消息被他分段發出。 “他告訴我了?!?/br> “我遺失了?!?/br> 他復制號碼,關了qq,打電話過去。 短暫的等待在這時候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當電話終于被接通,盛薰書的興奮還未沖口而出,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一道輕靈又愉快的女音:“hello?” 笑容就這樣僵在盛薰書臉上。 在國外習慣尊重隱私的風俗下,什么樣的情況下,許嘉年的手機會在一個年輕的女性手上? 他不敢再想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也是在同一時刻,他背后的門突然打開,盛mama從外頭走進來,對他說:“我聽搬家公司的人說你推遲搬家了,為什么?”她忽然看見盛薰書的樣子,目光頓時變得狐疑又警惕,“你在……和誰打電話?” 盛薰書轉回了頭。 通話中的女音在屢次得不到答復之后直接掛了電話,電話那頭不再有任何聲息。 “媽,我在打給許嘉年?!?/br> “你答應過你爸爸——”盛mama脫口而出。 “是的,我答應過我爸,再也不和許嘉年糾纏?!笔⑥箷鎸δ赣H,慢慢說話,“但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想問問你們。是不是自從知道我喜歡男性之后,我身上其他的一切在特征在你們眼里都消失了?我就是個……變態而已?” 第38章 星光 許嘉年的大一生活過得特別愉快與輕松。 他在學業上沒有任何壓力,對未來也早有了隱隱綽綽的想法。于是他有意識地將原本放在學習上的時間轉移了不少到盛薰書身上,帶著盛薰書在北京吃喝玩樂。 這個國家的政治中心的很多地方并沒有他原本想象的那樣繁華,也就和他的老家一樣,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但人奇怪的地方正在于他們常常會被情感所影響,只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路邊的一塊石頭一根草,都有了額外的風姿。 他們花了三個月時間,玩了所有想玩的地方,吃了所有想吃的東西。 他們還被同一把單車摔過,被同一枝樹枝打過,被同一碗辣椒嗆過,總是樂不可支地相對而笑,笑過之后又覺得這樣的自己特別傻,于是再笑上一回。 這些可愛畫面常常不分晝夜地在許嘉年腦海中閃現,有時候他躺在被子里,看著素白的天花板,都會因為某個一閃而逝的畫面而露出會心的微笑。 到了后來,他們探索完了新的城市,隆冬的第一場大雪也隨之降臨。 這個時候,哪怕是盛薰書也不太愿意冒著寒冬滿城市地亂跑,他們于是又有了新的約會地點:許嘉年學校的圖書館。 擁有地暖的室內能讓人剎那復活。 他們在圖書館里總愛選被書架遮擋的沒人角落。 許嘉年看書的時候盛薰書也看書。但盛薰書的專注往往只能持續一節課的時長,每到四十五分鐘的時候,還在專注的許嘉年總要面臨一些sao擾:也許是有人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也許是有人忽然將另一本書蓋到了他正在看的書籍上;還有可能是有個人不管也不顧,直接拖起他去樓下的樹蔭道踩了一回雪。 鬧得像一頭大型犬,自己想玩了,非得拉著你也一起來。 那時候,大雪簌簌,冰晶滿地。來往的學生與教授都行步匆匆,一心趕回溫暖的室內。他們卻反其道而行,穿著大衣在風雪中漫步,看兩側落光了葉子的干枯枝椏??蛇@些橫斜的枝椏上盛滿了雪,遠遠看去,又似重新開了圣潔的花。 正如他們。 明明在冬季的大雪里瑟瑟發抖,但握著另外一個人的手,就像手心里踹了個小火爐,能一路回暖到心口。 在寒假即將來到的時候,許嘉年已經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或許不是一點,而是挺多不對勁的。 我時常把錯錯帶到自己學校來玩,我寢室的同學都認識錯錯,雖然不可能真正得知錯錯和我的關系,但是我并沒有太避諱和錯錯的親密,他們也許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些。 錯錯卻對我反向而行。 他幾乎沒有邀請我前去學校,偶爾我去他學校他也會有意識的收斂日常親密舉動。我現在還不太叫得出他寢室同學的名字,因為他幾乎沒有讓我和他們接觸過。 這是在發揮地下黨的保密精神嗎? 許嘉年內心嘀咕不已。 在高中的時候,他十分贊同盛薰書對于自己的性向問題嚴防死守,但是上了大學,他覺得這種錮制可以稍微松懈一些了……也許錯錯不這樣覺得? 但是他分明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