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蘇一與蘇太公坐下吃飯,當著面兒不說,暗下里也不去酸這些人的嘴臉。平白得罪了他們,也沒什么趣兒,倒顯得不大氣。不必計較的,自然也還是要放寬了心的。等哪一日他們知道王爺與她蘇家并不多大關系時,自然也就收了這般殷勤。這會子,且受用一日是一日罷。 蘇太公捏了一顆咸鴨蛋在桌沿兒上磕,問蘇一關于王爺的事情。蘇一仍是那般言辭,不驚不喜,心態擺得平正。蘇太公瞧她這樣兒,心下里放心。那最怕的,便是得貴人相助,就掂不清自個兒幾斤幾兩了。 他一面剝蛋殼兒,一面說:“咱欠了王爺大人情,墊上命也不夠還的。王爺也說了,你要是有心的,改日上他府上瞧瞧就成。去也不能空著手兒,得帶點什么?!?/br> 蘇一正也琢磨這事兒,說:“王府里什么沒有呢?金銀珠玉的寶貝人更是不稀罕。地里長得么?莫說這春日里什么收成也沒有,便是有,咱們也沒有地。只有西郊三分,還租給了旁人,哪有咱們什么。去街上買,就失了心意,拿不出手去。我私想著,緊趕著幾日,我自個兒做個香囊出來,到時帶上。不消什么材料,咱送的是心意?!?/br> 蘇太公也覺得這法子使得,點了點頭,交由了蘇一,自撂下這話兒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 倒計時【15】天 ☆、探名 次日到了鋪子上,陶師傅仍是那般殷勤的模樣兒。 他坐在交椅上吃早茶,翹著二郎腿兒指揮陶小祝灑掃鋪子。原這是蘇一該做的活計,這會兒他也派給陶小祝。但瞧見了蘇一來,便忙扣上茶杯蓋子,起身來迎她,說:“來啦,鋪子我都叫你師哥捯飭好了,你只管招呼客人做首飾,旁的往后都不必做了?!?/br> 原這些都是往常不叫她碰的活兒,蘇一這會兒總有些不自在,用余光掃了一下陶小祝,瞧著他是一副陰陰沉沉的模樣。她又看向陶師傅,揪著衣袖上冒出的毛線頭,“師父,我與王爺真沒什么。他不過無意間與我說了閑話,心善給我出了個主意。后又覺得自個兒摻和了我的事,要負責到底的,才幫的我。這會兒事情了結了,三兩日地不見,王爺他老人家走路上都不定認出我呢。您這會兒捧著我,回頭您再懊悔……” 陶師傅抬手壓下她的話兒,“你就瞧著罷?!?/br> 蘇一微微發懵,心想又要瞧什么呢? 然陶師傅這話卻撂下不過將將半個時辰,她就明白了。門檻子叫人蹋得吱吱兒響,來找他蘇一的人快塞滿了整間金銀鋪。來也不為別的,都是拉了她的手兒問王爺的。許多瞧著都是臉生的,也不知從哪得了這消息,都來奔她。瞧著衣裝打扮,又牽帶個丫鬟,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蘇一起初略有些尷尬,應付兩個便得心應手起來。不過是牽過那些姑娘的手兒,帶她們瞧瞧首飾,看好哪一個先定下來,再坐下細說王爺的事情。拿王爺做買賣,說起來實在是有違道義??扇思掖еy子上門來,也沒有攆了的道理。再者說,誰跟銀子過不去呢?所幸她也不知道王爺多少事,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王爺仁德”、“樣貌是一等一的,渭州城無人能及”、“心上人么確是沒有的”、“喜歡什么樣的姑娘那就不知道了”、“最常去的也就是憩閑苑”…… 總歸都是頌揚他的,滿心里贊他好來著。 忙了半晌,晌午間的飯食也是陶師傅支使了陶小祝去買的。