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霍綏緊摟著她,雙眼猩紅,用著失而復得的語氣,輕而又緩的說:“我在,我一直在?!?/br>    蘇花朝醒來的時候,鼻尖是一股消□□水味兒。    她不知身在何地,竟覺得莫名,撐著身子坐起來,腦子還有點兒懵。    她拉過一位護士,問自己這是在哪兒啊。    “在醫院啊,腦子該不是被火災給燒傻了吧?”    “什么火災?”    “你住的地方發生火災了啊,天啊你該不會不記得吧?!?/br>    蘇花朝又聽到護士的幾聲嘟囔,說幸好被人救了出來,要不然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吶。    她渾身僵住。    原來那個夢,是真的。    她睡前吃了安眠藥便沉沉睡去,在似醒非醒的時候聞到一股煙味,感覺到肺腔里都是煙霧,整個人都咳了起來,咳著咳著,又不知名的睡去。像是要一夢到底。    后來在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有人抱著自己出來了,撕心裂肺的喊著自己的名字。    那個聲音啊,像他。    大概這是夢。    前面的是真的,后面的,是假的。    蘇花朝捏了捏太陽xue,起身,看到自己身邊站著一個小男孩兒,西瓜頭,眼睛圓溜溜的盯著自己看。她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說你知道是誰送我來醫院的嗎?    小男孩奶聲奶氣說,是一個哥哥,好高好帥,就是頭發像個小獅子,卷卷的,還有股□□味,超級搞笑的啦。    蘇花朝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說:“你真可愛呀?!?/br>    “我,超級可愛?!?/br>    “好,超級可愛?!?/br>    蘇花朝左右看看,又問他,“你知道哥哥去哪兒了嗎?”    “去看醫生啦,護士jiejie說他的手燒傷了,要去包扎?!毙∧泻⑾肓讼?,形容道:“右手臟兮兮的,rourou都翻了過來,還流血,超級可怕?!?/br>    蘇花朝有點訝異,想著那人竟然為救自己手都被燒傷了,她待會一定好好報答他。    轉身出了病房,去護士站問火災受傷的那些人去哪兒包扎傷口了,護士指了一個地方,頭也沒抬,說在那兒,自己找吧。    蘇花朝說了聲謝謝,抬腿便往那邊走。    是一個病房,房門緊閉著,里面的人正在談話,她不好意思冒然進去打斷,于是想著現在外邊兒等一會兒吧,等那位恩人談完事兒,她再和他好好道謝。    半夜的醫院,沒有往日的喧囂,寂靜的很。    空蕩蕩的走道,蘇花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驟然發現,自己竟能聽到里面的對話。    是醫生的諄諄教導,說是救生員嗎你,這么拼,那火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這rou都掀了,得好好清洗一下再包扎。    你這手,得好好養一陣子,這段時間盡量少用右手,知道嗎?    有鑷子和不銹鋼盤子的碰撞聲,清脆。    醫生輕笑,年輕人挺能忍的啊,這樣都不叫一聲?    還有哪兒被燒了?    ……    哎,那房子里面是什么人啊,讓你這樣奮不顧身的進去救她?    那人終于發出聲音了,他嗓音沙啞,似是長時間沒喝水似的,“我愛人?!?/br>    蘇花朝渾然一怔,她靠在椅背上的脊背陡然僵直,渾身都在發抖、冒著汗,這個聲音她實在是太熟悉了,就算是用沙子磨過,千鑿萬燒,她都不可能認錯。    是他啊。    竟然真的是他。    她咬著下唇,雙肩發顫。    原來不是夢呀,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啊。    醫生瞬間了然,輕笑:“原來是你的愛人啊,好了,現在包扎好了,過去看她吧?!?/br>    “嗯?!?/br>    蘇花朝緊咬牙根,艱難的邁開步伐,躲進邊上的房間里。    