陶小祝老大不愿意,卻又不能跟自己老子翻白眼兒,只好照做了去。買了許多葷膩的吃食,都是他自個兒愛的。師徒三個坐下吃飯,陶師傅樂得嘚嘚嘚地唱大戲,吃飯也不忘哼了兩三聲兒。陶小祝卻只管埋頭吃飯,半句話不說。 蘇一瞧得出來,他是不高興,卻摸不準機會與他說話。到了下晌,又應付了兩撥客人,絹帛上記下各人定下的首飾與付下的定金來,才稍松了口氣。她嗓子眼兒要冒煙,捏著袖子拭了頭上細密的汗珠子,自去倒茶吃。這會兒陶師傅出去人家府上送貨了,只有她和陶小祝在鋪子上。 她學著陶師傅平常的樣子用杯蓋撥茶沫,吃一口潤喉,瞧向陶小祝,“那些雜事還是留著我來做吧,師哥你也不必再掛著臉子。我手藝是不成的,還得仰仗你和師父做那些個單子呢?!?/br> 陶小祝捏著石鏨冷笑一下,“我敢給您什么臉子瞧,好不好叫王爺來抽了我的筋也是能的。您也莫謙虛,您那手藝比上我十個陶小祝也足夠。王府的那個侍衛,不點名道姓地叫你做么?” 蘇一聽著這話刺耳,擱下茶杯來,“師哥你這是什么意思呢?我一沒惱你,二沒吃你家大米,犯的著說這種話呲噠我么?早前兒也不見你這樣,這會兒怎么呢?” “您這會兒大小算個人物,渭州城誰不認識您呢,我敢呲噠么?”陶小祝說話還是那個味兒,“您是攀上高枝兒變鳳凰了,卻不知為什么還在咱們這小店小鋪里委屈。別人見天兒巴結您,只我不愛做那踩高捧低的人罷了。您看不過眼去,甭搭理我就是?!?/br> 蘇一氣得咽了口氣,不知他搭錯了哪根兒筋,沖他,“你有話照直了說,陰陽怪氣的給誰看?你也是個爺們兒,別叫我瞧不上!” 陶小祝撂下石鏨來,轉頭看她,“我就是看不慣你現在的樣兒!不就是攀上了王府么?有什么了不得的?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兒叫什么?就叫狗仗人勢!” 蘇一抄起高幾上的茶杯蓋子砸去陶小祝后腦上,悶響一聲兒落地,摔得粉碎。她瞧他,“你說誰狗仗人勢?” 陶小祝摸了摸后腦勺兒,仍是冷笑一聲兒,“你盡管砸吧,砸死了我也不怕,橫豎有人給你撐腰!” 蘇一氣得想過去踹他兩腳兒,到底忍住了。心里想了一陣,轉頭看他,“你這般模樣,不是心疼你那安心meimei罷?” 陶小祝心里確有這個想法,他昨兒回來說戲文般地給陶師傅講經過,cao的是旁觀者的語氣。也沒說誰是誰不是,但他自個兒心里是有一番計較的。旁人他不評判,只覺得周安心不該受那等子侮辱。這事兒鬧得再大,與她一個未出閣又好性兒的姑娘有什么相干? 再者,他從來不喜與權貴多生交往,覺得那些人污濁氣重,最是能拜高踩低的,叫他不恥。這會兒自是見不得陶師傅在蘇一面前兒自降身份,哈巴狗一般。再想到蘇一現今后頭靠著的是王府,與他們不是一路人了,心里就對蘇一有了另一番看法,自然給她扣了個仗勢欺人的帽子。一百兩金子和一百個響頭,著實過分。周家叫她逼得家產盡絕,這會子還不知怎么樣呢。她也能這么狠心,這會兒只當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般,仍是樂樂呵呵的。 他卻還嘴硬,說:“他們現在是過街的老鼠了,誰心疼他們?我不過是瞧不得你仗著王爺做下的事兒。攆人的是那沈家小姐,你們是柿子專挑軟的捏,不敢找那沈家三小姐尋仇,卻怎么也不該算到安心頭上?!?/br> 蘇一忽而不氣了,嗤笑了一下又嗤笑了一下,說:“您快干活吧,別說話了。照你說的,我不搭理你就是了?!?/br> 周家仗著娶了沈家小姐占他蘇家房子不是仗勢欺人,她抬個更大的人物把人攆了,就是她仗勢欺人了?興許在他瞧著,都是沈曼柔出的幺蛾子,又或是周安良和沈曼柔一道兒出的幺蛾子,橫豎與周安心扯不上關系。她蘇一不敢拿人沈曼柔出氣,遂只管拿捏周家那幾個,牽累了周安心遭殃。虧他昨兒也是去瞧了熱鬧的,竟就瞧出了這些個。有些人說不明白話,腦子里一根筋兒,蘇一索性也就不與他說了。 陶小祝見她這副模樣兒,自己又不依起來,還要與她分說。正要起了身過來交椅處,外頭巧來了位客人。 蘇一迎將上去,瞧著是小白,便收了殷切的笑容,只當尋常熟人道:“今兒怎么得空過來?不當值?” 小白熟門熟路地去交椅上坐下,“昨兒抬輦傷了力氣,王爺準了我一天的假。無處可去,來瞧瞧我那花囊你做得怎么樣了?!?/br> “著急送出去?”蘇一也去交椅上坐下,這會兒心思便全然不在陶小祝那里了,與小白說:“才剛做了一半兒,我還想找你商議商議,能不能擱上幾日再做。眼下我要去王府謝王爺的恩,總不能空著手兒。思來想去,只能仗著自己的手藝給他做個香囊,聊表心意?!?/br> “王爺此番奇怪得緊,你小心他?!毙“走@會兒還能想起昨兒抬輦的苦處來,勸蘇一,“他心里想什么誰都摸不準,你留神兒。但瞧出有什么不對的,趕緊著撤?!?/br> 蘇一瞧他,“恩總是要上門當著面兒謝的?!?/br> “謝就謝罷,謝完早些與他斷了往來?;蕦m長大的人,瞧得多見得多,打小兒就比旁人多了十八個心眼兒,要不然活不到今天?!毙“茁詨褐晝?,說王爺壞話叫旁人再聽見總歸不好。 蘇一不懂,“為什么是十八個心眼兒?” 小白閉氣,但瞧了瞧她,抬手并指推她腦門子,“你管他十八個還是十七個,就是那么一說,橫豎比尋常人多就是了?!?/br> 蘇一點頭,心里自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并不與小白細揪這些個。王爺便是再多的心眼兒,也不能費了那心思往她身上使,能從她這兒撈著什么?她扯開這話,又壓低了聲兒問小白:“王爺的全名是不是叫許硯,筆墨紙硯的硯?” 皇族人的名姓與封號,普天之下應是無人不知的,因要避諱。卻也多有蘇一這樣兒的,不過識得幾個字兒,平日里鮮少提筆,亦或連半個字兒也不識的,便不在意這事兒。她今兒也是聽了那些個姑娘們來鋪子里議說,才聽來的。這會兒拿來問小白,不過是想問個準。 小白朝她點頭,“他們這些人,有名字與沒名字卻是一樣兒的。打小旁人就是殿下殿下地叫,等有了封號,越發沒人提起這名字來了。你問這個,又是做什么?” “瞎問問罷了?!碧K一確也沒旁的心思,她又問小白,“自打認識到現在,一直聽旁人管你叫小白,卻不知,你的全名兒是什么?咱們也算老相識了,合該告訴我?!?/br> 提到全名這事兒,小白挑了挑眉毛,慢悠悠從椅子上起來。他“嗯……嗯……啊……啊……”地敷衍,背了手到身后,“我瞧著你甚忙,便不打擾你了。改天你有空,把花囊送給我,咱們再細說全名兒的事?!闭f罷不等蘇一起身送他,挺著腰身兒闊步走了。 蘇一木木——這怎么全名兒也是他的心頭刺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王爺終于有名字了,用起來會不會覺得換了個人 然后小白可以出一本《吐槽boss大合集》哈哈哈 倒計時【14】天啦 一點都不想磕書!但我還在堅持!