她看到霍綏的身影從自己眼前經過,等到估算著他差不多走遠了,她才敢出來,遠遠的,能看到他移動的身影,腳步一瘸一拐的,右手被綁帶吊在脖子上,頭發是少了一些了,離得遠,她不清楚到底是燒焦的,還是這些天剃的。    她看到他轉身進了電梯。    蘇花朝遲疑了半秒,還是跟了上去,看到電梯在一樓停下。她垂眸,按下了下行鍵。    ·    霍綏并沒有按照醫生說的那樣去看蘇花朝。    在蘇花朝回來找他之前,他不敢貿然上去見她。他希望她能回來,而不是他在她面前,強制要求她回來。    出了醫院,他左右看看,竟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醫院外有個報刊亭,他過去,買了包煙。    買完之后蹲在醫院停自行車的地方,這塊兒沒什么人,就是風有點大,還好有個板凳能湊合坐一下。    霍綏半佝下身,發現自己坐這么點兒高的板凳竟有些吃力。    等坐下之后,他拿出煙和打火機,右手拿煙,左右拿著打火機點,有些費力,磕磕絆絆的把煙給點了。    沒抽。    單放著。    他就聞聞。    即便蘇花朝不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敢抽。    他答應過她的,就是一輩子答應她,時時刻刻,都不會忘記允諾過她的每一句話。    霍綏仰著頭,看著那方寸天空。    時下已經是春末了,天空里也有那么幾顆星,住院部樓層很高,但大多都已經滅燈睡覺了。身后是條大馬路,這個點,汽車碾壓路面的聲音鮮少,只有偶爾的風吹動樹椏的聲音,樹葉在風中顫動,沙沙的聲音。    她大概已經睡了。他想。    但到底是什么時候養成的吃安眠藥的習慣呢?    霍綏有點難受,兩個人才分開兩個月,他竟然已經不了解她了。    如果她真的離開很久,或許永遠不會回來……    霍綏不敢想了。    這個事情,就連想,他都要瘋。    真的。連想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了。    一根煙滅,他哆嗦著再點燃。    正好有風吹過,打火機的火光亮了又滅,他哆嗦著手,按著打火機的按鈕一個不穩,打火機從手心里掉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霍綏蹲著,伸長了手想要去抓,突然有只手出現,把地上的打火機撿了起來。    他抹了把臉,抬頭說:“謝謝?!痹捯魠s在接觸到那人的臉的時候戛然而止。    來人是蘇花朝。    她在不遠處觀察了他好久,看到他臉上露出的難受、悲傷、痛苦等等等等神情,心里苦澀萬千。    很久以前,她的愿望是,希望霍綏不要總是板著個臉。    現在,她的愿望實現了,可她卻揪心的疼。    蘇花朝單手捏著打火機,另一只手擋在風口處,給他點燃了煙。    霍綏卻呆愣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花朝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說:“燒焦了?!?/br>    她的手不經意間接觸到他的臉頰,那溫熱的觸感使得他如夢初醒。    霍綏說:“沒注意?!?/br>    “手呢?怎么樣了?”    “沒什么大事?!彼桃獾陌咽滞砗蟛?,那煙落在地上,悄無聲息的發出一絲猩紅光亮。    蘇花朝沒再追問。    沉默了一會兒。    她說:“什么時候來的?”    “有幾天了?!?/br>    “哦?!彼崃讼骂^,“那怎么不找我呢?”    霍綏發現她是真的變了,變……成熟了,溫溫和和的笑著,眼里盡是一片溫柔秋色。他說:“不想讓你有負擔?!?/br>    蘇花朝笑笑。    她又問:“什么時候走?”    “明天走?!?/br>    “原本是打算什么時候走的?”    霍綏動了動喉結,最后,還是說了實話,“看你?!?/br>    他來這里,就是做好了和她待在一起的打算,她去哪兒,他就跟她去哪兒。上半輩子他被一堆世俗瑣事束縛,下半輩子,他只想被她束縛。    蘇花朝說:“回去吧?!?/br>    “回去之后,我要怎么辦?”霍綏此刻的語氣,迷茫的像個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