累到眼睛疼! q扔了1個淺水炸彈投擲時間:20170224 19:28:18 q扔了1個火箭炮 投擲時間:20170224 19:28:31 q扔了1個火箭炮 投擲時間:20170224 19:28:42 q扔了1個火箭炮 投擲時間:20170224 19:28:54 二寶天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224 20:07:54 鞠躬感謝 木啊~ ☆、燒藍 看著小白消失在門外,蘇一從交椅上起來,便聽得陶小?!昂摺绷艘宦晝?。 她也刺頭刺腦兒的,沖他“哼”回去,過去自己的小桌邊兒坐下,不再理會他。他這會兒是與她計較起來了,從前的情誼便都往腦后拋。她也沒變什么,不過就是面兒上多了個王爺那么個靠山,大家伙兒都捧她來,他就看不順眼了。許是瞧著她過得快活,再一想周家的可憐,心下里許多不忍,就都怪到了她的頭上。往日里不計較的事兒,這會兒提起來,哪一件都能拿出來呲噠她。 她坐在那做花囊,一直等到陶師傅回來,才起了身去跟他請個準。也沒別的什么大事兒,就是要借了鋪子里的燒爐等各類器具,做個拿得出手的香囊。這香囊要緊趕著做出來,好拿了去給王爺謝恩,這幾日她便不回家了,連夜在這鋪子里干活。 陶師傅聽下來,捻了捻胡須,有些遲疑,“做個香囊罷了,何不做個金累絲或玉雕的?雖也揪細,但都是慣常做的,不會出什么大差錯。你要燒爐又要琺瑯,可是要做個燒藍的?這工藝且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做不好便要費不少材料,又費工時。尋常人家也戴不起這種首飾,都是宮里那個些貴人主子們喜歡。咱們鋪子里也少做,怕是師父也幫不上你什么,你確想好了要親手做這個?” “想好了?!碧K一定定地回他,“就做個銀胎琺瑯的香囊,照師父平日里教的,將銀板錘成器胎,胎面上用銀絲兒掐出想要的花紋,焊上成形。再敷以琺瑯釉料燒制,燒個四五次,等色釉將紋樣內填得如掐絲一般高,也就成了?!?/br> “這話也就是說起來輕巧?!碧諑煾狄娝窍牒昧酥饕?,也不攔她,自去找了琺瑯釉出來,一包包往她手里遞,“這里共有藍、綠、紅、黃、白五色,你自個兒中意哪一個,便燒著看罷?!?/br> 蘇一打開一包瞧了瞧,又包起來,抬頭看陶師傅,“謝師父,待會兒用了鋪子里多少銀料、琺瑯釉,再那燒爐費的錢,我都自個兒記下?;蚰昧算y子給您,或打我工錢里扣,一分也不少您的?!?/br> 陶師傅笑笑,滿眼里“諒你這丫頭還算懂事”的神情,沖她揚手,“快些做去吧,這兩日鋪子里生意你也不必再招呼了。這一日接下來的,夠咱們做上一個月的了。但囑咐你一句,小心著,別沒燒出香囊來,把自個兒給燎了?!?/br> “這不能夠?!碧K一再謝過陶師傅,自退去了一邊兒拿了銀料打銀胎。她是沒真正做出過什么的,平日里盡是幫著陶師傅和陶小祝打下手,亦或自個兒瞎練些。但這會兒卻不生怯,想來是卯著勁兒要給王爺見出自己的心意來,即便手生做廢些材料,她自個兒拿銀子填上便罷了,是以沒有其他后顧。 她拿銅錘子打銀胎,直敲到夜間子時,才將將落成。又細揪著每一處,一星兒瑕疵也不留下。滿意了趴在桌子上擱腦兒便睡,早上又是早早兒起來,胡亂洗漱一番便拿了銀絲兒開始掐紋樣。紋樣是她自個兒描的,正是那一日從韓肅府上出來時瞧見的王爺的樣子。深緣灰袍,月白大氅。卻又不寫實,掐的紋樣興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那是什么。 掐好了便是敷上琺瑯釉,放在燒爐里燒制。她精著神兒,不敢懈怠一時一刻。但凡哪一遍沒燒好,都得從頭來過。費材費料是小事兒,耽誤功夫才是最要緊的。她遲遲不去府上謝恩,叫王爺想起來,還只當她忘恩負義呢。 這般沒日沒夜地做了三日,方才把囊殼兒做成。其后又制了銀鏈兒,銀環一扣套一扣,其下鑲上瑪瑙,便算完了工。其間自然也有返工的,反復斟酌燒制不必一一細說。 蘇一拿著做好的香囊去找陶師傅,讓他過眼。那般精巧別致的物件兒擱到他手心兒里,他便怔了怔,心里暗道竟不知蘇一在她鋪子里日日打雜也有了這般手藝。雖不盡善盡美,到底是像模像樣兒了。這燒藍點翠的工藝,叫陶小祝來做,也不定做得比她好。 蘇一也知道自己做得不甚完美,有些地方沒拿捏到最佳。卻已是盡了她最大努力,畢竟也是頭一回上手做銀胎琺瑯。她雙手交纏捏著手指兒,對陶師傅說:“師父您瞧瞧,還過得去眼么?若是太次的,也不敢拿去王爺面前兒現眼,沒得砸了您的招牌?!?/br> 陶師傅這會兒對她才真有了師父的樣子,笑了一下道:“雖比不上宮里那里匠人,也比不上你師父我,卻也能拿得出手啦。給王爺送去,不丟什么人。這東西磨得是耐性功夫,王爺瞧了自然明白。你的心意足了,這東西便是最無價的?!?/br> 這話說到了蘇一的心坎上,心下里踏實,便松了口氣。這會兒又是疲累上腦兒,昏昏沉沉的。卻不能這副形容到王府上去,自然是要回去梳洗休息一番。她又從陶師傅手里拿了上好的沉香,裝在香囊里,再用一青底白云紋亮緞錦盒裝了,寶貝般地攜了回家去。這會兒雖才剛過了晌午,她卻是不能再撐著在鋪子里了。 一路上晃著步子,瞧什么也瞧不真切,她真個是累極了。這番到了家中,但見著家里來了客人。瞇著眸子細瞧,舅子、姑媽、大姨都在這兒,都是往日不常見的親戚。這會兒扎了堆兒過來,想也是賣殷勤來了。他們見了蘇一回來,眉眼堆笑地迎她進屋,噓寒問暖一陣。蘇一打不起精神,腦袋重得像鐵錘子,稍閉閉眼就要睡著過去。她也沒那力氣理會這些人,沖他們擺擺手便進屋倒頭就睡。外頭什么光景,她再是不管的。 這一覺睡得長,及至次日凌晨才醒,天色只是微微發亮,透過窗縫有些許明光。 蘇一起床,原是合衣睡的,這會兒只消下床趿上鞋即可。她坐在床沿兒上,甩了甩腦子里的鈍意,想起家里來了許多親戚。來做什么也不需多做揣測,不是奔著王爺這靠山便是奔著那一百兩金子。明面兒上,姑媽必是說來瞧蘇太公的,而舅子大姨自然就是來照顧她蘇一的。這會兒她卻顧不得這些事,想著從王府上回來再細說。 她支起身子下床,去灶房里添了一大鍋的水,燒了洗澡。胰子搓了身子,去了一身疲憊,筋骨便也松了下來。洗罷找了一身兒顏色鮮正的褂裙穿上,精細綰了發髻,便出門往鋪子里去。這么早去王府擾了人清凈不合適,也該回去跟陶師傅招呼一聲兒。 這又走的是她尋常走的那條道,何處有橋何處有水她都記得清楚。心里念叨,還是這樣兒的日子好些,每日間早起瞧瞧路上景致。聽得鳥鳴聞得花香,這一天兒的心情都不會差。與那段一直住在金銀鋪的日子比起來,如此才叫活得有滋味兒呢。家是有的,家里還有個等她回家的人。 這么一路到南大街,吃了兩片兒燒餅,但往鋪子里去。想著趁時候還早,把小白那金累絲花囊再做做。到了鋪子上與陶師傅打招呼,卻不見陶師傅。剛過了門檻停下,卻瞧見周安心坐在鋪里的交椅上。一副柔弱似嬌花被霜打的模樣兒,墜著眼角兒楚楚可憐。 蘇一不自覺繞開了些,只當沒見著,自去拿了那半成的花囊到小桌邊兒坐下。倒是陶小祝過來,與她說:“一一,安心來找你,求你幫個小忙?!?/br> 蘇一低頭做累絲兒,“怕是找錯人了罷?” 陶小祝拉了小杌過來她跟前兒坐下,還未及說話,蘇一就抬了頭瞧他,說:“你不是看不慣我現在這樣兒,讓我甭搭理你么?你又來搭理我做什么?” “不過是拌兩句嘴,能作真么?”陶小祝閉了閉氣,壓低聲兒,說:“他哥哥前兒叫州學除了名,沒了生員的身份,秋闈也不能參加。不能參加鄉試,又如何參加會試?寒窗苦讀這么些年,豈不白費?一輩子的前程也沒了。他是個混賬,你不為他想,也為你那周大娘想一想?!?/br> 蘇一低下頭來不吱聲兒,只做花囊,他又說:“沈家小姐回去求了沈夫人,沈夫人又求了沈老爺,回話說,這事兒得罪的是王爺,他沈家不能做這個主。眼下這事兒便只能求王爺,只要王爺應了口,安心哥哥便可回州學去。他與沈家小姐占你家宅院,到底沒正兒八經當個官司處理,沒上衙門的簿子上。該磕頭也磕了,該給錢也給了。一一你念在十幾年的情誼上,出口到王爺那里求一遭。一來顯得你仁德大度,二來也幫了周家的忙,免了他一家的不幸,也算一樁善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了哦,有三更,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下去,么么噠 下一章上望爺啦 倒計時還在繼續【13】天 ☆、入府 蘇一仍是只顧編自己手里的金絲兒, 并不應承陶小祝的話。陶小祝賣乖地瞧她,承望在她那處得個應允,卻見她遲遲不張口, 倒像沒聽到他說什么一般,便有些生急。但求人辦事,少不得就得擺個殷勤討好的架勢, 捧著耐性候著。 那邊周安心見蘇一不言語,也坐不住了, 挪了步子過來, 怯生生的模樣兒, 攥著衣袖子站在小桌兒抽噠噠地說:“一一, 求你了。往前都是我們的不是,豬油蒙了心。這會兒咱們也都受了教訓,長記性了。你大人有大量, 幫我哥哥這一回,我和我娘我哥全家都要給你磕頭的?!?/br> 蘇一仍是低著頭, 不做反應。手里的金絲兒有一根弄得不平順,她皺眉嘶了口氣兒, 用手去壓。忽而聽得門上有聲響, 方才抬起頭來。放眼望過去,見是陶師傅膝蓋頂著青緞袍子跨過了門檻進來了。她這會兒便不做了,起身拿了那半成的花囊鎖去鐵鑄的柜子里。 陶小祝也隨她起身,跟著她說:“一一你莫拿性兒了,好歹是熟人, 幫一場不虧什么?!?/br> 蘇一只當眼里沒有陶小祝,在柜門上落了鎖,把鑰匙往荷包里塞,轉身去跟陶師傅那邊兒。陶師傅慣常有吃早茶的習慣,吃完了才開工干活。她到高幾邊提起銅茶吊子,給陶師傅斟茶,捧了往他手里送,“師父,我往王府去一趟兒,謝了王爺的恩就回來?!?/br> 陶師傅早知道她有這事兒,自然不做阻攔,接了她的茶杯應了允。她沖陶師傅施了一禮,便轉身出鋪子。倒是陶小祝不依,緊跟她又出去??此龔街绷艘?,著急伸手拽了她的衣袖子,問她:“你師哥我說了這么多,到底怎么樣呢?應不應你都吱一聲兒,能掉塊rou么?” 蘇一知道,但凡她開口吱聲兒了,這事兒肯定沒完。便是周安心不說什么,陶小祝也得磨得她答應。因只撂開他的手,仍是無話可說的樣子,抬了腳便去了。 陶小祝仍只當她在跟自己置氣,前兒吵嘴的時候不是說了么,讓她甭搭理他。想來她是又記仇了,這會兒便是故意不理會他的。心里又想,逞口舌呲噠她的話往后也得留心著說。他卻又是不死心的,揚著聲兒叫一句,“快去快回,咱們在鋪子里等你回來?!钡娞K一頭也沒回,自個兒便真有些沒趣兒上了,搓搓前齒兒,悻悻回到了鋪子里。